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对对对氪佬说的都对

    你到底在客气什么。


    姜察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愣了愣。


    他一瞬间没明白过来喻雪生的意思,但喻雪生语气里的那分不快……倒是挺明显。


    喻雪生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脑袋上还披着浴巾,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


    姜察下意识回过头看他,发现他的长发发梢似乎有点打卷儿。


    ……是自来卷吗?


    “说话。”沉默了半晌,喻雪生说。


    “我哪儿客气了。”姜察问。


    喻雪生挑了挑眉:“你哪儿没客气?”


    姜察看着他。


    “又是谢谢又是抱歉,要么就是不好意思,”喻雪生数着,“说给你做个东西也不要。”


    “你哪里没客气?”喻雪生纠正了一下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不明白。”过了会儿,姜察皱了皱眉。


    “什么?”


    “我在履行正常的社交规则,”姜察说,“如果给你的第一印象导致你觉得我现在装客气,那对不……”


    他顿了顿,初次见面时用伞甩了喻雪生一身水的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提过。


    眼下提起来,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旁边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停留在一张画上。


    刚才姜察还看不明白是什么,这会儿突然发现,好像就是那个猫猫头木雕的草稿。


    “你和你同事也这样说话吗?”喻雪生看着他,问。


    “……也分熟的和不熟的。”姜察说 。


    “所以呢?”喻雪生嘲讽似的笑了笑,“我算熟的还是不熟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喻雪生的时候,姜察总是有种莫名的紧张。


    他很难像面对寸头或者秋总一样放松。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初识就不那么愉快,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玩家与策划之间的这层关系。


    也许是因为喻雪生有时候会过于热情或者咄咄逼人。


    也许是因为……


    “好吧。”喻雪生说,“我以为我跟你很熟了。”


    “别这么……”姜察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喻雪生打断他。


    姜察还没反应过来时,对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一阵沐浴露的香气掠过鼻尖。


    他往后躲了躲,等再回过神,只见喻雪生探过身子,握住了鼠标。


    然后关掉了那个文件夹。


    “……但也不想知道了。”


    喻雪生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眼神微微有点低垂。


    “反正我也说过,不用那么认真。”


    ……


    梅雨天。


    无尽的连绵的雨水,无尽的粘稠的空气,结合着三十上下的温度,人的身上简直像包裹了一层壳。


    这种时候,冰饮和冷气是打破这层壳的利器。


    咖啡吧里,姜察坐在角落的圆桌旁,看着塑料杯里的冰块上下浮动。


    “真要命啊。”旁边的秋总放下杯子,感叹了一句。


    “咖啡还是人?”寸头端着杯拿铁。


    “都是。”秋总说。


    “你就该把实习生分出去,随便给哪个小弟带,”寸头喝了口焦糊味儿的拿铁,“咖啡就没办法了,姜察请客凑合喝吧。”


    “我下次点外卖。”姜察也抿了口咖啡。


    “哟,”寸头挺惊奇,“您不是效率主义吗,能跟我们下来摸会儿鱼就不错了,还点外卖……”


    “我劝你别惹他。”秋总往姜察那边看了一眼,又叹了口气。


    也许是天气原因,这几天只要一看漆艺参考,姜察就有点说不出的郁闷。


    郁闷到他宁愿花工作时间下楼喝杯咖啡。


    郁闷到他回到家时还有种别扭感。


    其实他也知道为什么。


    几天前的对话之后,他跟喻雪生就再也没有过联系。


    而通过楼上的安静程度判断,喻雪生估计又回了茶园。


    但……他总觉得有些抱歉,也有些无法解决的困惑,有对喻雪生的,也有对自己的。


    ——你在怕什么?


    他总想起喻雪生的那句话。


    如果喻雪生没点出来,他一直没注意到自己刻意的客气,或者不同寻常的紧张。


    是害怕吗?


    不,他不害怕自来熟的人,跟小宇、眼镜相处得都还算不错。


    是讨厌吗?


    不,喻雪生很优秀,性格也没看上去那么咄咄逼人……


    但却让人有种本能的、没法跟他熟悉的感觉。


    一种不安定感。


    “姜察?”


