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金殿血契

作品:《宰执新宋:我在古代搞科技

    上京城,这座曾经象征着契丹无上荣光的皇都,此刻已彻底沦为炼狱。深秋的寒风卷着浓重的硝烟、血腥和焦糊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每一个幸存者的咽喉。曾经巍峨高耸的城墙,如今布满了狰狞的巨大豁口,如同被洪荒巨兽啃噬过。巨大的包砖墙体在持续数日的猛烈炮击下大面积坍塌,露出里面夯土的惨白伤口。城楼早已化作一片燃烧的废墟,焦黑的梁柱歪斜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兀自冒着缕缕青烟。城门处,巨大的包铁木门被轰得支离破碎,扭曲的金属和燃烧的木块堵塞了通道,只余下满地狼藉的瓦砾、破碎的兵器和层层叠叠、早已被冻成暗紫色的尸骸。


    城内更是一片末日景象。靠近城墙的区域几乎被夷为平地,断壁残垣间,未熄的火焰仍在舔舐着残存的木料,发出噼啪的爆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皮肉烧焦的恶臭、血腥的甜腻、粪便的污浊以及房屋倒塌后扬起的厚重尘埃。侥幸未死的辽国军民如同惊弓之鸟,在废墟间仓惶奔逃、哭喊,寻找着失散的亲人或仅存的活路。远处皇宫方向传来的厮杀声和金铁交鸣声,如同催命的丧钟,敲打着每一个人濒临崩溃的神经。


    城西一处相对完好的坊市角落,此刻却上演着更加原始血腥的掠夺。女真、室韦、奚族的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彻底撕下了盟友的伪装,露出了贪婪凶残的本性。他们纵马冲入富户商贾的宅院,踹开紧闭的房门,砸开沉重的箱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玉器……所有值钱的东西被疯狂地抢夺、塞入马背上的皮囊!稍有反抗或迟疑,雪亮的弯刀便毫不留情地劈下!惨叫声、哭嚎声、狂笑声、器皿破碎声交织成一片!火光在劫掠中不断燃起,浓烟滚滚,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如同修罗鬼蜮。


    “我的!都是我的!”


    “滚开!这箱金子是老子的!”


    “杀!杀光这些辽狗!抢光他们的女人!”


    一个女真百夫长满脸横肉,挥舞着滴血的弯刀,一脚踹开一个死死抱着首饰盒的老者,将盒子连同老者枯瘦的手指一同劈开!他抓起一把金灿灿的项链塞进怀里,狂笑着策马冲向下一家。人性的底线在巨大的财富诱惑和复仇的快感面前,彻底崩塌。这片区域,成了野蛮欲望尽情宣泄的屠宰场。


    与城西的混乱血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皇宫大内。


    承天门巨大的包金门钉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渍,沉重的宫门被强行撞开,歪斜地挂在门轴上。昔日庄严肃穆的宫前广场上,此刻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肃杀。宽阔的御道两旁,密密麻麻跪满了身着辽国各式官袍的文武大臣、宗室勋贵。他们个个面如死灰,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不敢抬起分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与绝望。


    广场中央,象征着契丹最高权力的金銮殿——大安殿的丹陛之上。那张由整块紫檀木雕琢、镶嵌着无数宝石、铺着明黄龙纹锦垫的至尊龙椅,此刻却空悬着。


    龙椅之前,临时放置了一张宽大、线条刚硬、通体由黝黑发亮的铸铁打造的巨大座椅。椅上铺着一张完整的、毛色油亮、狰狞咆哮的雪原巨熊皮。凌泉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狐裘大氅,端坐其上。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伐之气,以及身后肃立如林的、眼神冰冷如刀的玄甲亲卫,形成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场,笼罩着整个大殿广场。


    在凌泉座椅两侧稍后的位置,摆放着两张略小的、铺着银狐皮的锦凳。耶律舞和耶律菲姐妹端坐其上。她们已换上了契丹贵族女子的盛装华服——耶律舞一身深紫色蹙金牡丹纹锦袍,头戴赤金点翠嵌宝的步摇冠;耶律菲则是一身正红色绣百鸟朝凤的宫装,鬓边簪着硕大的东珠。华贵的服饰衬得她们容颜愈发娇艳,但此刻,两张绝美的脸庞上却毫无血色,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耶律舞紧抿着嘴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体绷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丹陛下方那片跪伏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情绪。耶律菲则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偶尔抬眼飞快地扫过凌泉冷硬的侧脸,又迅速低下,眼中交织着恐惧、茫然和一丝被强行赋予的、扭曲的复仇快感。


    死寂中,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玄甲亲卫押解着几个人影,穿过跪伏的群臣,缓缓踏上丹陛。


    为首一人,正是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他早已不复帝王威仪,一身明黄龙袍污秽不堪,沾满了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金冠歪斜,几缕散乱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精气神,脚步虚浮踉跄,全靠身后两名亲卫半架半拖着才勉强站立。他身后跟着的,是同样狼狈不堪、面无人色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和几位皇室宗亲。


    当耶律延禧被押到丹陛之下,距离凌泉那张冰冷的铁座仅有十步之遥时,他浑浊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凌泉脸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极致的屈辱、刻骨的仇恨,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跪下!”押解的亲卫厉声呵斥,一脚踹在耶律延禧腿弯!


