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韩国餐饮店一贯挂着厚厚的棉布挡在玻璃门前，你掀开棉布，推开玻璃门，门内的风铃清脆撞响。往常这时店里应该飘着饭菜香气，人声嘈杂，今天却异常安静，冷清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桌椅。


    你心里咯噔一下。


    黑西装大叔给的钱不够还债吗？


    厨师李守敬看到你进来，抹了把脸，藏下脸上的焦灼与担心：“哎一古，毓真你怎么过来了？傍晚那会儿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在家休息……”


    别想搪塞你。


    你已经是十八岁的大人了。


    “妈妈呢？”你环顾四周，没看到妈妈的身影：“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厨子，东家有事，李守敬不该干涉其中多嘴的。


    可是……


    李守敬叹气：“走了。”


    他眼神瞟向门外，仿佛那里还站着什么人，“下午来了一群穿黑西装的男人，跟拍电影似的把店给堵了，客人们顾不得吃饭全跑了，紧接着又来了位老头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扫过来，那派头……唉……”


    “他们连推带搡把我赶出来，不准我在店门口待着，我只好蹲在对面那条马路牙子上，没多久那老头就捉着你妈上车走了……”


    “我报警了，但出警的警察只说是家务事，外人无权干涉……”李守敬掏出薄薄的信封：“我回店里时，桌上只有这个。”


    抽出来，一张五十亿韩元的支票。


    目的不言而喻。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你捏紧拳头，他大爷的！游戏参考现实合计可着你一个人薅啊！这狗血剧情也太接近你本人了！


    你搁现实里跟外公斗智斗勇想尽办法带你妈去国外治病，还得应付家里蠢钝如猪的爸跟弟弟。游戏里稍微好点，没有爹，偏偏遇到外公把娘抢回家，逼你们母女不再见面这种奇葩事！


    〖女儿与母亲天生同一阵营，遭遇分别，心情下降：30→15点〗


    〖突发事件：您的生母被迫回归家庭，但作为私生女的您为家族所舍弃，您决定——


    A、伤心抹泪，拿着钱出国远离这片伤心地→10%概率触发生父支线


    B、振作起来，留在韩国功成名就打脸你的家族→直接触发职业选择线


    C、人生毫无意义→自杀重开〗


    气得浑身发抖是一回事，重开是另一回事。


    你李毓真绝不做逃兵。


    〖系统已随机抽取选项B、振作起来〗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关系一生的重大选择现已触发，请您选择职业线：


    A、数——（科学家线）此职业因“智商”不满而未能开启


    B、文——（作家线）此职业因“智商”不满而未能开启


    C、体——竞技不是要打败谁，而是面对挑战持续攻克的永不言弃（运动员线）


    D、影——明星究竟是完美的标杆、人生的指路航标还是名垂历史的艺术家，一切皆由你自行掌握（明星线）〗


    老实说你想选体育！


    〖系统已随机抽取选项D、影〗


    〖当前尚不具备进入影视行业的必要前置条件，请您自行探索更多职业可能〗


    你就知道！这破系统时而靠谱时而抽风！


    南韩影视圈主流审美对女明星的偏好是清纯风格，最好是单眼皮或者内双型，可你是个双眼皮混血蓝眼。


    难道偶像出道？可南韩女偶像生存条件过于严苛，一举一动备受指摘的同时还要面对财阀豪门……


    等等，财阀……五十亿？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哪有把娘带走了不带女儿的，这孩子又长得太出挑了……什么人啊！难怪老板娘不肯回家！


    店营业一年多，李守敬也是真心疼爱毓真，他瞅着刚才玉一样白白净净的女孩眼眶都红了，咬着嘴巴不肯哭，别提多心疼了！


    李守敬下意识想拍拍毓真，粗粝的手伸出去又猛地缩了回来，在围裙上擦擦，终究是不敢，绕着失魂落魄的女孩打转，搓着手，踌躇半晌，才徒劳地安慰道：“那、那个毓真啊！”


    “说不定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没事的啊，我们不吓自个！”李守敬用力地抿了抿唇，没错！老板娘又不是没长腿，母女之情血浓于水，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的！


