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苍太牵引着,坐在塌上的少女双手捧起碗,先用鼻子嗅着,眼睛睁圆,在苍太含笑的目光下小心地啜饮一口,而后蓝眸亮起,五指并拢握住勺子,狼吞虎咽般喝完鱼汤。


    晚饭过后是交谈的时间,苍太简单介绍了自己——父母至亲都去世了,独留他一个人,守着这座木屋,方圆十里内没有其他住户,因为人口实在是太稀少了。


    他虽然住在资源丰饶的森林旁,但也面对着不少挑战与艰辛。


    例如冬季的狼、春夏可能出没的熊,秋天会从林子里跑下山的野猪。


    今年独自面对生活重担的苍太食物匮乏,他虽然好心救了她,可少女也必须陪他一起去打猎,以此保证他们能共同活过这场寒冬。


    少女始终一言不发,没说懂,也没说不好,只歪着头,学他苦恼烦闷的表情。


    苍太失笑,可转瞬眼中又带上忧虑,他正低落着,少女却凑过来,像是笑一样弯起眼睛,又亮又大的蓝眼睛周围长了一圈又翘又浓密的睫毛,毛茸茸地眯起。


    “你是在安慰我吗?”苍太问。


    少女没有回答。


    应该是吧?


    苍太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少女懵怔了一瞬,摇摇头,又一次摇头。


    “没有名字吗?”


    苍太忍不住蹙眉,目光却落在她光洁的喉部,还是……


    少女伸手摸到他的喉结,苍太吓了一跳,忍住没躲,手被她带着,也放在她光洁的脖子中间。


    她张开嘴,声带在苍太指腹下颤着,却只有破碎的气音溢出。


    苍太的神色不由变得怜惜。


    “那……能写给我看吗?”


    少女还是摇头。


    “没关系……”


    苍太收回手,小声地说:“没有名字,人也是能交流的。”


    陈雯雯恨不能咬着手绢,女鹅好可怜呜呜呜呜可是她这样真的好可爱啊,什么人间极品小猫猫啊,连咪咪叫都不会!


    岩井俊二导演说好的治愈片呢!


    苍太铺好两床被褥,拍打着被子:“放心吧,屋外烧着地炉,夜里不会特别冷,你先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醒了我再给你找我妈妈的旧衣服换。”


    少女坐在被子里,乖乖点头。


    油灯熄灭,善良淳朴的苍太闭眼睡去,漆黑的屋内,半张脸都藏于布料里的少女还眨巴着蓝盈盈的大眼睛。


    第二天,天蒙蒙亮,苍太准时醒来,少女已穿着那身单薄的白裙子蹲在灶台前研究食物了。


    “啊!你醒了!”苍太急忙忙套好一层层衣物,打开炉膛,还有零星的火点,加入干燥的松针和板栗壳,再度升起火苗,“看懂了吗?这样就好了,昨晚我煨了三个土豆,预留当今天的早餐,等我再煮个汤就好了。”


    导演在这里刻画得十分详细,苍太一点一点指引着少女如何行动、洗漱,为她取来干净的衣物和许久未用过的发绳。


    “是我妈妈留下的,我也蓄过一段时间长发,后来嫌麻烦,冬天洗头太不方便了,就剪掉了。”苍太难为情地挠挠鬓角:“你、你先换衣服吧,我不看你……”他转过身去。


    背后稀稀疏疏的,过一会儿,少女拍拍他的肩膀。


    山根贞男不难猜到后续剧情——冬日素来是营造私密感的绝佳环境。寒冷、少食、孤单,恐怖片、纯爱片都少不了冬季的烘托,绝境下的陪伴、慰藉,冰冷中相拥的体温,从而展开心扉,建立起情感链接的少年少女走过春夏秋冬的轮回。


    他只是比较好奇银白的蛋要从何展开线索。


    再从演技来评价,横滨流星稍显用力。但这股倔强要强的笨拙又恰巧命中“早田苍太”这一角色的核心,老练成熟的大人绝不会轻易把来路不明的人往家里带,更不会毫无防备地留她呼呼大睡。


    而名为李毓真的韩国少女演员,这角色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


    她的天真既不会让人觉得憨傻蠢笨,也不会招致反感无趣。眸光定定地瞧人时,会配合上眉头微微地抬起,下唇微分开,让人自动联想起小动物对人的观察,从而削弱她蓝眸带来的无机质冷感。