    “噗通!”这位曾经君临北地的契丹皇帝,如同被折断脊梁的野狗,重重地、毫无尊严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之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清晰得如同惊雷!他身后的耶律斜轸等人也如同被推倒的骨牌,纷纷跪倒,头颅深埋。


    “啊!”耶律舞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了一下,随即又死死咬住下唇,强行忍住。她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主宰她家族命运、也带给她无尽屈辱的皇帝,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跪在尘埃里,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复仇快意和难以言喻悲凉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化作眼底一片燃烧的火焰。


    耶律菲更是浑身剧颤,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指节发白。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和宗亲,又偷偷瞟了一眼身边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凌泉,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满足感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上前,将一封粘着朱红火漆的密信呈给凌泉:“王爷!汴梁八百里加急!陛下……御笔亲书!”


    凌泉眼皮都没抬,随手接过密信。展开,目光快速扫过。信是宋哲宗赵煦亲笔,措辞严厉,充满了帝王的愤怒与猜忌。核心意思只有一个——斥责凌泉擅启边衅,僭越行事!勒令他即刻诛杀辽主耶律延禧及其宗室,以绝后患!并言明朝廷已派重臣前来接收辽国疆土,命凌泉“恪守臣节,不得有误”!


    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从凌泉眼底升腾而起!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饱含嘲弄与不屑的弧度。杀辽主?让朝廷接收?想得倒美!他费尽心机打下的地盘,岂能拱手让人?这汴梁城里的黄口小儿,胃口倒是不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扫过下方跪着的耶律延禧,又缓缓扫过广场上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辽国群臣。声音不高,却如同寒冰摩擦,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耶律延禧。”


    跪在地上的辽主身体猛地一颤,艰难地抬起头,灰败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你虽无道,致使国破家亡,民不聊生。”凌泉的声音冰冷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亦非嗜杀之人。”


    此言一出,不仅耶律延禧愣住了,连他身后的耶律斜轸和广场上跪伏的群臣都愕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不杀?!


    凌泉的目光转向耶律舞和耶律菲,姐妹俩也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微微颔首,继续道:“念在你契丹先祖创业不易,也念在……有人为你求情。”“本王今日……准你活命。辽国国祚,亦可暂存。”


    巨大的震惊和死里逃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耶律延禧!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瘫软在地!他身后的宗亲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但是!”凌泉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重锤砸落!瞬间粉碎了那点可怜的希望!“活命,是有代价的!”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丹陛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俯视着跪在脚下的辽主,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


    “第一!割让临潢府(辽上京)以南、西拉木伦河(潢水)以北、直至白鞑靼部草场(今内蒙古东部)的广袤草场与三处金矿!划归本王直属!第二!赔款!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战马十万匹!牛羊各五十万头!分十年偿清!所有赔款只能由皇室和所有贵族偿还,平民不得加赋!第三!自即日起!辽国境内,废除旧币!所有赋税、交易、军饷发放,一律使用北平府‘和平铸币局’新铸之‘龙平’银元及铜元!旧币限期兑换,违者抄没!第四!辽国境内所有盐、铁、茶、马、丝绸、瓷器大宗贸易,由‘苏记商盟’专营!任何商号、部族,不得私自贩运!违者……斩!第五!为保辽主及上京安危,本王将在上京城内驻军一万!设‘镇辽将军府’!凡涉军务、外交、重大刑案,皆需报请将军府核准!”


    每一条款念出,都如同冰冷的钢刀,狠狠剜在每一个辽国君臣的心头!割地!赔款!金融命脉被掌控!经济命脉被垄断!军事咽喉被扼住!这哪里是存续国祚?这分明是敲骨吸髓!是将辽国彻底变成北平府的附庸和输血地!


    耶律延禧的脸色由灰败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死灰!他身体晃了晃,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巨大的屈辱和绝望让他几乎窒息!


    “陛下!陛下!不能答应啊!”一个老迈的辽国宗室再也忍不住,悲愤地抬起头嘶喊,“此乃亡国之约!签不得啊!”


    “聒噪!”凌泉身后一名亲卫统领厉喝一声,猛地拔刀!


    “噗嗤!”


    刀光一闪!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在周围大臣的身上脸上!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还有谁有异议?”凌泉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耶律延禧那张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签,还是不签?”


    耶律延禧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看着地上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看着周围大臣惊恐绝望的眼神,看着丹陛上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最后,他颓然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瘫软下去。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旁边一名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内侍慌忙将蘸饱了朱砂的毛笔递到他手中。


    一份早已拟好的、用契丹文和汉文双语书就的羊皮条约,被铺展在耶律延禧面前的金砖上。那鲜红的朱砂印记,如同流淌的鲜血,刺得他双目剧痛。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在那份象征着辽国彻底臣服与衰亡的条约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耶律延禧。笔迹歪斜无力,如同垂死的蚯蚓。


    当最后一笔落下,耶律延禧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灵魂,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染血的金砖上。他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凌泉看着那份签好的条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坐回铁座,目光转向身侧的耶律舞和耶律菲。


    耶律舞死死盯着昏死过去的耶律延禧,又看了看那份染血的条约,眼中翻腾的恨意、快意、悲凉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她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耶律菲则下意识地靠近了凌泉一些,仿佛在寻求某种庇护,看向耶律延禧的目光只剩下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陆寒。”凌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末将在!”


    “将条约……用印!昭告天下!”凌泉的声音带着尘埃落定般的冷酷决断,“自今日起!辽国……纳入我北平府羽翼之下!镇辽将军府……即刻开府理事!”


    “遵命!”陆寒沉声应诺,双手捧起那份沉甸甸的、浸透着鲜血与屈辱的羊皮条约,如同捧着最锋利的战刀。


    寒风卷过承天门广场,吹动着残破的旗帜和未熄的余烬。跪伏的辽国群臣如同泥塑木雕,死寂无声。只有那象征着契丹皇权的龙椅,依旧空悬在丹陛之上,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讽刺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