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氧气+31
作品:《炽氧》 许暻还想抵抗一下,仗着自己在这具躯体中,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抵门。
偏偏结果不如人意,‘祁聿’的力气没能敌过‘她’。
片刻的纠结后,许暻干脆地放弃挣扎,双手状似满不在乎地摊了摊,一脸坦然:“我什么时候躲你了?祁总,今天累了这么久,我想早点睡觉还不行吗?”
说起来不占理的好像是他才对。
心里却忐忑不安,只偷偷祈祷他千万别提包厢那会儿的事。
可祁聿的嘴像是装了定位器一般,精准提及。
换句话说,他就是冲着那会儿的事来的。
“不耽误许总太久时间,我只想问问许总,是不是不能叫你小暻?”
闻言,许暻呼吸一滞,内里更加忐忑,却不敢泄露半分,依旧强装镇定。
她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开口,却在尾调不小心发颤:“当然可以啊,大家都叫我小暻,你想叫就叫咯。”
说完她自己都想咬断舌头——
最后一句完全垮掉,颤音过于明显,她甚至还看到对面那人嘲笑她。
许暻觉得祁聿这辈子笑得都没今晚多,他挑着唇,从‘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他的几分炽热:“是么?那你脸红什么?”
秉持着不服输的信念,许暻一手撑着腰,依旧嘴硬:“我没脸红啊,本来就无所谓啊,这是你的身体,你就是这种体质,稍微动一下就这样了。”
说完连她自己都想笑,她这说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都怪祁聿的脑子和嘴,完全跟不上她的意识!
她赶在祁聿再次开口前又搬出上次两人‘接吻’的事来证明自己的‘坦然’:“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一个称呼随便你怎么叫,你看上次我们还试着接吻换回去呢,可惜那是个失败的办法,那也没什么呀。”
好不容易吐完最后一个字,许暻更后悔了,感觉自己越说越奇怪、越描越黑,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祁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忖什么。
许暻背后沁起一层薄汗,两条腿忍不住轻轻发颤,空出来的手紧握着门边沿,把身体大半的力都压在了门上。
两只眸子依然强势地对着祁聿,绝不轻易败阵。
对面那人嘴角弯起的弧度更深,完全不做遮掩,两只纤细藕白的胳膊被他慢慢抬起,横在胸前。
语气轻松,隐隐带着几分撩拨:“所以许总是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喽?小暻?”
闻言,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儿,许暻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不在发力,憋得眼眶都有些发酸。
搂腰的手故作轻松地在额前轻扫几下,声音依旧颤得厉害:“当然,你爱叫叫呗……”
许暻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那人的视线依旧炽热如火,一阵高过一阵地灼烧着她。
他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想开口,但还是憋了回去。
最后只朝着她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手又在她肩上拍了拍:“早点睡。”
“小暻。”
许暻锁紧了门跑回浴室,刚才的硬气一扫而空,眼角溢出了些生理泪水。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猛地吸了吸鼻子,然而再抬头时,她是真的想哭了——
镜子里的那张脸像是深秋红透的苹果,更像是在沸水里溜过一圈的。
不仅是脸颊,血红蔓延到了整个脖子和耳后根。
怪不得脸上这么烫!
她刚刚就是这么在祁聿面前强撑镇定的?!
那这张脸算是全丢完了。
两只眸子无论如何也不再去看镜子里的映像,甚至特地开了冷水,站在花洒下捂着脸,让冰冷从头到尾给这具身体浇灌个透。
太丢人了。
她在祁聿面前丢人丢大了!
……
一个小时后,许暻换好睡衣,一头埋进被窝。
房间里漆黑一片,灯早就被她关了。
带着最后一点尴尬,闭着双眼,不停安慰自己:没关系,祁聿都没说什么,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称呼而已,听习惯就好了。
就当今晚是个平静的夜晚,她不也在会议室压了他一头?
他们只是恰好扯平了。
许暻如此‘催眠’自己,身体也在经历了今晚的事之后十分疲惫。
不过几分钟,就足够她进入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却不太踏实。
脑海中想着祁聿的那股劲过去了,埋在心底的旧事便被重新忆起。
梦里一片混沌,许暻恍然听见轮胎摩擦在地面的刺耳声响,紧接着就是金属重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周围的过客惊呼,有的人声音急切,有的人还没回神。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白,许暻拼命想睁开眼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始终是徒劳。
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护车急迫的声音越靠越近,周围的人群好像也都散了。
白茫瞬间被扫荡开,许暻已经能看到救护车上下来了好几个医护人员。
她顺着他们的身影看去——
血……好多血……
深灰的道路上被鲜红浸染,空气里已经弥漫有渐浓的血腥味。
许暻心口一紧,视线缓缓移动。
那血是从一辆完全翻转的车里涌出来的,所有医护人员正在想办法把车里的人拉出来,她甚至能听见他们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她想上前帮忙,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圈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医护人员已经将车里的人拉出来。
许暻瞳孔骤缩,目眦欲裂,眼底的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
她大吼出声:“奶奶!爷爷!”