    纯净无邪的少女与小麦肤色的山野少年擦出奇妙契合感的火花。


    凭借前半小时的铺垫,两位主演的演技,画面衔接流畅,恰如其分的配乐,和整体温馨恬淡的风格足以令山根贞男打上6分——非常适合情人节上映的一部电影,但是太平了,希望“蛋壳”能作为暗线发挥出作用。


    在他思索着影评如何描写时,电影已演绎到苍太递过烤土豆:“吃吧,最后一个了。”


    少女接过,白嫩的手掰开,土豆裂口溢出热气,镜头定在她两颊沾灰的脸上。


    山根贞男与周围的人们不约而同发笑。


    小猫咪太可爱了。


    多一个人,得多烧一份水洗漱,多备一口缸用来蓄水,柴也得多劈一些储存,苍太规划着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一个人忙不完。


    少女换上山林部族的装束——粗布棉袍缝了绒边,毛茸茸的帽子压住黑发,腰上扎着腰带,裤子也是厚厚的棉裤,踩着一双棕黄色的靴子,跟着苍太走到窝棚里。


    “我们要砍柴储存,制作鱼肉肉松、洗漱、饮用的热水,以及冬天烧地炉取暖都要用到柴火……”苍太做了示范,一掌宽直径的木头摆在桩子上,斧头划开,劈成两半再对半劈:“砍到像这么大就行了。”


    “你先做,累了的话喊我。”苍太看着抱着斧头,细皮嫩肉的少女,“一定要喊我哦,别太勉强自己!我在山下的河边打水,就是昨天捡到你的地方。”


    少女点点头。


    苍太半信半疑:“你真的知道吗?”


    她还是点头,又笑了起来。


    “行吧……”


    苍太牵着马儿出去,少女站在棚内,目光看看苍太刚举例的小树树干,又看看堆在外头,需要双臂展开才能抱起来的大树树干——


    她在思考。


    有趣,少女比想象中更聪颖。


    “啪!”


    先响起声音,再看见倒飞出去的柴段,顺着斧头,是大树的树干一下下被劈开。


    山根贞男听见不少人发出惊呼。


    怪力猫娘。


    “啪!”


    “啪!”


    “啪!”


    岩井俊二此时特意调快了倍速,砍柴落下的每一声都精准地配合着音乐的鼓点。


    纤细的手腕拎着斧头一下又一下,背后堆积的大木头消失了一半,相应的,窝棚墙角就堆起一列整齐的柴火墙面,直把打完十几趟水,补足了水缸的苍太看得目瞪口呆。


    “你……”苍太张大了嘴巴惊叹:“真是了不起啊……”


    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女懵懵怔怔地歪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夸奖,又一次眯起眼睛。


    李洙赫“嘶”了一声。


    权至龙也凑过来与他耳语:“你也看出来了吧?她在模仿苍太的笑。”


    “层次很饱满。”李洙赫肯定地回答。李毓真不光是演天真,更是表演“拟人”。


    “还好没去你们YG……”


    不然这么好的演技苗子就浪费了。


    他们YG怎么了?


    权至龙腹诽,他们YG也是有演员部的好不好。


    确认了少女巨大无穷之后,他们赶在几天内捞了不少鱼,又制作成鱼松,配着煮到软烂的米粥喝下。


    冬天迫不及待地追来了。寒风凶猛地吹塌了半边窝棚,把苍太储存的稻草吹得四散分走,好在马没受伤,只是受了点冻。


    苍太把小红牵回屋子里,又在屁股上绑好兜网:“粪便是很重要的肥料,明年春天还要施肥的,否则米和小麦都长不高,收成也会变成。”


    少女摸着马儿的脖子,眸光与温和的马儿一样清澈。


    风一停,苍太便教她如何打地基,重新搭建起墙面。凿子穿透冻硬的泥土,再用铲子留下坑洞,半掌宽的木头数着向下——苍太刚想喊她来看,一扭头,少女已凿了一排孔眼。


    用原先的木头重新搭好窝棚,再去林子边缘砍回来长青的雪松,点起篝火,雪融化冻泥,混合着雪松的松针来填补木头墙缝来挡风。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才修好窝棚。此时,河面已冻得十分牢固,可供人踩在上面行走,去到河对岸了。


