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初遇
作品:《窃玉成欢》 太安十七年,瀚王举兵攻入京城,发动朔风之变,新帝登基,改年号为顺宁。
朔风之变后,朝中官员被重新整顿,追随先帝的官员或多或少受到牵连。
新帝不敢大动干戈地将朝廷人全部换成自己人,唯恐先帝势力盘根错节,一点微小的势力都能成为日后的隐患。
他要成为大昱国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而非一个靠发动战役谋权篡位的恶人。
所以没有对先帝势力赶尽杀绝,但有的人物不能留。
赵明远曾辅佐先帝,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身为内阁首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这样的人,新帝怎么可能不忌惮。
当时滕令欢才十四岁,刚入学堂没多久,在赵明远门下学习,故而对这段历史异常地清楚。
“结党营私,心怀怨望,意图不轨”。
无需三司会审,东厂直接拿人,诏狱走一遭,铁打的汉子也成了烂泥,何况赵明远年岁已高。
行刑的地点,被特意定在了翰林院学堂前的广场上。新帝的意思是给他们这些年岁尚小的学士一个下马威,警示他们要站清队伍,否则下场就和赵明远一样,甚至可能更惨。
那一日是深冬,天色灰蒙,铅云低垂,凛冽的寒风中,京城内的血腥味仿佛经久不散。
曾用来培养官员的翰林院突然变成了刑场,与滕令欢同期的几个学士,一连几日都没有归家,美曰其名是留在翰林院值守,实际就是要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赵明远是怎么死的。
此时,距离翰林院不远的一处值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阴冷。院中的血腥气与腐臭味飘散过来,引得人不适。
新帝提拔上来的新任首辅周敦礼,年五十,最早是瀚王府属官,后来入了内阁,这场朔风之变之所以能成功,也有周敦礼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他对面,坐着东厂掌印太监曹敬忠,两人年龄相仿,只是因为阉人的原因,曹敬忠看起来更多了分病气。
“周阁老,陛下原本的意思,对付这种先帝余孽,诛他十族都不为过!也算是给后人立个威,尤其——”
曹敬忠顿了顿,往翰林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是那些个半大的小学士,他们年岁尚小,掂量不出轻重,跟了赵阁老那么久,岂非一朝一夕就能倒向圣上的?”
周敦礼顺着曹敬忠的目光往外瞟了一眼,也知晓了他的意思:“赵阁老门生众多,其中不乏宗室子弟。景乾乃是圣上四子,阿沁也算是圣上的妹妹,若行株连,恐徒惹后世非议。”
曹敬忠思索片刻,他常年生活在宫中,又因为上了年纪,于翰林院的事已经忘却得差不多了:“赵明远只有这两个学生?我记得不是吧?”
周敦礼摇了摇头:“还有江文正的儿子,滕家的姑娘。”
“滕家送来的是个姑娘?”曹敬忠惊道。
周敦礼点了点头:“滕彦只是个工部主事,不成气候。滕家这一代三个子嗣,长子早夭,只剩二女儿滕令欢和小儿子滕轸。”
他顿了顿,思索片刻,最后说道:“那滕二有些天赋,只是过于优柔寡断,不过这也正常,她年岁尚小,又是女子出身,难免这样。”
曹敬忠听闻笑了笑,反驳道:“周阁老这话说得不对,院中优柔寡断的人不在少数,却只有滕二一个是女子。天下人百般模样,谁又能猜得透谁?”
“这赵明远一死,倒是给阁老您留了好大一个摊子。他手下那些门生被打散了,塞到各部堂官名下暂为生徒,这往后是福是祸,可就难说喽。”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看向周敦礼:“听说阁老您原本都打算颐养天年,除却那裴家的裴如琢,往后便不准备再收徒了,这下可好,赵明远门下四个学生,您不至于一个都不收吧?”
