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玉门关外金鼓鸣

作品:《宰执新宋:我在古代搞科技

    兴庆府的冬日,似乎比往年多了几分暖意。不是气候变暖,而是这座西夏旧都的脉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工业”的暖流强行注入了。皇宫的琉璃瓦依旧反射着清冷的日光,但宫墙之外,那些曾经只闻驼铃马嘶的街巷,如今却日夜不息地回荡着另一种声音——蒸汽机低沉的嗡鸣、织布机密集的咔哒声、冶铁工坊沉重的锻打声、还有新式磨坊水轮碾碎麦粒的隆隆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力量的背景音,如同这座古老城市焕发的新心跳。


    皇宫深处,那座最靠近御花园、名为“暖玉阁”的寝殿内,此刻却弥漫着与外面工业喧嚣截然不同的奢靡暖香。厚重的波斯绒毯吸尽了脚步声,巨大的鎏金铜兽香炉里,昂贵的龙涎香混合着西域蔷薇露的气息袅袅升腾,将空气熏染得甜腻而慵懒。纱幔低垂,遮住了窗外的天光,只余下几盏琉璃宫灯在角落散发着暧昧朦胧的光晕。


    宽大的紫檀木雕花龙床上,凌乱的锦被堆叠如云。梁太后只松松裹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冰蚕丝睡袍,丰腴白皙的肩臂裸露在外,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她慵懒地侧卧着,一手支颐,如瀑的乌黑长发散落在枕畔,几缕发丝粘在汗湿的颈侧。那张保养得宜、依旧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纵情后的满足红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迷离与慵懒,落在身旁刚刚坐起的凌泉身上。


    凌泉背对着她,精悍的脊背肌肉线条在昏暗中起伏,如同蛰伏的猛兽。他正慢条斯理地穿着玄色丝质里衣,动作沉稳有力,不带丝毫留恋。寝殿内暖香浮动,昨夜抵死缠绵的余韵犹在,却无法在他冷硬的侧脸上留下半分痕迹。


    “王爷……”梁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媚意,如同浸了蜜糖,“这就要起了?时辰还早……”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似要挽留般轻轻勾向凌泉的衣角。


    凌泉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指尖利落地系好最后一粒盘扣。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纱幔透入的微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床榻上的旖旎风光。那股无形的、属于征服者的威压,让梁太后指尖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


    就在这时,寝殿门外传来两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短促。


    “进来。”凌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


    厚重的殿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两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并肩而入。她们穿着统一的靛蓝色劲装,腰束寸许宽的墨色皮带,勾勒出利落的腰身。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圆髻,只簪着简洁的乌木簪。正是月霜与火鸢。


    两人目不斜视,步履沉稳,径直走到距离床榻数步之遥处站定。她们的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对殿内弥漫的暖香、凌乱的床榻以及榻上那位仅着薄纱、风情万种的太后视若无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机械的专注与冷静。这种无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她们效忠的,唯有端坐于权力巅峰的那一人。


    “王爷。”月霜的声音清冷如冰泉,不带丝毫情绪波动,“西夏全境,凡舆图标注疑似‘黑油’蕴藏之地,已由格物院勘探队完成初步勘验。共勘得大型油脉三处,中型七处,小型及零星点十一处。其中,贺兰山北麓‘黑石口’、‘沙湖’两处油脉,储量最为丰沛,油质上佳,易于开采。勘探报告及油样分析,在此。”她双手呈上一份用油布包裹、封口火漆完好的厚厚卷宗。


    火鸢紧接着开口,声音同样平稳无波:“另,按王爷吩咐,已初步拟定‘黑水’(石油)开采、炼制、储运章程草案。所需工匠、器械清单也已备妥。只待王爷示下,即可调拨‘四海营造行’精锐工队进驻,设立‘黑水监’,专司其事。”


    她们汇报时,目光始终落在凌泉身上,对床榻上那位名义上的西夏最高统治者,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摆设。


    梁太后斜倚在锦被堆中,看着这两个容貌清丽、气质却冷硬如铁的年轻女子,听着她们口中那些冰冷陌生的词汇——“油脉”、“开采”、“炼制”、“黑水监”……她艳丽的脸上,那点慵懒的媚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忽视的、细微的难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她认得这两个女子,是当初李仁忠献给凌泉的“礼物”之一。如今看来,她们早已被凌泉打磨成了完全不同的、更具威胁的形态。


    凌泉接过卷宗,并未立刻翻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凉的油布。他微微侧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梁太后那张神色复杂的脸上。那眼神深邃难测,带着审视与一丝玩味。


