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姬...的确是她买走了最后两只幽灵蝶，难道在那之后，她有再逢殆梓熙？”


    启明子手指灵活动作，敲打金目鸽回复一句：［你也在探寻殆梓熙是否真实存在？］消息发出，几乎立刻就收到回复：


    ［桓宿，伽来梅大森林那件事，或许你也有所听闻。］


    ［形灵乱世，险些令整片森林成为死域，此事传播甚广，我自然是知晓的。］


    ［不错，外界传闻，皆为神秘大能击杀那位毒甲形灵。但那日我也在场，并且再伽来梅再次遇见殆梓熙，我等亲眼所见，她轻松化解杀域，只身闯入大森林。虽不知那日的形灵是否为她所绞杀，那时她所施展的力量，的确不逊于形灵。］


    他面色一喜，继续回复讯息：［我查阅过不少资料，『殆梓熙』这个名字于前些时日突然出现，有关她的消息几乎全部出自一本童话书。］


    ［童话书？］


    ［是的，此书创作者身处葵海，书中部分事迹与现实吻合，我担心她会有危险，可否劳烦子桑姬前去暗中保护，待我这边事态稍稳，就会立刻动身前往。］


    ［没问题，有关殆梓熙的进一步消息，我会不定时联系你。］


    ［目前看来，知晓她存在的人，越少越好。］


    ［当然，我明白。］


    看完最后一则留言，启明子收回金目鸽盘腿而坐，洁净星辉将他笼罩。


    没有人清楚殆梓熙从何而来，她出现得太过突然，就像书中角色蓦地活了过来。


    此时，身在葵海的童话故事创作者，橄榄枝，也面临不少困扰。


    探望完医院中那对母子回到小屋，她刚打开金目鸽，一连串新增书评跃现屏幕。


    她指尖轻划，快速将书评浏览，双眸忧愁如霭，低声复述评论：“‘难道作者就是殆梓熙？’‘不可能吧。’‘估计是想蹭这个话题。’‘这就是童话故事而已，哪有那么多阴暗面，再说，小孩子有个崇拜的英雄形象不好吗？’……呃，算了，不去想这些。”


    眼不见为净，橄榄枝将金目鸽收回，转身走向衣柜整理衣物。


    “新年快到了，过段时间也该回家了，给她们带点什么礼物呢？”她呢喃着，临走前母亲温和的话语重现脑海：


    “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富裕也好，贫穷也罢，过好当下就行。不必为平凡而灰心，更无需为世事烦扰，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做到事事称心。播下种子，有收粒，阖家团圆，那就很好。”


    “妈妈……”即使母亲常这般劝导，橄榄枝仍心怀愧疚，这份情绪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具体为何而愧。她只愿随本心而行，做到问心无愧。


    可论仇恨，她放不下。


    ————


    反界与惧域一大相同之处，就是雪花倒升若纸烬，天穹始终悬挂诡异血日，死气弥漫。


    殆梓熙垂眸俯瞰一片寂寥，平静感受五感的隐淡，前方的蚀离蓦然止步，一道灿金圣息如闪电般顺着两色缘丝射出，他继而收起缘丝抬臂示意洛萤驻足。


    忆柒的呼吸没有一丝紊乱，神色毫无波动：“有这份力量，至少那些东西不能再近身他们。”所指力量，自然就是蚀离投出的灿金圣息，那是他的神力。


    “那是什么？”顺着洛萤所指方向望去，殆梓熙视野中模糊映现一团黑影，努力聚焦后，她终于看清，那是一簇女人长发。


    “她是……”洛萤眉头蹙紧，神色沉滞，有些难以相信自我的判断。


    见二神沉默，殆梓熙抬步向前，淡然瞥视见他们痛心的神情。看来，这又是“熟人”。


    “我去看看。”


    “…小心。”


    她谨慎靠近，得以完全看清那人全貌，那是一个背向几人跪坐在地的女人，乌黑长发垂散在地，稍移几步从侧边观察，才发现她的头颅大幅度后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呈祈祷姿态，形貌极其诡异。


