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终于要起了。”


    孙述那平静的、不带丝毫波澜的话语，却如同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神秘魔力，让原本因为那个足以让整个异人界都彻底地震的惊天消息而心神不宁、焦躁无比的赵方旭，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看起来比他自己的儿子还要年轻许多，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如同泰山般沉稳、如同深渊般厚重恐怖气息的男人，那颗因为担忧整个异人界即将到来的、无法避免的血雨腥风而一直悬着的心，竟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不少。


    有这位爷在，天，就塌不下来。


    “孙先生，您的意思是……”


    赵方旭小心翼翼地、用一种无比试探性的语气，开口问道。


    孙述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他缓缓地从那张由金丝楠木打造的、价值连城的摇椅之上站起身，迈开脚步，走到了那棵被他亲手种下，如今早已枝繁叶茂，甚至因为常年受到他身上逸散出的灵气滋养，而隐隐散发着一丝令人心旷神怡的灵气的巨大槐树之下。


    他缓缓抬头，看向了那片被茂密的、翠绿的槐树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蔚蓝的天空。


    “赵方旭，你可知，这方天地，为何自上古那场大战之后，便再也无人能够白日飞升？”


    他突然，问出了一个看起来与眼下局势风马牛不相及的、无比玄奥的问题。


    “这……”


    赵方旭当场就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孙述会突然问这个。他那颗掌管着整个“哪都通”公司的、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精密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了起来。他沉思了片刻，才用一种无比谦恭的、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晚辈愚钝。根据我们公司内部那些最顶尖的专家团队的研究，以及从各大门派搜集来的、那些早已残缺不全的古籍记载，目前整个异人界普遍认为，是因为自上古之后，天地灵气日益枯竭，各种强大的修炼传承也相继断绝，才最终导致了如今这种……末法时代的局面。”


    “灵气枯竭？传承断絕？”


    孙述闻言，笑了。


    那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真正的神明在俯瞰着那群生活在井底，自以为看到了全世界的青蛙般的……嘲弄。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可笑的借口罢了。”


    他缓缓地伸出那只白皙如玉、仿佛不沾染半点凡尘俗世烟火气息的右手，一片翠绿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槐树叶，如同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无法抗拒的召唤，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被人为地、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手段，设定了绝对上限的……鱼缸。”


    “鱼缸里的水（灵气）再多，鱼（修士）的种类再丰富，也永远不可能，长出能够翻江倒海、翱翔九天的……真龙。”


    “因为，''缸''，不允许。”


    孙述的话，如同最玄奥、最晦涩的远古道经，每一个字，赵方旭都能听懂，但当它们连在一起的时候，却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触及到了某个他这个层次，根本就不应该知晓的、足以让他当场神魂俱灭的恐怖禁忌！


    “孙先生……您……您的意思是……”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干涩。


    “没什么意思。”


    孙述淡淡地打断了他，将手中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叶，随手向前一弹。


    那片普通的、脆弱的槐树叶，在脱离他指尖的那一个瞬间，竟化作了一道犀利无比的、仿佛能够切割开一切的绿色剑气，“嗖”的一声，瞬间洞穿了不远处那厚重的、由百年老梨花木制成的、坚硬无比的庭院大门！留下了一个无比平滑的、细小的孔洞！最终消失在了那遥远的天际！


    做完这一切，孙述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早已被他这神鬼莫测的、如同仙人般的手段，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赵方旭。


    “龙虎山，我会去。”


    孙述淡淡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早已决定好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仅仅是因为我与那个叫张起灵的小家伙之间，还有一个未完成的约定，更是因为……”


    他的眼中，在这一刻，闪过了一抹灼热的、充满了无尽侵略性的恐怖光芒！


    “我对那个老天师口中的、所谓的‘甲申之乱’的真相，也很感兴趣。”


    “或许，我能从其中，找到那个……打破这个该死的''鱼缸''的方法。”


    听到孙述终于亲口答应，赵方旭那颗因为担心异人界大乱而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地、稳稳地放了下来！


    他如蒙大赦，连忙对着孙述，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多谢孙先生！有您老人家亲自出马坐镇，我哪都通，乃至整个异-人界，幸甚！”


    “行了，别拍马屁了。”


    孙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吧，除了送这份该死的请柬之外，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


    他可不相信，赵方旭这个掌管着整个异人界情报与资源的、无利不起早的老狐狸，会单纯为了一个“镇场子”的虚名，就亲自跑到他这个地方来。


    被孙述一语道破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赵方旭那张总是挂着一副官方笑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尴尬。


    他搓了搓手，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孙先生您这双洞察秋毫的慧眼。”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除了代表公司，恳请您老人家出山之外，也确实……还有一件极其棘手的私事，想求您帮忙。”


    “哦？”


    “是关于……宝儿姐的。 ”


    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方旭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的凝重。


    “自从一年前，宝儿姐从那冰天雪地的长白山回来之后，她的状态，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她自己没什么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地就跑出去埋几个人，但我们通过公司总部地下那台最精密的、专门用来监测她的生命体征的仪器检测发现……”


    “她的身体，似乎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不可逆转的速度……''复苏''“。”


    “复苏？”孙述的眉头，微微一挑。


    “没错。”赵方-旭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精明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无法掩饰的忧虑。


    “她的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原本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属于‘正常人类’的特征。比如，她前几天跟人干架，受了点小伤，那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以前慢了至少三倍。而且，她的身体，也开始会感觉到疲惫，每天需要睡很久的觉。”


    “最关键的是，就在半个月前……”


    赵方-旭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说一件足以让整个异人界都为之震动的恐怖事件。


    “那个叫张楚岚的、不摇碧莲的臭小子，在给宝儿姐梳头的时候，竟然……竟然从她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一根白发！


    这对于一个拥有着近乎“长生不老”的、神秘的体质，身体机能永远都停留在最巅峰状态的、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冯宝宝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是不祥的预兆！


    那是……衰老的开始！


    “公司的所有专家，包括那些从各大门派请来的、最顶尖的炼丹师和医师，都对此束手无策，甚至连原因都找不到。”


    赵方旭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恳求。


    “所以……孙先生，我想恳请您，在此次的龙虎山之行，能够顺便……帮宝儿姐看一看。她……她对我们公司，对我们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


    “无论您提出任何的条件，只要我们‘哪都通’公司能够做到，就算是倾家荡产，也绝不推辞！”


    孙述闻言，沉默了。


    他的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总是有些呆萌，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后背，托付给他的、奇特的、如同白纸般的女孩。


    也浮现出了，当初在那棵青铜神树的庞大记忆洪流之中，所窥探到的，关于“八奇技”与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间的、那一丝模糊的、却又至关重要的联系。


    “或许……”


    “这一切的答案，真的都在那座该死的龙虎山上。”


    孙述喃喃自语。


    最终，他对着那个眼神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期盼与恳求的赵方旭，缓缓地、郑重无比地点了点头。


    “好。”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