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呢？”


    孙述那平淡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世间最恶毒魔力的话语，如同一柄无形的，烧红的，长达万丈的铁锥，狠狠地，刺入了张起灵那颗，早已被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脏！


    谎言？！


    自己，以及整个张家，世世代代，用生命，用鲜血，用一代又一代人永无止境的孤寂，所守护的一切……


    竟然，只是一个……


    天大的，谎言？！


    “嗡——！！！！！”


    张起灵的脑袋，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引爆了一颗储存在灵魂最深处的核-弹，轰然炸响！


    他那双，万古不变的，淡漠的眸子，在这一刻，剧烈地，收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也是最致命的，针尖！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魔神，挣脱了所有的枷锁，从他的体内，轰然爆发！


    那不是“炁”！


    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不祥的……力量！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之下！


    整个，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海底神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哀鸣！


    无数道，狰狞的裂缝，如同蛛网一般，以张起灵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噗通！”


    陈皮阿四和黑背老六，这两个，刚刚才从汪藏海的神念威压之下，缓过一口气来的老江湖，在这股，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面前，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做不到，便再次，被压得，死死地，匍匐在了地上！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座，无形的神山，给狠狠地，镇压了！


    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一种，根本无法完成的奢望！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这……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如同一个闷油瓶般的，张家小哥吗？！


    他……他的体内，怎么可能，会隐藏着，如此……如同神魔般，恐怖的力量？！


    “小哥……”


    就连，神经大条如冯宝宝，此刻，都感受到了，那股，足以让她都感到心悸的恐怖气息。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凝重！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小刀，握得更紧了！


    而此刻。


    张起灵，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


    他的眼前，不再是，这座，即将崩塌的海底神宫。


    他的耳中，不再有，那轰隆隆的巨响。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无尽的，血色的，疯狂的……记忆洪流！


    那是，被刻印在他血脉最深处，被他，以及历代“起灵”，用生命，用遗忘，用无尽的痛苦，去强行封印的，最恐怖的……禁忌！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扇，巨大无比，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青铜巨门！


    他看到了，门后，那片，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扭曲的，混沌的，充满了疯狂与污染的……灰色世界！


    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从那门后的世界，渗透了出来！


    那些“东西”，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们，有时，是，一段诡异的，让人听了就想自杀的，旋律。


    有时，是，一个扭曲的，让人看了就想挖掉自己眼珠的，符号。


    有时，甚至，只是一段，充满了疯狂与绝望的……信息！


    但是！


    任何，接触到这些“东西”的生灵，无论是人，是兽，是植物，甚至是，没有生命的，山石！


    都会，在瞬间，发生，最恐怖的，最不可逆转的……


    ——畸变！


    血肉，融化，增生，重组成，最疯狂的，噩梦！


    理智，崩溃，扭曲，堕落成，只知道，杀戮与毁灭的，怪物！


    而所谓的“长生”，根本，就不是什么，来自上天的恩赐！


    那是……


    ——诅咒！


    是一种，被那门后的“东西”，给“污染”了之后，所产生的，副作用！


    是一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生永世，都要，承载着那份，深入骨髓的污染与疯狂，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也看着这个世界，一步一步，走向毁灭的，最恶毒的……刑罚！


    而所谓的“守护”，也不是，为了，保护门后的“秘密”。


    而是，为了，阻止！


    阻止门后的“污染”，彻底地，侵蚀这个世界！


    是为了，将那些，已经被污染的，疯掉的“族人”，重新，关回那扇，地狱之门！


    张家的历史，根本，就不是一部，守护荣耀的史诗！


    而是一部，充满了血与泪，充满了牺牲与绝望，用无数族人的生命，去不断地，修补一个，千疮百孔的“牢笼”的……


    ——悲剧史！


    “啊啊啊啊啊——！！！！”


    当这些，被封印了无数代的，血淋淋的，残酷的真相，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张起灵的脑海之时！


    他，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抱着头，发出了，有史以来，最痛苦，最绝望的，咆哮！


    他那双淡漠的眸子，在这一刻，彻底，被，无尽的血丝，所爬满！


    理智，正在，飞速地，崩溃！


    他，也快要，疯了！


    他，也快要，变成，那些，被关在青铜门后，只知道，毁灭与杀戮的，怪物了！


    眼看，一场，比之前，禁婆发狂，陈皮疯魔，还要，恐怖百倍，千倍的巨大危机，就要，彻底爆发！


    就在这时！


    一只，温暖的，有力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一股，宏大、庄严、神圣、慈悲，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的，金色的神念，如同，最温柔的，清泉，缓缓地，注入到了他那，即将被疯狂与绝望，彻底撑爆的，脑海之中！


    “——清！心！守！一！”


    依旧是，那如同神谕般的，四个字。


    但，这一次，孙述的声音，不再是，当头棒喝般的，威严。


    而是，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


    “嗡————！”


    张起灵那，疯狂颤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即将被血色记忆彻底吞噬的理智，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盏，明亮的，指路明灯！


    他那，即将被撑爆的脑海，如同，干涸的河道，被注入了，清凉的溪流，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那无尽的，血色的，疯狂的记忆洪流，在那股，更加霸道，更加高贵的金色神念面前，如同，遇到了君王威严的叛军，被轻而易举地，抚平，镇压，然后，重新，封印回了，他血脉的，最深处！


    许久之后。


    张起灵，才缓缓地，放下了，抱着头的手。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早已，被汗水，彻底湿透。


    他抬起头，那双，已经恢复了，淡漠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孙述。


    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


    有，迷茫。


    有，后怕。


    甚至，还有一丝……


    ——依赖？


    “你……”


    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仿佛，数百年，都未曾，开过口。


    “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他问的，不再是，孙述的来历。


    而是，孙述的，本质！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轻而易举地，看穿汪藏-海的神念？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轻而易举地，说出，那足以，动摇他百年道心的，终极真相？


    为什么，这个男人，又能，轻而易举地，抚平，他血脉之中，那足以，让历代“起灵”都为之疯狂的，恐怖的，记忆诅咒？！


    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孙述，看着，眼前这个，第一次，对他，露出了，如此“脆弱”一面的，张起灵，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神秘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


    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大脑，当场宕机的话。


    “我？”


    “我，是你，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存在。”


    “你也可以……”


    “叫我……”


    “——‘收债人’。”


    “张家，欠我的东西，太多了。”


    “而你，小哥……”


    “你，只是，第一个……‘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