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羽裳阁外传来一阵压抑着怒气的骚动。


    伙计连滚爬爬地冲进内室，声音发颤：“掌、掌柜的！大长老……大长老他亲自来了！”


    孔羽一个激灵弹起来，手脚冰凉地迎出去。只见身着孔雀绿绣金纹长袍，面容威严的大长老正负手站在店堂中央，脸色阴沉。


    对面那“颜如玉”小摊，人头攒动，笑语喧哗，与羽裳阁内的冷清形成了惨烈对比。


    尤其是那青衣少女拿出几样新品时引发的阵阵惊叹，像刀子一样扎在孔羽心上，也扎在大长老的脸上。


    “废物！”大长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孔羽浑身一哆嗦。


    大长老没有立刻发作，他到底是经营族产多年的老孔雀，强压下怒火，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对面。


    那摊位看似简单，但围聚的女妖身份非富即贵，她们脸上那种狂热和惊喜做不得假。


    那少女拿出的瓶瓶罐罐，光远远瞧着，色泽、质地似乎就非同一般。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之前被孔羽派去“找事”的心腹伙计。


    那伙计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你！”大长老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过来！说！对面那摊子，怎么回事？那丫头什么来路？那些东西，当真那么神？”


    伙计战战兢兢，偷瞄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孔羽，结结巴巴地回答：


    “回、回大长老……那、那姑娘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现的……就、就支了个摊子……拿出来好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叫什么‘空谷兰息’、‘灵羽膏’……效果、效果真是立竿见影！闻一下就能宁神，抹一下羽毛就亮泽……还、还能……”他想起狼妖晕倒的事，更怕了，“还能让黑牙帮那三个……瞬间就晕了……鹰卫、鹰卫还偏帮她……”


    “立竿见影？”大长老捕捉到关键词，眉头拧紧。他经营族产，深知“立竿见影”在这行当意味着什么，那往往是顶级秘法或极品材料才能达到的效果。一个路边摊？


    他不再理会哆嗦的伙计和面如死灰的孔羽，眯着眼，再次仔细打量对面。他注意到，那些试用过的贵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掏出灵石购买，甚至有人开始询问如何“大量订购”或“开卡充值”。这种消费热情，绝非寻常促销所能带动。


    精明的商业头脑开始飞速运转。愤怒渐渐被一种惊疑和强烈的探究欲所取代。


    这绝非简单的“砸场子”。对方拿出的，是真正具有颠覆性的产品！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效果卓著且能量产……那背后代表的利益，庞大到足以让整个妖族美容行当重新洗牌！


    孔羽这个蠢货，只看到了对方抢生意，却看不到这背后蕴藏的足以让孔雀族更上一层楼的巨大机遇！


    甚至，御医之位，在这等实打实的庞大资源和影响力面前，分量都要重新掂量！


    想到这里，大长老觉得孔羽遇事不想着如何摸清底细、化敌为友、从中牟利，只想着用下作手段赶人或者向上哭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猛地拂袖，不再看孔羽，对身边跟随的族中心腹沉声道：


    “去，挑几样她那里最畅销的，每样买一份回来！老夫要亲自验看！”


    “是！”心腹立刻领命而去。


    大长老则转身，大步走向临街的窗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忙碌的青衣少女，试图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些端倪。


    此女神态自若，举止从容，面对众多贵女环绕不见丝毫怯场，处理事情井井有条……绝非常人！


    很快，心腹捧着几个小巧精致的玉瓶回来了。


    大长老接过，先是仔细查看瓶身和液体成色，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瓶“空谷兰息”。


    一股难以形容的幽雅香气逸散开来，瞬间让他精神一振，连方才的怒火都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他是识货的，这香气纯粹高级，远超羽裳阁镇店之宝！


    他又用手指沾了一点“灵羽膏”，揉开细看，感受其中蕴含的温和灵力和细腻质地，脸色越来越凝重。


    “果然……非同凡响……”他喃喃自语，眼中精光爆闪。


    这些东西，价值连城！若能量产，羽裳阁那些华而不实的货色，确实该扫进垃圾堆！


    他猛地转身：


    “孔羽，你即刻起，不再是羽裳阁掌柜！”


    孔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大长老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对心腹吩咐道：


    “把他带下去，听候发落！另外，备一份厚礼！要快！”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那小小的摊位，眼神变得无比炽热和势在必得。


    “老夫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颜如玉’姑娘！”


    大长老行动力极强，不过片刻，一份价值不菲的厚礼便已备好，由两个伙计恭敬地捧着。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孔雀族特有的精明而和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袍，亲自朝着对面那熙攘的小摊走去。


    他并未摆出族老架子强行驱散人群，而是耐心地等在稍外围，目光始终锁定在那忙碌的青衣少女身上，越看越是心惊。


    此女应对一众挑剔的贵女竟游刃有余，言谈间对各类美容养颜、灵材药性的见解随口道来，皆是他闻所未闻的精妙之理。


    好不容易等到一波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大长老立刻抓住间隙，上前几步，笑容可掬地拱手道：“这位姑娘，请了。”