    梁太后被他看得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拢了拢滑落的丝袍领口。


    凌泉嘴角忽地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弧度。他迈步走到床榻边,俯下身。梁太后以为他又要温存,眼中刚泛起一丝期待的水光,却见凌泉只是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掌控感,轻轻捏了捏她光洁的下巴。动作亲昵,眼神却冷静得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


    “太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字字清晰,“西夏地下的这些‘黑水’,本王瞧着……都是好东西。不过,本王向来不夺人所好。”他顿了顿,看着梁太后眼中闪过的错愕与不解,嘴角的笑意加深,“这样吧,这些油脉……所有权,都归太后您。本王只负责派人开采、炼制、售卖。所得利润……”他伸出两根手指,“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香炉里龙涎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梁太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权归她?五五分成?!那黑乎乎、臭烘烘、如同地底脓血般的“黑水”,竟然能换来如此巨大的利益?!她虽不懂其中关窍,但凌泉麾下那些日进斗金的工坊、那些喷火吐烟的铁兽,无不昭示着这“黑水”的价值!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矜持与算计!她甚至忘了掩饰,脸上瞬间绽放出如同少女般明媚、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狂喜光彩!


    “王爷……此话当真?!”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丝袍滑落,露出大片雪腻的肌肤也浑然不觉。


    “本王一言九鼎。”凌泉收回手,直起身,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送出了一件小礼物,“太后只需安心坐享其成便是。”


    “好!好!王爷厚恩!本宫……本宫……”梁太后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向凌泉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切与……臣服。巨大的利益,瞬间冲淡了方才被月霜火鸢无视的难堪,也让她心中那点对凌泉的忌惮,被一种更现实的依附感取代。


    “月霜,火鸢。”凌泉不再看她,转向侍立一旁的姐妹,“按方才所议,即刻着手筹备‘黑水监’。所需人手、器械,优先调配。太后这边……”他瞥了一眼兀自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梁太后,“会全力配合。”


    “是!王爷!”月霜、火鸢齐声应道,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两人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地退出寝殿,自始至终,未曾看梁太后一眼。


    殿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也仿佛将梁太后那点狂喜重新封回了暖阁的奢靡之中。她看着凌泉挺拔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身上滑落的丝袍,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满足与一丝微妙失落的情绪悄然滋生。


    午时。皇宫东暖阁。


    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旁,气氛却与暖玉阁的旖旎截然不同。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辽国的熊掌、西夏的驼峰、宋地的时蔬、南洋的鲜果……琳琅满目,香气扑鼻。然而,围坐桌旁的人,心思显然都不在美食上。


    凌泉端坐主位,慢条斯理地用银箸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驼峰肉。梁太后坐在他右侧,脸上妆容精致,华服盛装,眉梢眼角还残留着晨间的春色与得到“黑水”厚利后的满足,正殷勤地为凌泉布菜,笑语盈盈。


    左侧,耶律舞一身素雅的月白宫装,小口啜饮着杯中的葡萄酒,眼神清冷,如同雪山之巅的寒潭。她偶尔抬眼看向对面那对举止亲昵的男女,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戏码。但细看之下,那握着酒杯的纤纤玉指,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坐在耶律舞下首的耶律菲,则远没有姐姐那般沉得住气。她穿着一身娇艳的桃红襦裙,此刻却鼓着腮帮子,一双美眸如同喷火的小豹子,死死瞪着正给凌泉夹菜的梁太后!手中的银箸无意识地戳着碗里一块无辜的鹿脯肉,几乎要将它戳成筛子!那眼神里的醋意和不满,浓得几乎要滴出来!


    “王爷,尝尝这个,”梁太后仿佛浑然不觉,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仁,姿态优雅地放入凌泉面前的玉碟中,声音甜得发腻,“这是用南海刚到的鲜虾,配了江南的龙井嫩芽炒的,最是清爽……”


    “哼!”耶律菲终于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冷哼!她猛地放下银箸,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引得众人侧目。


    梁太后动作一顿,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耶律菲:“菲儿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这菜不合胃口?”语气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关切,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挑衅。


    耶律菲气得胸口起伏,刚想反唇相讥,却被身旁的耶律舞在桌下轻轻按住了手背。耶律舞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耶律菲看着姐姐沉静如水的眸子,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狠狠剜了梁太后一眼,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凌泉仿佛没看到这暗流涌动的小插曲,神色自若地夹起那块虾仁放入口中,咀嚼片刻,微微颔首:“尚可。”随即放下银箸,目光扫过在座几位作陪的西夏重臣——枢密使野利仁荣、户部尚书咩迷埋兀等人。这些人脸上都带着恭敬甚至谄媚的笑容,眼神深处却难掩一丝被驯服后的麻木与……对眼前珍馐的习以为常。凌泉带来的不仅是武力征服,更是前所未有的物质丰裕。他们的府邸里堆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享受着以往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虽然失去了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但这金丝笼里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诸位,”凌泉的声音打破了餐桌上微妙的沉默,“本王今日还有一事宣布。”