    这又是哪位堕神？


    殆梓熙紧握暗红煞剑的右手微隆青筋，她淡然挑眉，既然幕后者就是蚀离反相，那么被物色的折骨人选实力或许接近神明。


    她试探性地斩出一道剑风袭向跪坐在地的诡异女子，发丝随风散，即使有做准备，乌黑发丝下的景象仍然令她退后半步，深吸一口气。


    殆梓熙还未走得太近，正处在那女人左后方，那人却是正脸面朝几人，与脖颈下的躯体体呈相反方向！


    一双只有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随她的移走转动头部，面色惨白唇色却艳红似血，不似活人！


    “莫阿珂古，命神知善在世时座下神侍之一。”忆柒淡然开口，眉目慵懒语调极其不以为意。


    命神知善，不正是蚀离血亲惄浅依依，她那般圣洁之人，座下神侍怎会成为了这般模样？殆梓熙无从知晓，只叹世事无常。


    兀地，莫阿珂古无声扯唇，露出森然诡笑！血日光芒笼罩之下，她定格诡笑之中，保持朝向血日祈祷的姿势无声大笑，嘴角扯裂至耳根，黑血自无齿口中溢流，淌过后颈浸染背部而下！


    一连串怪诞之举令殆梓熙都有些骇然，她已经不是人了！


    莫阿珂古周身散发森寒气息，蓦然以一种怪异姿态起身，瞬间闪至她身前！


    “！”猝不及防的攻袭令殆梓熙呼吸一窒，好在她反应迅速，手中长剑已横挡身前，同时，一道金辉炸现。


    “她跑了。”蚀离将殆梓熙瞬移至几人身后，双臂抬展召现长弓“破晓”在手，圣金幻能凝上长弓，聚现灿金箭矢直射血色悬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怒极反笑：“依依死后，座下神侍皆由我抹去记忆遣散归家，想不到竟被利用至此、遭此不幸，弦.蚀离，我当真看不清你了！”


    “离……”成神追随蚀离数万年来，洛萤从未见过他这般极怒，能让他如此狂怒，是自己的极恶。


    灾厄祸及所爱的血亲、所守护的世人、所念的世间。而灾厄源头却是自己，想来，蚀离无法原谅自己。


    稍一分神，殆梓熙脚下一空，整个人坠入无尽深渊！


    “唔！”


    无尽黑暗笼罩，剧痛袭来，她迟钝地感受到自己重重砸落在地，等不及缓神，殆梓熙就已感知到三股强烈的杀气逼近！


    五感淡去，杀意却分毫未减！这是她最熟悉的死亡气息！


    “又是精神干扰！”殆梓熙暗骂一句，反射性借力起身，靠着躯体记忆，她召现煞剑在手，视线扫过四周，笑得悲凉：“看来，这是为我打造的惧域。”


    靠着模糊的视线，她逐渐看清来人：一个洛萤、一个蚀离、以及忆柒，三人身形漠然，手持利刃向她逼近！


    折骨“惧寂”窥见了她踏入达塔诺后的恐惧——身边人的接近，皆为取得她的命！殆梓熙悲凉的笑意忽然转为不屑：“不好意思，你还没看透我的心！”


    可即便如此，眼前敌人依旧难以应付！


    脚下沙尘飞扬，殆梓熙持剑跃身，血光撕碎黑暗，剑锋在虚空划出猩红月弧！视线已如浓雾遮掩，她再度挥剑，迟来的剧痛自肩头传来。


    假洛萤双手挥刀，身形游离不定，神圣之息四泄，攻势却凌厉如幽冥！


    殆梓熙形神具惊，方才假洛萤险些断了她的右臂！


    血剑再度挥出月弧，她挡下假蚀离射来的惨灿金箭矢，后背却突然一凉，假忆柒身绕蝶影，无尽骇能凝聚指尖！


    各色幻能冲撞，爆发巨大冲击，灿烂辉光中殆梓熙手捂心口踉跄退出爆炸中心：“可恶！”面上凝重不减，嘴边一丝血迹。


    纵使这并非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眼前三个假象也确实是由她恐惧所化，在惧域中，只要有一丝颓丧，敌人就会愈发强大！


    三个假象再次联手攻来，密不透风的攻势下，殆梓熙渐处下风，她仍在抵抗，唤出能量洞召现巨怪协同作战！


    血色短刃“噬”在殆梓熙手中化作长弓，她凝神将煞剑搭上血弓，长剑瞬间变作箭矢在上。


    “不过是区区幻象…！”她咬牙射落血矢，未曾留意到自己的手竟在颤抖。


    血矢冲破黑烟，命中水型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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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矢再度发散，新化一股红色幻能击碎灿金弦网。她尽可能地紧握长弓，却只觉得手中软绵无力，连四肢的存在都逐渐感知不到。