周敦礼只轻笑一声,若是换做旁人向他打听那么多,他可能早就聊不下去了,但曹敬忠不一样。两人既是同门,又是同僚,没什么可隐瞒的。
于是坦言道:“景乾和阿沁自是用不上我这样的老臣了,那滕二和江文正的儿子往后得待在我的门下了。”
曹敬忠自是不惊讶,如今瀚王登基,章景乾从瀚王庶子变为四皇子,章沁从公主变为长公主,以后的身份都是能请夫子入宫教书的,没必要留在翰林院。
只是没想到,周敦礼相当于把赵明远门峡的学士都收了,曾经在内阁针锋相对的人,竟能有如此结局。
念及此处,曹敬忠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似是随口聊天一般:“阁老好格局,要说也是,什么宿敌不宿敌的,都是小时候闹着玩的事儿。说到底,咱们当年不都是同期的学生?谁又何必为难谁呢。”
周敦礼没再说话,值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噼啪作响。窗外,翰林院的方向,似乎有阵阵寒风吹过,让值房都多了几分寒意。
寒风吹过空旷翰林院正院,吹得腐肉的血腥味飘得遥远。
“呕——”年纪稍小一些的滕令欢首先忍不住了,她猛地转过身,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糊了一脸。
她出身高门,家中如今不景气,但也算是自幼锦衣玉食,何曾见过这等惨绝人寰的景象?
旁边站着的章景乾,虽是瀚王庶子,在京中为质,看尽眼色,比旁人沉稳些,但此刻也是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微微发抖。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的身影靠了靠。
新晋长公主章沁,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小脸紧绷着,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察觉到章景乾往自己身后躲,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喝斥:“有点出息!”
章景乾是章沁的小辈,自然听从章沁的喝斥,手中拳头握得紧,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从章沁背后走出来。
滕令欢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青色学子服,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却已显露出少女的挺拔。方才的干呕让她失态,江怀序拍了拍她的后背才让她将将缓过来。
寒风刮过她稚嫩却已见坚毅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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廓的脸颊,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一双过于明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面目全非的老师。
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记住。
然后,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迅速被冷风吹得冰凉。
院子里一片死寂,四个少年少女谁也没再说话,长久的沉默占据了整个院子,直到院子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整洁的墨色学士服。他似乎是新来的,独自一人,步履沉稳地朝着学堂方向走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庭院中的尸体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默,并未生出太多恐惧之色。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人,最后,定格在了那个静静站立、无声落泪的青衣少女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那个少女身影,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熟悉。
几乎在同一时刻,滕令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她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茫转过头来,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两人的视线,就在这血腥的院子里,在这凛冽的寒风中,无声地撞在了一起。
他看到她泪眼朦胧却依旧倔强的眸子,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也看到了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悲悯。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从两人之间掠过。腐烂的尸体在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但在此刻让他闻不到异样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少女那一行清泪的味道。
酸涩,冰冷。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这对视的刹那。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裴珩心中弥漫开来,他说不清此刻的感觉,只感觉心脏似乎被人揪住,呼吸不上来,却也忘记呼吸。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滕令欢忘了拭去脸上的泪痕。
这一刻,漫长又短暂。
直到——
“这位是——”章沁带着不满和戒备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她上前一步,将滕令欢稍稍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学士。
章沁是他们这几个人中最年长的一位,如今已经到了碧玉之年,一直对几人多有照顾,眼下更是将几人护在了身后。
小学士似乎比几个人都小,个头也比不过这几个人,眼下四人站在一侧,小学士一个人站在一侧,场景说不出的诡异。
裴珩收回了目光,脸上的神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对视从未发生过。
他朝着四人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清冷平稳:“裴珩裴如琢,是周先生新收的学徒。”
说完,他便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步伐沉稳地从赵明远的尸体旁走过,仿佛身侧什么都没有一样。
寒风依旧凛冽,院子内的血腥味仍未散去。
滕令欢却有了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