两张熟悉的面庞上裹满了血,他们像是晕了过去,胸口和腹部却还在往外喷着血。
许暻想挣扎身体莫名的禁锢,全身却像是软了力一般。
她拼命往前,可越用力,眼前的一切离她就越远。
她站在那里不停嘶吼,双手不停扑腾,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能看见:“爷爷…奶奶……不要……不要啊……”
脸上被湿润糊满,许暻根本顾不得擦拭眼泪,继续挣扎。
不知何时那禁锢突然弱了些,她趁机往前,却在迈出两步之后,车辆突然爆炸,剧烈滚烫的热浪泼在她身上,恍然间,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许暻猛地睁开眼,大吼一声:“不要!”
许暻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呼吸。
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意识后知后觉回笼,漆黑中她也逐渐看清了房间的轮廓。
伸手去开灯,眼前却模糊一片。
抬手揉眼,摸到了一手湿润。
鼻腔里的酸意未止,她又赶紧抽了几张纸胡乱擦净脸上的泪。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却完全没了睡意。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爷爷奶奶了。
那天的画面,她以为自己快忘干净了。
一年后再想起,心口还是绵延不断的钝痛,压制着呼吸。
是因为祁聿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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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爷爷奶奶的事吗?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梦里看到了张启林。
爷爷奶奶的车祸真的不止是意外吗?
真的和张启林有关吗?
她突然拿过手机想联系爸妈,却又后知后觉她现在是‘祁聿’。
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浸透每一根神经,许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该做些什么?
她该怎么去印证?
是继续认定这完全是一场意外,还是主动去查清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张启林做的?
这个问题浮现之后,许暻觉得已经不需要做选择了——
她当然是该去查清这件事。
整个后半夜,许暻依旧难以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多过往悄然浮现在脑海中。
爷爷奶奶都是学医出身,只不过爷爷学的中医,奶奶学的西医,许暻受两人的影响,从小对医学就充满了兴趣。
爷爷带着她认各种中药材,奶奶带她见过了许多解剖模型。
可更多的,是他们给了她无尽的爱。
许暻的父母工作忙,大部分时间许暻是跟着爷爷奶奶。
她爱吃蛋糕,奶奶无论刮风下雨也一定给她买到,甚至专门为她学着去做低糖蛋糕。
她爱读一些经典名著,但小时候字还认不全,爷爷总是极尽耐心地给她读,又一遍一遍为她解释那些生涩难懂的句子。
偶尔闹脾气,爷爷奶奶总是想着法子逗乐她,一直哄着她,一声又一声“小暻”地叫着,直到她高兴。
不仅如此,两位老人也跟着她‘与时俱进’。
休息日,他们仨挑一部不错的电影,买好看电影的经典搭配,看完后还能其乐融融地一起探讨;
许暻毕业那年,两位老人家更是陪着他们一群小孩去毕业旅行,完全融入,和他们一起喝奶茶、拍‘自由大片’、在沙漠里看星星,一点不扫兴;
许暻进了桐馨之后,也是自媒体正盛的时候,两位老人主动学起了经营账号,在互联网上传播他们桐馨的核心理念,所有的视频都是许暻帮他们拍的。
泪水不知不觉再度盈满眼眶,簌簌落下。
从最初的平静,到最后的失控,许暻完全忍不住,喉间压抑的声音也逐渐从嘴边溢出。
情绪抵达崩溃的边缘,胸口的抽搐越来越频繁,她试图用被子捂住脸压低声音,效果却不明显。
最后哭得鼻子有些堵,周围的氧气稀薄,眼角酸得快要睁不开。
她听见门外一阵响动,门把手在外被人拧了几下没拧开,她听见祁聿在叫她:“许暻?怎么了?”
意识想止住哭声,身体却不从,更别提回应门外的人。
门内哭声依旧,门外的人好像离开了,没多久又折返,拿钥匙开了门。
那人在看清床上的人时,脸色骤变。
他跨步上前,坐稳在床边,许暻却往被子里躲,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然而祁聿却拽开了她的手,又把被子掀到一边,让她无处可躲。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手握住她的胳膊,逼着她坐稳,语气却又温柔得不像话:“哭什么?”
许暻还在抽噎,正是脆弱的时刻,他如果像平常那样冷淡还好,偏偏又是转了性一般的温柔,精准地戳在了她心口的柔软处。
许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一个冲动,就那么抱了上去。
头埋在他的颈窝,哭得更厉害,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嘴边流出:“爷爷…奶奶……我梦到……梦到爷爷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