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再见悲哀
作品:《难道我受不起这个热吻?》 北京的深秋,应是景美人美。
可黄转青被两根鞭子抽打着。
一根是陈毓的植物科普插画,另一根是孟知春导演对新话剧《回声》的狂野构想。
日以继夜,沉浸在画纸之间,水彩的晕染与工笔的勾勒交替。
岩石峭壁的冷硬粗粝,茎蔓的柔韧攀附,叶片的脉络,花蕾的形态,都被她捕捉。
那个信息框里,放大后的花朵结构图也已着色完成,科学性与艺术性融合。
整幅画作进入最后的调整阶段,进度条已加载至95%。
与陈毓的沟通也顺畅。
在严谨的科学框架内,给予了黄转青极大的艺术发挥空间。
她欣赏黄转青对濒危感的视觉化表达,背景深处状态萎靡的同种植物,以及主体植株充满生命张力的亮色。
与此同时,《回声》项目的齿轮也在高速转动。
孟知春导演的风格果然一如既往,再次跳脱了传统话剧的叙事框架,转向更注重情绪流动和意象叠加的实验性表达。
视觉,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黄转青线上参与了好几场创意会议。
会议里充满了天马行空的碰撞:如何用光影切割象征记忆的碎片化?如何用不断变换的装置暗示角色内心的回声?
每一次讨论都是头脑风暴,烧得黄转青既兴奋又疲惫。
一次会议结束,孟知春特意留下黄转青单独聊了几句。
“你辞职了?”
“对,彻底是自由身了。”黄转青坦言。
“很好!”孟知春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我就知道你不缺做选择的勇气。也愿意备付代价。人这一生关键的节点就那么几个,能有勇气做出选择,比什么都重要。这也需要魄力。”
做选择的勇气。黄转青重复着这句话。
勇气……
她想起那个晚上,周桨鸣表白的那个晚上,那个在心跳如雷中选择了逃避的夜晚。她当时拥有的是勇气吗?
好像不算是。
线上会议结束,陈毓的微信消息就跳出:“青青,晚饭下来吃哦!”
黄转青揉了揉脸,关掉电脑,深吸一口气,将《回声》搁下,也将那点关于勇气的怅惘搁下。
下楼,推门进去,周桨鸣果然也在。
桌上还放着一盘果切。
“快来!”陈毓招呼她坐下,指着那盘香瓜,“尝尝这个,我们植物园一个搞瓜类育种的同事自己种的,试验田里就结了几个好的,周桨鸣小时候可喜欢吃这个瓜。”
周桨鸣拉开椅子坐下,立刻反驳:“我爱吃的不是这一种。我爱吃的是羊角蜜那一种。”
他话说完,黄转青像个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起了手。
眼睛亮晶晶看着周桨鸣,看完又去看陈毓:“我也爱吃羊角蜜那一种!”
周桨鸣其实心里笑得不行,但是故意撇撇嘴,幼稚的挑衅:“你也爱吃啊?不给你吃。羊角蜜,羊角me,”他特意加重了me的音,“是我的,是me的。”
“周桨鸣!你小气鬼!”黄转青炸毛,隔着桌子要打他。
像只河豚。周桨鸣被逗得不行。
陈毓看着这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像三岁小孩一样斗嘴,无语的摇头。
吃完饭,黄转青看见了墙上的日历。
十一月末的数字,脆脆的,像瓜一样,脆脆的,也像感叹号。
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惆怅,讲话也带着脆脆的感叹号:“时间过得好快啊!北京最美的秋天,好像就这么错过了!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
周桨鸣也顺着看了一眼日历,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月经来了吗?”
黄转青点点头:“最近两个月都很准时。”
周桨鸣放下心,这才接话:“错过也不是什么坏事。”
黄转青看向他。
他接着说:“错过了这一季,下一季它还会来,也许还更盛大。错过了又不是失去了。”
“季节不会失去,但有的东西错过了就是失去了。”黄转青拧巴住。
“那就是会遇到更好的,更适合自己的。而且有的错过,兜兜转转,在另一个时间点没准就又重逢了。”
是的,时间的筛子很奇妙,它会筛掉一些浮光掠影,留下真正有分量的。
错过可能就是一种筛选,一种沉淀。
让你在再遇见的时候,更懂得它的珍贵,也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别害怕,黄转青。
黄转青点点头,心被叩击着。
很多时候以为的错过,可能放到漫长的人生河流里去看,并非真正的失去。
而恰恰是在那个岔路口,命运以一种沉默的方式,引导你去拥抱一些在当下看来模糊不清、却在未来至关重要的事物。
那么,被她错过的周桨鸣呢?
不,那真的能算错过吗?
她当时选择了逃避,那份告白连同那个夜晚,被她按下暂停,封存在那里。
并非像错过的秋天那样有明确的周期性,更像一个没写完的句子。
会是属于她的吗?还会再出现吗?
她忽然再次想起小时候因为拜拜而错过的那场晚霞,后来如她所求还给了她。
那么,周桨鸣也会像那场晚霞一样,换了一个时间,换了一种心境,等待着她的抬头吗?
