王承恩注意到高弘图诧异的眼神，心里露出得意。


    哼，狗东西，如果不是陛下给咱家解释你们请辞的原因，咱家还真以为你们是因为别的事。


    敢情这背后藏着那么深的秘密啊，那就别管咱家不客气了。


    随即王承恩装模作样的走到高弘图面前，把奏疏递给他。


    “高大人，这次一别，下次不知何时何地才能见面，哦，对了，听闻您的老家在山西，那里可是叛军出没啊，大人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高弘图伸手接过奏疏，上面有陛下的批红和印章，一切都宣告着自己的离职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朱由检正发愁怎么清理这些文官，正好瞌睡有人送枕头，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这帮迂腐冥顽不灵的老东西走就走了，他可以精简官员系统，同时从翰林院找到一批忠诚于自己的新锐班底。


    高弘图的手在颤抖，他不想走啊，这可是吏部尚书的职位啊，位于百官之首。


    另一位阁老邱瑜冷眼看着这一切，压不住的嘴角差点笑出来。


    魏藻德啊魏藻德，你也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更没想到陛下不按照常理出牌吧？


    按照以往的惯例，大臣们提出请辞，陛下通常会三番五次的挽留，甚至还会亲自出面安抚。


    这下倒好，陛下连门都没出就首接批准了。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啊。


    当初魏藻德找邱瑜密谋这件事的时候，邱瑜以身体不适推脱，他本身自己的班底就少，朝堂上魏藻德的势力最大，占据七成的势力。


    而邱瑜的班底只占两成，为什么会这么少？因为高弘图把持着吏部，这是所有官员升迁的拦路虎。


    要说邱瑜唯一的遗憾就是魏藻德置身事外，如果魏藻德也请辞的话，那就有好戏看了。


    魏藻德意识到问题超出自己的算计，当即顾不得阁老的身份，亲自前来求见陛下。


    裴雪衣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她欠身道：“阁老，陛下有些乏了，刚刚睡下，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帮您转达！”


    魏藻德看着裴雪衣，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竟然跟陛下关系走得那么近，更是成为陛下的贴身心腹。


    自古以来，都讲究後宫不得干政，魏藻德不是没有询问过朱由检。


    而朱由检给的解释是朕遭遇刺杀，派来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让一个弱女子担当？


    很多大臣质疑朱由检的理由，首到有一次，裴雪衣拔出腰间的长剑，在三米之外用剑尖刺破空中落下的树叶。


    大臣们才打消疑虑，这女人果然是个练家子。


    裴蓉儿是她的名字。


    真实姓名裴雪衣只有朱由检身边的人知道。


    魏藻德说道：“裴姑娘，还麻烦你去通报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裴雪衣早就得到过朱由检的命令，表示陛下睡了，除非是叛军攻打京城，否则谁也不能叫醒。


    对于朱由检的睡眠，大臣们也都摸索出来习惯，很多时候，朱由检要求睡眠质量的充足，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不能去叫醒陛下。


    只有事关紧急军情才可以。


    魏藻德和裴雪衣僵持在门口，王承恩继续念着下一个请辞的名字，涉及到的职位有吏部侍郎和郎中，兵部和刑部，都察院和通政司。


    陆陆续续不少官员站起来，接过属于他们的奏疏。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朱笔批红，盖着印章。


    王承恩让他们麻溜的脱下身上的官服，限时一炷香内出宫。


    魏藻德看着属于自己的班底被一网打尽，瞬间弯下腰，没有这些班底，以后谁还敢认他这个内阁首辅啊？


    如果放任他们离开，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内阁？


    此时此刻，魏藻德眼里的光泽瞬间黯下去，败了，多年的老谋深算，败给了无情的帝王。


    如果用一首诗来形容魏藻德心情的话，大概率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魏藻德内心陷入犹豫，在气节和现实面前，他这次选择气节。


    魏藻德对着朱由检的房门，缓缓的下跪，同时摘下自己的官帽，嘴里喊道：“陛下既然同意请辞，那微臣也提出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邱瑜看到魏藻德的表现，忍不住拍案叫绝，好一招以退为进。


    王承恩看到魏藻德也提出请辞，眼里有些慌乱，连内阁首辅都主动请辞了，更是涉及吏部尚书等人，这要是传开，朝廷岂不是要完蛋啊？


    裴雪衣看着头发花白的魏藻德下跪，内心同样动容。


    第一次，她体会到党争的残酷和无情。


    裴雪衣有心搀扶起来魏藻德，同时回房间劝朱由检，你不能连阁老也辞退啊，你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就在她准备弯腰的时候，门帘被掀开，身穿便服的朱由检从里面出来。


    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向朱由检。


    陛下的脸色很平静，不悲不喜，甚至连眼神都透着淡然，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邱瑜知道自己不能隔岸观火，毕竟魏藻德跟自己算是同僚，矛盾归矛盾，该劝的还是要劝，否则容易落下薄情的名声。


    邱瑜弯下腰给朱由检下跪：“陛下，首辅大人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风雨飘摇，还望陛下三思啊。”


    其余的大臣看到两位阁老都下跪，纷纷跟着下跪求情，希望陛下能够收回成命。


    朱由检说道：“朝中无戏言，请辞是你们提出来的吧？你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在提笔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再说，朕何罪之有？你们在奏疏里口口声声说请辞，还骂朕不懂民间疾苦，骂朕要动孔府！”


    “今天，朕就准了你们，既然你们想走，那就走吧，大家共事一场，朕亲自为你们送行！来人，备酒！”


    魏藻德的额头触着地上的青砖，冰冷的凉意通过额头瞬间抵达全身。


    他知道陛下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细数崇祯帝登基以来，内阁首辅更替比日月交替都要频繁，崇祯帝更换无数首辅，魏藻德以为自己会坚持下去。


    没想到，最终还是以请辞而收场。


    他感觉血压往上涌，紧跟着眼前一黑，身子缓缓倒在地上。


    昏迷前，魏藻德听到纷乱的声音和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