    旁边的秋总叫了两声,姜察回过神来。


    “你手机震半天了,看消息。”秋总指指桌子上。


    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机亮着屏幕,是公司聊天软件的提醒。


    姜察缓了缓神,拿起来解锁,看了两眼就皱起了眉。


    “这他妈……”他没忍住骂了一句。


    “怎么了?”秋总问。


    姜察把手机递了过去。


    消息是从原画审核群里发出来的,在这个群,负责原画的美术会把不同阶段的图发出来,让提需求的策划反馈。


    但现在,屏幕上一团黑金交错的图案属实让人有点错愕,这时装跟什么前卫艺术走秀似的。


    “这谁的需求?”寸头凑过来看了看,也愣住了,“太艺术了。”


    “……小姜哥的非遗主题吧。”秋总说。


    “需求被改了,要么就是没按文档画。”姜察皱着眉。


    “怪不得,”寸头说,“真这么小众的话,别说非遗了,恐怕遗都遗不下去……”


    秋总斜了他一眼。


    姜察拿着手机,正纠结着怎么反馈的时候,吧台方向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是个原画组的女生,看到他时表情有点意外。


    “小姜哥?”女生说,“你怎么在……”


    话说到一半,她看到姜察手机屏幕上的图,噤了声。


    她挺尴尬地笑了笑,这图虽然不是她画的,但丑得如此出众,应该早就在美术内部群传遍了。


    “我下来买杯咖啡,怎么了?”姜察说。


    “哦没事,”女生说,“就是我以为你在开会呢……”


    “什么会?”旁边的秋总问。


    “漆艺非遗呀,三点的会,我们主美已经去了。”女生说。


    ……操。


    秋总转头看向姜察,姜察抿了抿唇,低头翻群。


    果然,今早七点多的时候,群公告的角落里加了一条会议通知,但没添加任何参会提醒。


    “我……”他咬了咬嘴唇,“没收到日程。”


    “谁拉的会?”秋总问。


    “赵敬之。”他看着编辑记录。


    “那傻逼是不是故意的?”寸头压低声音,“这不是坑人吗?”


    “不知道,”姜察看了眼表,两点五十五,“总之得赶紧上去。”


    三个人起身,喝了一半的咖啡被搁在桌上,冰块已经彻底化在了咖啡液里。


    姜察看了眼上面飘着的奶沫,有点莫名犯恶心。


    秋总没再说什么,寸头走在前面,推开了咖啡吧玻璃门。


    扑面而来的热风带着潮湿的空气,又一次裹了人满身。


    ……


    山里的梅雨季比市区里更潮,体感上也更闷热。


    该隐站在沙发旁,正对着空调出风口,看着喻雪生在房间里调漆。


    “空调遥控器呢?”该隐看着25度的抽湿模式,问。


    “书架上,自己拿。”喻雪生说。


    该隐刚往书架走了两步,喻雪生又突然直起身来:“你最好别调,这几天得控制温度湿度……”


    “行吧。”该隐停了步子,叹了口气。


    喻雪生这趟回来的时间比原计划早,不过这层漆正好干了,可以提前进行下一步。


    受天气的限制,梅雨季的大漆要更难伺候一些,在某种角度上,喻雪生跟大漆也差不多……


    事儿多难搞,碰了就过敏,仔细想想还是个小众爱好。


    “你这批作品有这么急吗?”该隐看着他,“做得不眠不休的。”


    “闲着也是闲着。”喻雪生低着头。


    他语气很平静。


    ……两天没睡的人可不是得平静点么。


    房间里很安静,几乎只有除湿机开着的声音。


    该隐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开口,毕竟现在这状况他相当熟悉。


    “你走之前是不是问那对龙凤胎来着?”该隐想了半天,说。


    “嗯。”喻雪生应了一声。


    “他们家退房了,”该隐说,“说是要带小男孩去省立医院。”


    “省立医院?”喻雪生皱了皱眉。


    “是,”该隐看着他,“说好像是什么贫血,得定期输血……”


    “那孩子还挺活泼的。”喻雪生说。


    “他爸妈还提到你了,”该隐说,“俩小孩特别喜欢你,还想找你玩……要不抽空去看看他们吧。”


    喻雪生看着上了一半漆的葫芦,没吭声。


    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那本版画鉴赏,他摘下手套,把书拿起来塞回书架上。


    “你自己是不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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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去医院了。”该隐犹豫了一下,说。


    终于把话题引过来了。


    喻雪生还是没说话。


    “有句话我能……”


    “不能。”喻雪生打断。


    “你最近状态不行啊,”该隐没理他,“是不是停药了?”