周桨鸣不知道对面的人心里的翻江倒海,不知道她进行着一场关于错过与拥有的哲学思辨。
他只是在想,今年的秋天虽然错过了,但明年,后年,还有很多个秋天。
而他身边这个为了错过秋天而惆怅的人,此刻鲜活地坐在他旁边,这感觉比完美的秋色更精彩。
黄转青和虞鱼、汪蓝约了个饭。
聊工作,聊八卦,聊生活里的鸡毛蒜皮,暂时将那些沉重思考抛在脑后。
结束时已近晚上九点,走出餐厅才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深秋的雨,不大,却细密缠绵,将城市浸泡,等待一场发酵。
“这鬼天气!”虞鱼裹紧外套抱怨。
“叫车吧?”汪蓝拿出手机。
黄转青也掏出手机,就看到周桨鸣的消息:“在哪?定位发我。下雨了,我过来接你。”
黄转青压下心头异样,把餐厅定位发了过去。
再抬头对虞鱼和汪蓝说:“一会儿咱们一起走吧,周桨鸣开车过来了。”
虞鱼开始怪叫,汪蓝倒是展开温柔的笑容。
她们又进餐厅坐了会儿。
大约二十分钟后,周桨鸣把车停在路边。
虞鱼和汪蓝跟周桨鸣简单打了个招呼。
汪蓝坐好就闭上了眼睛,这就困了。
虞鱼则像小动物一样探出头来看了周桨鸣一眼,看看还是不是她印象里那个周医生!
这边黄转青刚坐稳,发现中控台上放着一盒果切,被打包袋遮挡,所以看不清晰。
虞鱼汪蓝不是没边界感的人,并不好奇。
黄转青其实有点好奇,但她的好奇心被尴尬抓走了。
因为她一上车,车里原本流淌的的音乐就戛然而止。
蓝牙自动连接上了黄转青,音乐因此被切断。
周桨鸣没在意这小小的插曲,没说话,也没重新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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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鱼和汪蓝似乎也没在意。
黄转青于是不敢在意。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片迷蒙的水光。
车内叽叽喳喳,虞鱼一会儿一个问题一会儿自己又给出一个答案,没人在意音乐的消失。
先把虞鱼和汪蓝各自送到她们小区门口,再开回家。
黄转青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街景,思绪有些飘忽。
终于车子开到了自己的小区门口。
黄转青以为他会直接开进去。
然而,周桨鸣却将车停在了小区大门外的临时停车区,熄了火。
雨还在下,但比刚才小了一些。
黄转青以为他一会儿还有事,就解开了安全带,准备去开车门:“那我先进去了?你晚上注意安全啊,谢谢啦,再见。”
“等等。”周桨鸣转过头看她,“我没事。一会儿就开进去。雨小了,我们看会儿雨吧?”
他的语气很平常,带着点商量的意思。
可是黄转青的心绪并不平常。
看雨?为什么突然要看雨?他知道她心里也下了一场雨吗?
但那疑问并没有问出口。
她重新坐好,点点头:“好的。”
看她没有不情愿,周桨鸣松了口气。
忽然倾身过来,手臂越过她的身前。把她解开的安全带重新扣上。
“你这是干什么?”
果然是医生吗,格外注重安全,格外战战兢兢。黄转青只能想到这些。
周桨鸣坐回驾驶座,侧头看着她,表情显然是戏谑。
半真半假地说:“怕你跑了啊。双重保险。”
黄转青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和理由弄得无语,翻了个白眼:“下着雨呢,我跑哪儿去?”
周桨鸣笑了起来,他没接话。
把中控台上的那盒果切拎出来放到了黄转青腿上:“给你的。”
黄转青一边问着是什么,一边打开。
里面是一盒羊角蜜。
“你昨天不是还说不给我吃羊角蜜的吗?!”黄转青哼哼!
“这又不是羊角蜜。”
“那这是什么?!”黄转青大感震惊。
“是羊角You。”周桨鸣说得一本正经。
“……你几岁了啊?”
“十八啊。”
“……”黄转青无语凝噎。
周桨鸣看着黄转青安静吃瓜,打开了音响的控制面板:“放点音乐吧。连着你的蓝牙呢。”
黄转青放下瓜,拿出手机,点开音乐app,又看到了那首《词不达意》。
像一个标记,记录着那个词不达意的夜晚。
她轻轻下滑,点开了另一首,《再见悲哀》
当初终止于《词不达意》,而没能放到的《再见悲哀》
心脏开始狂跳,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呼应,又像是一个迟来的句点。
【怀念最好我便会继续爱惜我,
花瓣飘过美在不顾结果。
人存活在世就似沙粒飞过,
谁又曾为了谁褒贬过。
……
全是一种经过。】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窗外的雨丝无声飘落,车窗上凝结了一层水汽。
外面的世界因此氤氲,北京也因此温柔。
我不再计较任何结果吗?
什么都可以坦荡吗?
真的能再见吗?
那份因逃避而生的遗憾,也能就此告别吗?
她忍不住扭头看向周桨鸣。
他刚才说,看会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