    苍太与少女裹得严严实实,铁凿子敲碎河面上的冰层,放下冻眼细密的渔网,第二天再来回收。少女负责用力拉网,苍太负责捡鱼。


    “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己捕到这么多鱼……”他双手撑着膝盖,庆幸道。


    少女不理解他未尽的意思。


    岸边,少女学着苍太给鱼刮去鱼鳞,她的手指看似细嫩,可稍一用力,刀片便断成两截。


    犯错的小猫抬起圆咕噜咚的蓝眼睛。


    苍太懊恼地一拍额头。糟糕,她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力气。


    ……


    大雪纷飞的天气,能见度太低,他们窝在家里,苍太拿出发黄的书籍教少女认字。


    “哪怕不会说,起码要理解文字的意义。而且书本里有很多知识,奶奶去世后……我才知道生活原来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苍太低落了一瞬,又迅速打气精神:“不过奶奶还说了,文字负责传承世世代代,语言则用来表达当下。”


    抱着膝盖仰脸看他的少女眨眨眼睛,又凑得近了一些。


    “我没事……唔,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有了名字,人与人之间便产生了羁绊。


    “美、雪或者蓝、或者小猫怎么样?”他指着树上的汉字教她辨认,这些都是少女带给他的第一感受。


    少女摇头。


    指尖落在另一个字上。


    苍太顺势看去——竟然是这个吗?


    ……


    “真!要出发了!”苍太呼喊道,他背着厚厚的行囊:“我们得进林子打猎,小红不能去,它会被冻坏的,我保证,会在它的粮草吃完前回来的。”


    少女耷拉着脑袋,绕出窝棚,满脸不舍。


    苍太摘掉手套,摸摸她的脸颊,扭头回木屋拿出一条蓝色的围巾裹住她的黑发,调整好形状,再用帽子压实。


    “小红不会饿着的。”他保证道:“真,我们早去早回,好吗?”


    真闷闷不乐地点头。


    出门前,苍太确认炉子里的柴能缓慢的闷烧两天,再用雪封紧门的缝隙,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藤筐向着雪林走去。


    雪地白茫茫一片,无人机视角下,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在林中小屋修整片刻,燃起炉子,吃过午饭,灌满热水,又重新步入附近的林子,苍太教她如何找准风向,挖一个避风的雪坑,只留几个透气换氧的小孔,然后手持猎枪耐心地等待猎物。


    小鹿、野兔、狐狸、狗獾、貂鼠都行。


    这些动物的皮毛很值钱,鹿和兔子还可以吃。


    真了然地点头。


    苍太叹气:“不过它们太警觉了,打完一枪必须换一个远远的地方,否则很久都等不到下一个动物出现。若是一枪放空,就浪费了很多时间。”在雪林里打枪,动静太大。


    真露出思索的神色。


    趁着苍太在挖雪坑,她捡了几块薄薄的石头。


    等到灰兔竖着耳朵一蹦一跳地出现,她瞄准方向,掷出——


    她矫捷地爬出去,过一会儿,拎着兔子的耳朵走回来。


    “好厉害!”苍太由衷地佩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开枪,为了一只兔子好像有点大费周章了,用石头击晕野兔,动静小还不浪费子弹:“那真负责打兔子,我来盯其他动物!”


    这一天收获颇丰,真不仅砸晕了七只兔子,苍太打到了两只狐狸,布置的陷阱还捉到了貂鼠,他们还在雪下的树根处发现一片平菇。


    回到林中小屋,重新点起炉子,温暖的柴火使兔子复温。


    苍太准备教她给野兔剥皮,可真握着的刀尖没入野兔,温热的血流到她掌心时却止不住地颤抖,她丢开匕首,冲到门外的树下呕吐。


    苍太默默地捡起小刀处理完一切,又做好晚饭哄着真吃下,丝毫不问、不苛责她为何害怕。


    夜里,狭小的木屋里,苍太与真在燃着柴火的壁炉旁肩挨着肩,沉沉入睡。


    第二天下午,回程路上天色阴沉。两匹饿狼循着前夜的血腥气悄然围近。苍太惊惧地将真护在身后,声音发紧:“退后……真,别动。”他举起猎枪,“砰”地一声,火花溅开,命中了其中一匹的后腿,饿狼被激怒,浓重的铁锈味在林中散开来,寒鸦振翅飞过上空。