    喻雪生现在想关门把该隐拍在外面,但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他很烦别人管这件事,很烦,非常烦。


    但该隐说的没错,这段日子过得跟做梦似的。


    “吃完了,等下礼拜吧。”过了会儿他说。


    “还要拖?”该隐问。


    “下礼拜我去找孙医生,”喻雪生翻了手机日历出来,“不是拖,我周五要跟《恐惧追踪》对接。”


    “都这样了还……”该隐皱了皱眉。


    “我是疯了啊还是杀人了啊!”喻雪生没忍住喊了一句,“你少操心。”


    “我就是看你最近不对,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


    “热得。”喻雪生看着他。


    “啊?”该隐愣了愣。


    “天气影响情绪变化,”喻雪生啧了一声,把手机丢回桌面上,“去吧,给我拿根冰棍儿。”


    该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三块钱以上的。”喻雪生对他笑了笑。


    该隐没再说话,无奈地转身出了房间。


    ……


    需求确实是被改了,但据主美说,他们只是做了小部分颜色的调整。


    “我跟敬之商量了一下,换个颜色表现力可能更强一点,”主美说,“如果不合适的话,后面也可以改回来,也就拉个配色的时间……”


    “怎么没人跟我说?”姜察相当不快。


    “昨晚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下班了。”主美笑了笑,说。


    操。


    从会议室出来,姜察拿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吨吨吨地灌了两杯水都没把火气压下去。


    先是改需求,又是拉会议不加他的日程,最后还明里暗里地点他晚上不加班。


    这次是赶上会议了,但如果没赶上呢?


    是告他一手玩忽职守,还是要拉新来的会议PM跟他一起分锅?


    真他妈离谱。


    这份傻逼工作中,工作之外的麻烦总是比工作本身的多。


    下班前,秋总和寸头给他发了消息问情况,听完后群里飘过一片无语的省略号。


    【秋秋秋:他们有病吧?】


    【养生小饮料:不知道。】


    【寸头:最近外卖商家搞活动。】


    【秋秋秋:?】


    【秋秋秋:咱聊什么呢?】


    【寸头:……让姜察给他俩点两瓶脑残片吃吃。】


    【秋秋秋:……】


    【养生小饮料:……】


    姜察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不过他确实还比较好奇这两人的病因,毕竟按什么角度讲,二位主管都犯不上给他使绊子。


    结果病因很快就出来了。


    “赵敬之要参加下半年的职级评审,他现在在到处收集材料,往PPT里塞。”


    秋总站在楼梯间里,边说边啃着一个苹果。


    “有那么多能塞的东西吗?”姜察皱了皱眉。


    “没有吧,”秋总啃了口苹果,“所以才想办法新鲜制造。”


    公司里一年两次职级评审,低职级送材料,高职级还得做PPT汇报。


    像赵敬之这么高的,升一次估计不容易,能送的材料也不多。


    这个非遗大概是下半年最大的企划。


    “这东西得提前说好谁来主导,要不然还没等做就抢功……”秋总说。


    “他爱抢功是他的事,”姜察说,“就怕前期就这样,后期还会被插手、继续出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秋总问。


    “先去找主策吧,”姜察皱着眉,“至少先同步情况,看看能不能让我或者赵敬之撤出去。”


    “有点难,他不见得真想干活。”秋总说,“不过我有个办法。”


    “你说。”


    “拉外援。”秋总啃苹果的动作顿了顿。


    “外援?从哪个角度?”姜察看向她,“专业外援还是玩家落地?”


    “都要。”秋总说。


    姜察愣了愣。


    “需要能给出专业意见,也需要客观反馈,”秋总把果核扔进旁边的垃圾箱里,“主策应该能接受,这个在企划初期他就跟我聊过。”


    “你的意思是……”姜察犹豫了一下,看着她。


    秋总点了点头。


    “喻雪生……啊。”姜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