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劫后余生的战场之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硝烟味、以及那棵青铜神树在崩毁后散发出的、如同金属生锈般的怪异味道。


    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只剩下胸膛还在剧烈地、如同破旧风箱般起伏，证明着他们还活着。


    孙述紧紧攥着那枚入手冰冷刺骨，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甚至让他那坚韧的道躯都感到阵阵刺痛的【共工血玉】。


    他没有立刻查看这件足以让三界都为之疯狂的上古镇物。


    也没有第一时间盘膝坐下，去调理自己体内那因为强行施展禁术而如同岩浆般沸腾、乱窜的法力。


    他只是缓缓地、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


    磅礴的、却因为过度消耗而变得有些虚弱、甚至带上了一丝裂痕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冰冷的潮水，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地毯式地蔓延开来。


    一公里……


    五公里……


    十公里……


    他像一台最精密的、覆盖了整片战区的雷达，在搜索着什么。


    “孙……孙先生？”


    瘫靠在一块被烧得焦黑的巨石之上，陈皮阿四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他看着孙述这副与周围惨烈环境格格不入的、闭目养神的诡异模样，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地、小声开口。


    然而，孙述却置若罔闻，仿佛他的神魂早已脱离了这具疲惫的躯壳，遨游于九天之上。


    突然！


    他那双紧紧闭合的眼眸，猛地，睁开了！


    那双本应因为过度消耗而显得疲惫不堪的眼中，此刻却迸射出两道骇人听闻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


    “想跑？”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声音沙哑，却蕴含着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森寒！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唰！


    孙述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没有留下任何残影，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这么凭空地、不讲任何道理地消失了！


    下一个刹那，他竟已鬼魅般跨越了数公里的空间距离，出现在了一处被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余波所彻底震塌的山壁废墟之前！


    废墟之下，几个穿着统一的、特殊的黑色作战服，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正企图用最专业的工具，悄悄地、快速地挖开一条逃生通道的汪家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手中的工兵铲，还保持着挖掘的动作，但他们的身体，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他们缓缓地、无比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抬起头。


    当他们看到那个如同鬼神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浑身浴血，衣衫破碎，一双眼眸冰冷到不似人类的恐怖身影时！


    所有人的脸上，都在这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恐惧！


    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最极致的、最纯粹的恐惧！


    如同被传说中的死神，用那冰冷的镰刀，轻轻地架在了脖子之上！他们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收缩、战栗！


    “你……你……你……”


    为首的一名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汪家人，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想要求饶，想要威胁，想要说些什么来换取一线生机，但他的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连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们是汪家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后备队！是负责接应之前那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唤醒“不朽尸王”的“死士”的暗子！


    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堪称神魔之战的全部过程！


    从那尊不朽尸王苏醒时的、无可匹敌的、毁天灭地般的不可一世！


    到眼前这个如同谪仙般的男人，硬撼尸王，却被对方一拳狠狠轰飞的“狼狈”！


    再到那个老得快要掉渣的老头子，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壮汉，如同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般，用自己的生命去燃烧自己，为整个团队创造出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最后，是这个男人，如同真正的、执掌刑罚的神明，引下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九天神雷，最终将那不可战胜的、号称“不朽”的尸王，连同那棵生长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万古长存的青铜神树，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干干净净地抹除！


    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彻底地、残忍地摧毁了他们那经过了无数次严酷训练的、早已坚韧如铁的神经！


    在他们的眼中，孙述，已经不是人！


    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绝对不能招惹的、来自未知维度的……怪物！魔鬼！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逃！


    不顾一切地逃离这个如同地狱般的鬼地方！将这个男人的恐怖，将这个团队的疯狂，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家族！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我记得，我说过。”


    孙述看着眼前这几个早已被吓破了胆，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已经彻底丧失的汪家余孽，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你们……惹怒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甚至没有去等对方说出一个字！


    他也没有给他们任何求饶或者反抗的机会！


    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几个已经彻底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绝望身影，随意地、如同挥去几只恼人的苍蝇般，隔空一划！


    “斩草，就要除根。”


    嗤啦！


    一道纤细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纯粹的金色剑气，一闪而逝！


    那几个还保持着极致惊恐表情的汪家人，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


    噗！噗！噗！噗！


    几颗还带着温热的大好人头，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绝望的弧线！


    大量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从他们那被切割得无比平滑的断裂脖颈之中，疯狂地向外喷涌而出，将这片早已破败的废墟，染得更加的猩红！


    做完这一切，孙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几只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的、令人厌烦的虫子。


    他缓缓地转过身，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的目光，投向了秦岭更深处的、某个无比遥远的方向。


    “汪家……”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森寒的意志。


    “我会去找你们的。”


    “很快。”


    说完，他的身影，再度消失。


    当他回到众人身边时，前后，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


    “孙……孙先生，刚才那是……”


    陈皮阿四看着他那依旧并拢如剑的、指尖那还未完全消散的、锋锐的金色剑气，有些心惊胆战地、结结巴巴地问道。


    “几只躲在暗处，还没来得及跑掉的老鼠罢了。”


    孙述语气平淡地回应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件比吃饭喝水还要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不再理会众人那震撼、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复杂目光，径直走到了那两具已经冰冷的、再也无法被称为“尸体”的残骸旁。


    陈皮阿四那被炸得只剩下半截的残躯。


    和黑背老六那被他自己用生命引爆，只剩下上半身的焦黑尸骸。


    他沉默地看着这两个，在最终决战之中，用自己的生命，为整个团队的最终胜利铺平了道路的……队友。


    他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我说过……”


    “在我面前，没有人可以死。”


    他缓缓地伸出那只因为过度消耗而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分别点在了两具残骸的眉心之上。


    两道极其微弱的、几乎已经快要彻底消散的、被他用最后的神念强行锁住的残魂，缓缓地、如同风中的烛火，从那残破的尸身之中，飘飞了出来。


    一道，是陈皮阿四那充满了狠厉与不甘的、苍老的面容。


    另一道，是黑背老六那憨厚却又充满了决绝的、年轻的脸庞。


    他们的魂魄，在刚才那场惨烈到极致的战斗之中，早已被彻底地撕碎，如今能保留下这一丝真灵不灭，已经是孙述强行逆天而行的结果。


    看着那两道随时都会被这方天地法则彻底同化、消散的残魂，孙述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凝重。


    他那堪比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的恐怖大脑，在这一刻，开始以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疯狂地运转！


    无数种上古秘法，无数种逆天神通，在他的识海之中如同流星般飞快地闪过、推演、组合、然后又被他毫不犹豫地一一否决……


    最终，他找到了那个，唯一可行的，也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最大的……方法。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然。


    “以我之名……”


    “敕令！”


    “轮回，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