    真的眼神逐渐变了。


    另一匹精壮的饿狼蓄势扑来——电光石火间,真一把推开苍太,侧身躲开腥臭的狼口,上身后仰,徒手精准地拧住狼颈往树上一砸!骨骼碎裂的响动清脆。她眼中燃起冰冷的蓝焰,冷冷丢下喉间发出“嗬呃”呜咽的狼,眸光扫向另一头退缩低吼的狼,身体绷紧,展示防备与战斗的姿态,一步步缓慢逼近。


    权至龙“哇”了一声,用力地拍着李洙赫。哇哦!好帅好帅,眼神一瞬间变得冷酷了!快学学啊洙赫!


    李洙赫躲不开,反手捏住权至龙的手腕。专心看电影啊亲故!


    “够了!真——够了!”从雪地里爬起来的苍太紧紧自后方抱住真紧绷的身体:“别怕…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残狼蹿入树后,几瞬便消失不见。渐渐的,真眼底的异光熄灭。


    她浑身战栗,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发出了声音,沙哑的声带像破损的风箱。


    “…苍…苍太……”


    “我在!”苍太更用力地回拥,眼泪无声地滚落在她肩头:“别怕…真,我在这里!”


    苍太和真是一样的。


    一个是久无同伴的孤独,另一个心底深处有别于常人的恐惧。他们都封锁了内心,又都勇敢地踏出真诚的第一步。


    山根贞男在黑暗中微微颔首——人物情感的塑造不是刻意制造亲昵的接触,而是根据他们过往的遭遇和眼下的经历演变而来。


    反感血腥的真为保护苍太而出手,暴力的突然降临与天真的消逝形成了强烈的张力,山根贞男注意到李毓真眼神转换上的层次——从迷惘到坚定,兽性爆发,再回归脆弱,处理得相当微妙。他在笔记本上匆匆写下:“生存寓言下的纯爱是彼此救赎。”


    “你做得很好…”


    “真,谢谢你……”


    苍太摘掉手套,捧起她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她、肯定她。


    “谢谢你救了我,真……”


    “不管是今天,还是…真,谢谢你的出现……”


    迷惘的少女含着泪回望他,雪地里的蓝眸犹如一泓清冽冽的冰山天泉,而后“哇”地一声爆发出哭声。


    悲恸的、无助的。


    又像是找到归宿般倾泻而出的痛哭。


    陈雯雯强忍住泪意。


    真好……他们不再孤单了。


    ……


    山涧里的破冰声如闷雷阵阵,解开心防的二人即将迎来春天,他们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白日里忙忙碌碌,育苗、选种,打扫家里,清点存粮,重新编织渔网,皮草小心地存放避免受潮等等。


    夜晚,侧身而睡的真探出手握着另一套被褥里的苍太的指尖,他们面朝彼此,沉沉酣睡。


    第一场寒峭的春雨淅沥时,他们戴着斗笠出门采集野菜、木桩子下的蘑菇和木耳。


    与他们一同行动的,还有林子里的小动物,真小跑过去捡去被她石头打晕的兔子,苍太翻过肚皮检查,“是母的。”真点点头,重新放回地面。


    坡地土壤彻底湿润,苍太规划着今年的种植方案。


    哪里种水稻,哪里种菜,第一季早稻收割后要种小麦,夏末再种土豆红薯和豆子。


    他演示如何锄地播种,真却抢过锄头猛地一砸——泥土四溅,种子飞散。


    苍太气得笑出来,拽她手腕反被一个过肩摔进泥洼。两人满身泥泞对视片刻,忽然一同大笑。


    “真!那是种子,不是敌人!”


    真学他挥锄,眼睛亮得像宝石:“砰——!”


    啊啊啊女鹅怎么会这么可爱!!


    陈雯雯内心无声尖叫,死死攥住衣角。这段看得她嘴角疯狂上扬,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心疼。


    晴朗的天气,苍太帮真洗头发,洗完过后,湿润的发尾被苍太拎在手里,他拿着剪刀,深吸一口气,“咔擦”下去。


    真抬起头,额前恍若被狗啃了一半似的不平整,真恍若天塌了,追着一脸懊悔的苍太打闹。


    他教她插秧,要一根根小心栽种。真却掂起一把稻苗,“歘”地抛飞出去——苗株整齐落泥,效率惊人。


    真将菜虫藏进口袋饲养,导致卷心菜嫩苗被啃了大半。苍太刚要责备,却见她正为死去的虫堆小坟,碑是半块樱饼。他哑然,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还好没啃到根……”


    水稻一点点抽苗长高,他们进林子拔笋子、摘蕨菜。找寻各式各样鲜嫩可口的野菜,红红的树莓捻在苍太的指尖喂进真的嘴里,她眼神亮晶晶的:“还要!”