    “这期间我会照常营业的，你放心！虽然有点辛苦，但是我老家亲戚刚好有个孩子来韩国打工，我喊人来做打荷，他工钱也不贵！再一个店里资金状况良好，老板娘每天晚上算账都眉开眼笑的，肯定没少赚！你就晚上辛苦点来盘个账就行，我老李手脚清清白白，绝对不会拿店里一份钱……“”


    心中的混乱逐渐散去，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比起长远的抗衡，眼下当务之急是处理好门店，妈妈刚续了一年租金，提前退租押金是拿不回来的，你也不能拿着支票只顾自己潇洒。


    “谢谢叔叔……”你深深鞠躬，谢谢他守在店里，守着这封信。


    李守敬手足无措地搀起你：“快起来，快起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老李是个嘴笨的人，得亏老板娘不嫌弃，尝过他一碗面便赞不绝口，重金请他掌勺。东家出事了，他哪能坐视不理。


    “其实……我大概猜到是谁做的……”


    女孩揪着衣摆，无奈地承认自己没办法对抗把妈妈带回家的坏人，店面她无力经营，如果李叔叔愿意的话，她可以降低租金，让李叔叔盘下来。


    天可怜见的，为啥让孩子遇到这种事……李守敬听得心都快化了，可不得不承认毓真没说错，人不能丢了上顿饿下顿。一时间，李守敬陷入天人交战，拿老板娘工钱就该给她干活，再说了这个地段加他老李的手艺，租下来只有赚钱没有亏本的理……


    李守敬试探着问：“毓真啊，你为啥想租给我？”这孩子平常总笨笨的，出事后倒是沉稳起来了……


    你屏住呼吸，长睫毛微颤。


    想想妈妈……想想她枯瘦的手指……游戏里的妈妈，为养育你而吃尽苦头……


    眼泪不受控制，将蓝宝石般的眼眸染得水沁沁的。


    你走到墙前，手指轻轻抚过练习生们来就餐时与你们拍下的合照。


    “租给别人的话，”李守敬听见她哽咽着，小声地说：“这里就没有我跟妈妈的回忆了……”


    呜呜呜呜呜可怜的毓真！李守敬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毓真！你放心把店交给我！叔一定替你守好店！”


    李叔开车送你到坡下，店里少开一天门，就少赚一天钱，明天正常营业，他得一早去集市选新鲜的肉菜。


    “毓真啊……”临别时，他再三宽慰道：“没事的，不要害怕，你还有李叔我！”


    你听后，缓缓睁大湛蓝的眼睛，用力地点头。。


    “嗯！”


    李叔心地不坏……


    只是你知道，恩情、亲情、爱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都不如五十亿支票靠得住。


    目送李叔车子驶远，你看向坡道两侧安静的巷子，是错觉吗？好像被人盯着……


    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在妈妈身边，希望她能坚强点。


    *


    宽阔庭院的松柏枫槭仍旧色彩缤纷，寒春陡峭的风吹过廊下，仆人们安静地行动着，为主家提供一切所需。


    “四小姐，请您用膳。”恭敬地仆人跪地推着矮桌：“是您往日喜爱的食物，不知道还合不合您的胃口。”


    关在房间一整夜的李晞哭得眼睛肿起，事发突然，她在店里穿得简单朴素，旧毛衣裹着她瘦削的身体，肩胛骨清晰地凸出来扎：“我不吃……我要我女儿……我的毓真——”


    看着李晞长大的老仆人紧紧拥着她：“四小姐……别伤心了…孩子还会有的……”


    李晞脸上泪痕未干，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像个迷路的孩子：“不要别人……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下一瞬她猛地暴起，死死勒着仆人的衣领，通红的眼睛瞪得老大，爆发出锋利的尖叫和咒骂：“你们这群！像太平间停尸房里走出来没有感情的怪物——还给我！把我的毓真——”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在她脸上。


    “冷静点。”发须皆白的长者穿着深色家居服，不怒自威，眼神像冰冷的刀锋扫过她全身。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把你女儿带回家？”


    不顾体面，毫无形象，情绪反复无常。


    “痴人说梦！你以为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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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你的病情吗？！”