    姬圆（颜如玉）抬眸，看到衣饰华贵，气度不凡，尤其是那身孔雀绿绣金纹袍。她心中冷笑，鱼儿果然咬钩了。面上却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疑惑，微微颔首：“这位老先生是？”


    “老夫孔稷，忝为孔雀族内掌管些许俗务的长老。”


    大长老态度放得颇低，侧身示意伙计将礼物呈上，“方才见姑娘在此施妙手，所售之物皆非凡品，令老夫大开眼界，特备薄礼，聊表敬意，还望姑娘笑纳。”


    那礼盒一打开，珠光宝气，皆是上品的灵石和珍稀灵材，价值远超这小小摊位一日的收入。


    姬圆目光扫过礼物，脸上并无太多波动，只是浅浅一笑，语气疏离却礼貌：


    “孔长老大驾光临，小女子惶恐。只是无功不受禄，如此厚礼，实在不敢当。老先生若有指教，但说无妨。”


    见她宠辱不惊，大长老心中更是高看几分，笑容更盛：


    “姑娘快人快语，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姑娘技艺惊人，所制之物神效非凡，令我族羽裳阁相形见绌。老夫此来，是诚心希望能与姑娘合作。


    我孔雀族在皇城乃至妖族皆有些许渠道与人脉，若姑娘应允，你我联手，必将这事业做得更大更强，利益共享，如何？”


    姬圆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轻轻摇头，声音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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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孔长老的好意，心领了。只是小女子这点微末技艺，乃是师门秘传，有祖训在先，所有秘方成品，只传弟子，也只售予门下弟子，概不外流。”


    她话锋微顿，目光似乎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此刻冷清无比的羽裳阁，语气带着几分惋惜：


    “说来可惜，今日清晨，贵阁那位孔羽掌柜也曾来过，小女子见其似乎对此道有兴趣，本欲给他一个机会，奈何……他似乎看不上小女子这点手艺，断然拒绝了拜师之请。既然如此，小女子与贵族，怕是无缘了。”


    这话轻巧地把责任全推给了孔羽，还点明了自己“只传弟子”的规矩。


    大长老心里顿时把孔羽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还得维持笑容，连忙道：“姑娘误会了！误会了！那孔羽不过一族中旁支，目光短浅，蠢钝如猪！他已非羽裳阁掌柜，他的所作所为，绝不能代表我孔雀族的意愿！”


    他心中急转，昨夜刚出了个神秘神医，让儿子孙子哭着喊着去拜师还倒贴族产，今天又冒出个技艺通神的药妆师，也非要人拜师才肯传授？


    这世外高人最近是约好了组团出世吗？


    虽然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但眼前实打实的利益和对方深不可测的技艺让他顾不得多想。


    “姑娘，孔羽不堪大用，但我孔雀族嫡系子弟中，亦有天赋卓绝、一心向学之人！”


    大长老立刻换上一副“我族大有英才”的表情，语气热切，“老夫这就唤族中一位最出色的晚辈前来！他于医药之道极具天赋，如今正潜心备考女帝陛下新设的太医院御医考核，立志悬壶济世！若他能拜入姑娘门下，学习这等养颜护肤的妙法，岂非锦上添花？届时既能医治百病，又能助人容光焕发，定能更好地为陛下、为朝臣、为妖族效力啊！”


    他也不等姬圆回应，立刻掏出一枚传音羽符，语气急切却带着哄骗：“岚小子！速来羽裳阁！一刻不得延误！天大的机缘等着你！关乎你御医考核能否一举夺魁！”


    那边正在焦头烂额啃医书的孔岚接到传音，听得莫名其妙：“大长老？什么机缘？我正在备考……”


    “备什么考！快来！”


    大长老压低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你不是想给那些脑满肠肥的朝臣减肥吗？光是治病有什么意思？你若能既治好他们的肥症，还能让他们重现青春，变得俊美非凡，这功劳和影响力，岂是寻常御医可比？这可是为你御医之路铺上金砖！快过来！”


    孔岚被这突如其来的说法搞得一头雾水：“让我们族中美容店铺配合不就行了？”


    “蠢材！”大长老差点吼出来，强压着火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来了位真正的高人！技艺远超我族！你赶紧过来，想办法拜师！重点是把她那些方子学到手，让我们能量产！切记！稳住！只学术，只合作，千万别再像昨晚那样……”


    大长老想起那三七分账的惨痛教训，心都在滴血，赶紧强调，“人家自己有铺子，看不上我们那点产业！千万别提送铺子的事！切记！切记！”


    匆匆交代完，大长老切断传音，回头对姬圆又是满脸堆笑：


    “姑娘稍待，我那晚辈即刻就到！他定会对姑娘的妙技心悦诚服！”


    姬圆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淡然，轻轻整理着摊位上的玉瓶：“是么？那小女子便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