    真发现开满蒲公英的草坡,兴奋一跃往下滚落。苍太以为她失衡摔倒,飞扑过去垫在她身下,两人滚作一团。真摘着草坡上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簪在他耳畔,风吹散被他们滚乱的白絮,逆光中笼罩两人相贴的剪影。


    苍太耳根通红:“你比野猪还难接住。”


    真戳他脸颊:“好软……”


    ……


    夏季,连续数日的雷雨导致屋顶坍塌,苍太用身体护住真,手臂被划伤。真撕下衣衫为他包扎,指尖抚过疤痕。雨声渐隐,心跳渐响。


    她低头轻吹伤口:“痛…飞走了。”


    呼吸拂过,苍太难为情地红了耳朵。


    烛影摇曳,墙上的影子越贴越紧,好似亲密无间,又在下一瞬分离。


    山根贞男在此处停顿了一下。导演为避开媒体和舆论攻讦两位年轻演员的亲密戏份,先是由春到夏积累起的点滴小事,再借光影暗示观众角色的情感递进,非常东方含蓄的表达。


    权至龙低声问:“你猜他们有吻戏吗?”


    李洙赫也压着嗓子:“我猜没有。”


    “那……恋爱呢?”演得也太真了,眼神无声地流淌出情意。


    李洙赫:“……”他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演员吗?”权至龙搡搡他。


    李洙赫没好气:“你不也拍过MV。”


    难道他会爱上一同拍摄MV的女演员?


    out又害羞又兴奋(p≧w≦q),一脸嗑生嗑死的爽感。


    她决定了!这对CP就叫真星!


    ……


    坍塌不仅毁坏了房屋,还砸坏了不少家里的器皿,锅碗瓢盆乃至于他们所必须使用的铁器和冬日所要用的暖道,必须要有一个人去火山脚下收集铁矿,重新开炉冶炼。


    爸爸和奶奶还在世时,爸爸每年都带着苍太同去,地图还鲜明地存在家中,那时他们有两匹马,现在只有一匹了,小红无法承载两个人同行再带着满满的矿材回来。


    何况夏季是最重要的季节,需要有人照看田野,修缮房屋。


    留在家里是辛苦的体力活,外出采矿是危机四伏。


    苍太没办法做到像真一样力大无穷,真也不像苍太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


    真蹭着苍太的肩窝:“我等你回来……”


    备好粮草和在外过夜的必需品,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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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的行囊,苍太只身骑着马远去。


    接下来是一长串配乐轻盈舒畅且画面清新、色泽鲜明的蒙太奇转场——


    巨力的少女进林子砍伐树木,毫不费力地抬着需要两人合抱的树干,分割成需要的尺寸摆在家门口晾晒。挖开地基,重新布置承重的柱子,再一点点搭建起来,屋顶铺好晒干的芦苇和稻草,抹上厚厚的河边淤泥。


    剩余的木料用来做家具,刨子打磨桌面,凿出孔眼对准楔合。


    盛夏的清晨和傍晚,戴着斗笠的少女在田间除草、人为授粉,一天看三回西瓜。


    吃过饭,闲暇时分,真学着烧制陶器碗具。


    下雨没办法继续搭房子时,她闯入森林,狩猎动物,捉回芦苇荡中的大雁,拔掉它们的羽毛,晚上再烤着肉吃。


    采集回来的浆果晾晒,干燥储存,也按照书上的教程酿造果酱。


    她用废铁打造风铃,挂在门檐下,随着时间流转采摘不同的野花装点着家里。


    苍太穿越密林逆流而上,在火山脚下弯着腰一块一块捡拾着含量丰富的铁矿,裹满泥浆躲开体格健壮的棕熊,一路上风餐露宿,千辛万苦载着铁矿归家。


    “这蒙太奇剪得,” 权至龙评论道,“可以直接当MV用了。”


    李洙赫的关注点则更具体:“她独自生活的这些片段,动作节奏变得利落了,不像之前那么懵懂,有了‘人’的熟练感。”


    陈雯雯看得心满意足,有种女鹅无所不能的老母亲自豪感,女鹅有没有可能接个家居用品的广告?