    手掌捂着侧脸，李晞泪眼朦胧地抬头：“我没有病……我没病，我能照顾好毓真……”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李晞天性不算聪颖坚强。她虽是私生女，却也从小锦衣玉食，没有经历过太多苦难和人心险恶，才会在十九岁遇见李毓真生父时，一头栽进他深邃湛蓝的眼眸里。


    毓真生父家世显赫，是欧洲一个老牌家族的继承人之一，他父亲为他早早订下一门婚事，对方家族势力庞大，不允许他婚前拥有情人，他想成为下一任家主必须获得助益而非拖累。


    他们盛夏相识的缘分止于同年冬天，他远去回到故乡，留下李晞在两个月后检测出怀孕，惊惶无措地向家人求助。


    李秉硨第一反应是堕/胎，把女儿送出去留学，过几年事态平息再做打算。


    李晞自幼体质孱弱，生理期更是断断续续毫无规律，怀孕已是奇迹，她犹豫了。她想要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留在家里的下场，父亲不会顾虑她的想法，家族的颜面胜过一切。


    李晞逃走了。


    一逃就是十一年。


    她有点笨、不够聪明，脑筋不太会转弯，又太天真，吃过一次亏仍然对世界抱有期望，相信真善美的存在。


    可深情总被辜负，笨人才被人欺。涉世未深的李晞屡屡被骗，带着个孩子，日子越过越难，稀里糊涂签下了担保信，反倒欠了一身债，再无片瓦可容身。


    坐在家徒四壁、破败不堪的家里，李晞的心忽地被揪紧了——她吃苦、东躲西藏无妨，可凭什么要毓真陪她一起受苦？


    她溜回首尔，找人拿钱。那人是大姐负责酒店业务时的部下，上学期间李晞偶然发现部下出轨了她的同学，凭借多年前的往事勒索到的钱财令她们母女得以安家。


    本以为会惊动家里，出乎李晞意料，没有任何人来找她。


    直到毓真前阵子被偷拍的照片在网上小有名气……


    “父亲……”李晞抹掉眼泪，强撑着镇定：“我真的能照顾好毓真，您相信我，不要让我们母女分离……我、我现在开了一家店…不算赚大钱，但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在外流浪多年，总算有了点长进。


    李秉硨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儿身上，缓缓开口：“她的生父，其来历……你我心知肚明…”


    提及那个男人，李晞喉头一哽，所有话语瞬间冻结。


    “当年的事暂且不论，如今他将对方家族的势力吞噬殆尽，手握大权，又想起了你。”


    “这本该是一桩好事，你们一家三口能得以团聚。”李秉硨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一种复杂的疲惫：“前提是那位妻子没有留下一位心狠手辣的继承人。”


    “单你一个便已是险象环生，再加上毓真……她能应付欧洲那些纷繁复杂的古老世家、人情交往吗？况且你还生着病，难道要毓真来照顾你？不光是不能一起去欧洲，最好是他对毓真的存在毫不知情，这样才能护住你的孩子。”


    “别忘了，你的女儿才十三岁。过个马路、跟朋友们去运动、爬山、去海边散心……这世上有千百种让她悄无声息消失的办法。”


    李晞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可是……我的女儿……”


    怀孕初期便安分乖巧，没让她孕吐过一天……


    从小被人冷嘲热讽是笨蛋也从不气馁的毓真……懂事乖巧的毓真，会用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做得好的毓真……全天下最好的孩子……


    李晞跌坐在地，声音沙哑：“……她还是个孩子…”


    没有父母在身边，她要如何度过漫漫长夜？四季轮转，晴雨若晦，谁来提醒毓真添衣吃饭？她温吞，做事老是不急不躁的，生得又漂亮，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怎么办……


    “放心好了，除了钱财，我还特意安排了保镖暗地里保护。”再怎么说也是李家的血脉，又有她生父在，李秉硨绝不会坐视不管：“她会在韩国健康平安的长大。”


    “你先去国外治好心理上的毛病，在他身边站稳脚跟，时机成熟再跟毓真联络。”


    伏地呜咽的李晞咽回无助的泪水。


    为了女儿，她必须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