    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屏息凝神。


    “自即日起,”凌泉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凡我北平府辖下,除军械火器、铁路国之重器外,其余诸般产业——盐铁茶马、丝绸瓷器、工坊营造、商路行栈……乃至这新设的‘黑水’开采炼制之业,”他特意顿了顿,目光在梁太后脸上掠过,“皆准予西夏宗室、贵族、富商,以‘加盟入股’之形式参与!按股分红,盈亏自负!王府只定章程,收商税,保其经营!”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野利仁荣、咩迷埋兀等西夏重臣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加盟入股?分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不仅能继续享受凌泉带来的财富洪流,更能亲身参与其中,分享那庞大工业机器运转带来的、源源不断的红利!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


    “王爷!王爷此言当真?!”野利仁荣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声音发颤。


    “王爷天恩浩荡!臣等……臣等感激涕零!”咩迷埋兀更是直接离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不已!巨大的利益诱惑瞬间冲垮了所有矜持!


    梁太后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她虽得凌泉许诺坐享“黑水”之利,但若能亲自参与更多产业……她看向凌泉的眼神更加炽热。


    唯有耶律舞姐妹,看着这群西夏贵族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模样,眼神更加复杂。耶律舞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仿佛在看一群围着蜜罐打转的苍蝇。耶律菲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声音虽轻,却清晰地飘入众人耳中。


    野利仁荣等人脸上笑容一僵,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又被巨大的利益冲淡,只当没听见。


    凌泉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掌控全局的弧度:“具体章程,稍后由苏记商盟的管事与诸位详谈。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他声音陡然转冷,“规矩之内,有钱一起赚。规矩之外……手伸得太长,本王不介意帮他剁了。”


    冰冷的话语让狂喜的众人心头一凛,连忙收敛神色,恭声应诺:“谨遵王爷教诲!”


    十日后。兴庆府西门外。


    朔风卷起黄沙,扑打在旌旗之上,发出猎猎声响。冬日的阳光惨白,映照着城外一片肃杀的军阵。


    三万精锐,列阵如林!玄甲黑旗的北平府军居中,如同沉默的钢铁脊梁。左侧是打着契丹狼旗的辽国宫帐军残部改编的“镇北营”,虽经整编,眼神深处仍带着一丝被驯服的野性。右侧则是西夏“铁鹞子”改编的“定西营”,人马俱披重甲,气势彪悍。三股力量泾渭分明,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威压强行捏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军阵前方,并非只有战马刀枪。数十辆特制的、由四匹健马拉动的巨大厢车格外醒目。车厢上烙印着“苏记”、“四海”、“北洋”等巨大徽记。车厢里装的不是粮草军械,而是成箱的玻璃器皿、精美的丝绸锦缎、新式的铁器农具、雪白的精盐、压缩的茶砖……甚至还有几口被油布严密包裹、散发着浓烈药香的木箱!这是随军的商队!他们的目标,是更西方的财富与商路!


    凌泉一身玄色麒麟吞肩山文甲,外罩墨色大氅,骑在神骏的踏雪乌骓之上,立于全军最前方。寒风卷起他大氅的下摆,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扫过身后这支由军队和商人组成的奇特远征军,最终投向西方那苍茫的地平线——那里,是黄沙漫天的河西走廊,是扼守西域咽喉的高昌回鹘,是雪峰连绵的吐蕃高地!


    梁太后在宫门城楼上,扶着冰冷的箭垛,望着下方那道即将远去的玄色身影,眼神复杂。她身后,野利仁荣、咩迷埋兀等西夏贵族代表,以及一些得到“加盟”许可、跃跃欲试的大商贾,也都在翘首以盼。他们眼中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以及对凌泉西征成功的期盼——那意味着更广阔的商路,更多的分红!


    耶律舞和耶律菲并未在送行的人群中。她们的车驾早已停在军阵侧后方。耶律舞端坐车内,闭目养神,仿佛外界喧嚣与她无关。耶律菲则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凌泉挺拔的背影,又看看城楼上那个盛装华服、目光紧锁凌泉的梁太后,小嘴撅得老高,狠狠甩下了帘子。


    “呜——————!”


    苍凉浑厚的号角声撕裂长空!如同出征的战鼓擂响!


    “出发!”凌泉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


    他一夹马腹!踏雪乌骓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率先冲出!


    “轰隆隆——!”


    三万铁骑同时启动!马蹄声如同滚雷碾过大地!卷起漫天烟尘!钢铁洪流裹挟着商队的车轮滚滚,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朝着西方那未知的疆域与财富,轰然进发!目标——玉门关外,丝路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