    山根贞男下笔,真实的时间变化胜过布景营造出来的假象。女主角很沉得住气。


    夏阳灼灼,家已焕然一新。真等回了憔悴狼狈的苍太。


    他饱餐后倒头就睡。真细细擦净他的脸,剪掉杂乱的胡须,指尖描摹他日渐英朗的轮廓,苍太醒来,胡子也七零八落的。


    真捧来如视重宝的西瓜,刀没入,切成一片一片的,他们坐在檐下,遥远的山头放起夏日祭典的烟花,第一次见到此行此景的真激动地拍着苍太的手臂,嘴角还挂西瓜汁。


    “啊……一直忘记说了。”


    苍太慢悠悠地讲起曾去过的镇子,市集,和那些新奇玩意——去年夏天他没有去市集兑换必备品。是因为奶奶自知年岁已高,早提前备好了足量的盐、糖和种子。是他不争气,即便如此也没存够冬日里的存粮。


    真专注地听着,等到烟火消散,苍太在月下蝉鸣中盘算着如何用窝棚里久久未曾启用的炉子冶铁造刀,真急不可耐地掏出画了许久的本子——上面满是歪扭却可爱的设计。


    苍太揉她头发:“做得真好。”


    明亮的炉火萃取着铁矿,穿着背心的少女手持着铁锤和钳子,火光照亮她手臂紧实的肌肉线条。


    ……


    初秋来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集市。家里的盐快要用完了,他们要用积攒了一年的兽皮去跟远道而来商人交换食盐。


    他们划着小船,走了漫长的一天一夜抵达下游大湖旁的小镇。


    为了保护真,苍太让真戴上红叶面具紧跟着他。


    即便如此,皮肤白皙、气质特殊的真仍然引来有心之人的侧目,随着商人们四处游离的二位赏金猎人无声地交换眼神,掏出怀中厚厚一沓的悬赏,翻到其中一页——黑发蓝眸,容貌昳丽的少女,重金缉拿。


    购置完必需品,真先一步察觉出异样,拽住苍太:“不坐船…危险。”


    苍太没问为什么,两人牵手压低帽檐踏入森林,走了约莫两里路,真让苍太先行一步,不是逃,是绕回镇上去划船。苍太镇定点头,拔腿就跑,他相信真的实力。


    “你就是基地逃出来的基因改造人吧?代号叫兵器的。”首领狞笑着抽出腰侧的长刀:“一定很值钱。”


    另外一人持枪警戒:“活捉不成,尸体也行啊。”


    真不言不语,迅疾地夺刀反杀,微微泛红的枫叶溅上血珠。


    另一人毫无预料,惊惧之下咬着牙连开数枪,可真的身影如鬼魅般疾速逼近,一记飞踢将人撞到远处几米开外的树上滑落。


    真走上前,俯身抓住他脏乱的长发,这人惊惧万分地求饶:“对、对不起……我不想死……”


    她垂下蓝眸,拧断他的颈椎。


    林中一片死寂,鸦雀也无声。


    少女抿紧嘴唇。


    “我也想活……”


    “而且…我有名字…”


    心急如焚的苍太赶了回来,试图毁尸灭迹的真手掌滴下鲜血,她垂下眼眸:“对不起…苍太…我是怪物……”


    苍太抵住她额头,斩钉截铁。


    “不是的!真是人!”


    “想要活下去,堂堂正正的人而已!”


    真跪在溪边拼命搓洗手背血污。苍太将他们身上的财物扒得干干净净,挖了个大坑把他们的衣物全数烧掉。


    二人一齐把尸体推进河里,他们会顺着河流向下,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湖。


    影院内一片寂静。


    悬念的种子早已埋下,此刻爆发得残酷却合理。真的特殊之处也皆有了交代,冲突从自然环境转向人类社会,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末世,也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山根贞男注意到李毓真在说我有名字时,眼神不再像厮杀野狼时充满兽性,而是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她从杀器转变成了人。这处表演堪称全片转折点的高光。