    “难道不是进入反界都会五感全失，而是…针对我？”回想先前三人的平静，殆梓熙不由得怀疑，这是折骨惧寂为她特备的“礼物”。


    三具假象的配合默契得可怕，蓦然一股强悍力量冲碎她身前护障，殆梓熙踉跄着后撤，却觉脚下一空，凭靠模糊视线，她看清一道辉光将巨怪拦腰截断！巨怪旋即被幽紫蝶影吞噬殆尽！


    殆梓熙拧眉召现能量空洞将自己送至百米开外，未等喘息，三具假象又再度追至！


    “真是难缠……！”


    千钧一发之际，飓风席卷，她身侧多出一道魁梧身形。


    “别怕，是我。”


    忆柒熟练地躲过她的攻击，目光触及殆梓熙累累伤痕时，环在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发力，他的话音仍旧温和：“无论何时，赝品的力量，源于你对他们所模仿之人的认知。”


    殆梓熙神情有些木讷，终于听清忆柒的话，“不对……你是、假象！”


    却见他挥袖碾碎洛萤与蚀离两个假象，一丝血迹溢出他嘴角。


    见他遭受反噬，她微惊，抬手凝聚治愈术法：“忆？竟然真是你，在我认知中，你是最强的存在，只是清除两个赝品，怎么会受伤？”


    “还剩一个…”忆柒安慰地拍了拍殆梓熙肩头，示意她退后：“你现在不能过多消耗力量，未现身的折骨同样难缠，当下，先保护好自己。”


    “喂…”她还想再说什么，略微考虑一番，果断地退到后方：“好！你小心！”


    真假忆柒的战斗一触即发！


    ————


    血日高悬，洛萤面向无法动弹的另一个自己，平静地向前迈步：“惧域？很可惜，我的心早已如流水清明，我接受自己的弱小、接受自己和同伴的死亡、接受文明的更迭…我没有恐惧。”


    她并未斩杀假象，而是在赝品恐惧的注视中，径直撕裂虚空而出。


    重返反界，洛萤一眼看见神色焦灼的蚀离，那两人身形却不见，不必多问，殆梓熙也同样被困在了惧域中。


    ————


    “咳…”


    忆柒的身形猝然砸落在地，胸膛鲜血淋漓！


    假忆柒趁势追击，无尽威能在手中凝如黑洞！殆梓熙持剑飞来，似一道红色闪电斩碎未凝形的力量，血光大盛！


    “你怎么样？！”


    堪堪挡下假象一击，她背着受伤的忆柒闪身逃离，温热液体浸透整个后背，她的话音不再平静，带着浓烈焦急：“你不是无所不能的最强存在吗？不是能够再生血肉吗？怎么会被一个赝品掏了心脏？！”


    方才，真假忆柒的战斗震颤空间，一片混乱中，她眼睁睁看见他被剜走心脏，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在赝品手中炸开。


    “你不是…不会死吗？！”


    她一遍遍质问，尽管五感在隐淡，那股血腥味久久不散，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处的鲜血喷射。


    粘稠、湿润、滚烫。


    “放心，我确不会死，但难保力量不稳定时不会受伤，…没想到在小熙心里，我是最强的存在。”危急关头，忆柒竟还轻笑出声，他抬手拭去殆梓熙眼下的泪痕，无力地趴在她肩头。


    他也没有料到，她心中的恐惧是朝夕相处同伴的背叛，尤其，还是自己。


    她害怕被他杀死。


    “别说了！你先在守护结界里治疗，不过是个幻境，等我杀掉那个赝品……”


    趁着假忆柒还没追上，殆梓熙迅速把忆柒放下，凝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守护在此，却在目光触及他的瞬间身形一怔。


    忆柒捂着渗血的胸膛仰头看着她，嘴角微扬，却满是苦涩，一滴泪自他眼角滚落。


    不知为何，殆梓熙心中泛起一阵酸楚，明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却好似在记忆中，不止一次见他苦涩地流泪。


    许久，她才轻声呼唤：


    “…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