    陈雯雯捂住了嘴,既为妹妹打戏的帅气而惊艳,又为那句无措自责的我是怪物而心痛。


    夜色浓郁的河流上,水波荡漾,视角切回过往,静静划着船的真忽然开口,生涩地讲述着曾经。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仅有代号的少女活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每天吃药打针被抽血,来来往往的人从不与她交谈。有一天,屋子塌了,到处是火光,她看见很多很多同样空白的房间,很多很多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倒在血泊里。


    她痛苦地捂着耳朵,安静的世界骤然充满了嚎叫、痛哭和诅咒。人们急于逃生,抢救珍贵的资料,没有人在意躲在角落里的少女。


    只有定期来送饭的人将她藏进蛋里,她迷茫不安地抱着膝盖,周围喧闹的动静,水声渐渐变大,送饭的女人摸了摸她的脸,说了一句话,然后按下按钮,蛋被合拢前,真陷入昏睡。


    再醒来时,鼻间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长久的静谧之后,是苍太哭笑不得的声音:“你…还真是小猫啊。”


    真错愕了一瞬,又扑回他的怀里:“不是!我是真!”


    “是,是。”苍太拥着她,温柔地说:“你是真。”


    ……


    深秋,他们忙碌于收割水稻,真速度极快,镰刀在她手中仿佛玩具,所至之处,饱满的麦穗成片地倒下。老式的脱谷机,真踩着踏板时,苍太留心到她的袖子和裤脚都短了一截。


    “明年该养些蚕宝宝了。”苍太嘀咕道:“还好附近有桑树,再拿蚕丝去换些布料回来。”


    真问:“什么?”


    抱着稻草的苍太摇摇头:“没什么!中午我们吃新鲜的米吧?”


    “好~”


    储存完稻草,磨了面粉、他们挖了新的地窖储存食材,一趟趟进出,如大力水手般搬个没完,直至将地窖堆得满满当当的。


    为了庆祝丰收,真换上奶奶留下的隆重礼服,脸颊涂着花朵制成的胭脂,苍太教真如何进行跳舞,真踩着苍太的脚背,他吃痛单脚跳,真笑闹着追逐他。


    ……


    冬天再次来临,炉火噼啪烧着。苍太让她雕冻萝卜以控制力气,自己则在厨间忙碌。


    一朵美轮美奂的萝卜花在真手下绽开,她兴奋不已地邀功,苍太揉着面团的手点点她的鼻子。


    晚餐过后,苍太在窗霜哈气写下两人的名字,并用爱心圈起来,真疑惑模仿却不明所以。


    他笑着咬她指尖,两人相拥着倒下,蜷缩的姿态如同回归子宫。


    “苍太…”真纯真地问:“春天种宝宝吗?”


    苍太噎住咳嗽:“先…先种卷心菜!”又急忙忙捂住真的耳朵:“你从哪里看来啊,真是…你还小呢……”


    电影的最后,镜头拉远,小屋灯火落在雪原宛如大地的印章。


    渐隐的画面响起他们的喁喁私语。


    “不是苍太说的吗?……蚕宝宝?”


    “…啊!…不是的……别问了!”


    灯光渐渐亮起,观众们自发鼓掌。


    山根贞男合上笔记本,给出了内心评分,8分,情感细腻又真实动人,“爱之于苍太和真,是一蔬一饭,是一瓜一果,是生活的本真”这便是本片的立意。


    李洙赫后半段看得极为专注、投入,心脏也恍若享受了一场温泉洗礼,温暖而满足。


    权至龙更没想到李毓真口中“稀松平常的种田电影”竟具有如此强大又温暖的力量。苍太和真的感情实在是美好得想让人落泪。


    out吸吸鼻子,英子熟练地递上纸巾。


    out问:“说好的纯爱片呢?”为什么她们会忍不住想哭?为了孤独的苍太,为了受苦的真,为了他们眼下自由的活着。


    陈雯雯与lc姐姐凑到一起:“太好看了,国内一定会喜欢的!”


    岩井俊二的镜头美学、女鹅举世无双的美貌,细腻动人的治愈情感……


    她想不到拿什么输!


    有颜值、有演技,还肯吃苦的少女演员。lc已决心成为李毓真的事业粉兼妈粉,她冷静地点头:“我认识一些朋友,说不定能帮忙推进国内上映。”


    主持人站上台,迎着满场热烈的掌声,笑容如春风满面:[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雪国之森》的导演岩井俊二,主演李毓真、横滨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