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可大师忍不住瞥了一眼般若浮生里，自家的得意弟子在干嘛。


    哦。


    他那个七情六欲残缺的弟子靖尘可是还在俗世的佛门转圈圈的疑惑。


    找一个翻烂了经书都找不到的答案——


    作为皇家白马寺的住持，他身负慧根，看得清人心凉薄，正在纳闷为什么大多来访的皇宫贵族看起来如此敬畏鬼神，虔诚向善，却转头又尔虞我诈，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害来害去。


    简直佛口蛇心。


    昌夷老祖胡子微微翘起，笑而不语。


    他当初收宋汐为徒弟，除了她让玄青刃认她为主以外。


    最欣赏的就是宋汐身上从来不屈的那个劲儿。


    她在正阳门受了委屈，就一剑把邱道远捅了个对穿。


    在永安城想救那些被困山洞的修仙者们，就直接潜入狼骑，和银衣对上。


    如今在俗世，见证了乱世之中诸多女子的苦难，就打算掀翻棋盘。


    她虽然还没有参悟自己的本心，但是她一直在遵循本心而活。


    她一定想过自己失败后，尸骨无存的下场，但是她是宋汐。


    她从来不会去想她做的事情有多艰难，又是否会成功。


    因为宋汐从来都相信自己。


    她想做，她便立刻付诸行动。


    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嘴上最爱说着惜命，却是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她永远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自己——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也是昌夷老祖知道那个蓝衣会动手脚，却未曾加以阻拦的原因。


    他相信宋汐的性子。


    她很爱她自己。


    所以她永远不会被人所驯服。


    哪怕那个所谓的骨卫大人拿出再多的东西去换般若浮生再多的权限，只要他的目标是想要驯服宋汐，那昌夷老祖就有那个自信。


    蓝衣他绝不会成功。


    如此，不仅能拿他的那些拿不出手的小心思当磨刀石让宋汐参悟本心，还能让他在般若浮生付出巨大代价，削弱这条地狱之眼走狗的实力——


    然后继续给这帮亲传们当磨刀石。


    何乐而不为呢？


    般若浮生之中，谢越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秋水为神玉为骨般的男子眼色略有些凌厉，他微微偏头，低眉扫了一眼媚香阁里躲在暗处的那些女子们，刚想要警告她们，却不期然对上了她们麻木的双眼里陡然的光亮。


    似是期待，又似是赌徒捧上了最后一摞筹码。


    谢越忍不住微微一怔，霎时恍然。


    是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谁又会愿意在自己的住所摆满易燃的物品，日夜不得安枕呢。


    “阿雅姐姐。”刚刚还怯生生的青萝探出头来，开口便是哭腔，”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媚香阁里被逼到自尽的女子数不胜数，当初秦雅趁夜杀了老鸨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叫好。


    但是现在也是真的所有人都在恐慌。


    秦雅说会保护她们，她也确实在这几天打跑了不少她们昔日暴虐的“恩客”，将所有姐妹保护了下来。


    但她们也清楚，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纸是包不住火的。


    官兵总会有来的那一天，或早或晚。


    她们甚至私下偷偷议论过，真的到了那天，秦雅姐姐武功最好，她们这些拖油瓶定然奋力阻拦那些官老爷，让秦雅姐姐逃出去。


    毕竟不能所有人都折在这里。


    死人的冤屈和正义，要靠活着的人来伸张。


    秦雅没有说话，媚香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在此时，外面的吵吵嚷嚷就更加刺耳清晰。


    “就是这里！媚香阁！那个婊子把我打成了这样！”


    “本公子今天就要一把火烧了这里，让他们知道知道到底谁说了算！”


    男人熟悉的叫骂声遥遥传来，刚刚还勇敢站出来说了句话的青萝顿时脸色惨白的后退了两步，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无助的看向秦雅。


    宋汐离窗子最近，她迅速伸手掩了窗子，透过缝隙确认道：“是刚刚被拖出去那个猪头。”


    “他带着官兵来了。”


    “嗤——”


    秦雅突然低低的笑出声，冷嗤道，“他的命倒是硬，醒的这么快。”


    “姐姐，我们怎么办？”之前拖着那个富家公子出去的女子低声问秦雅。


    “不用他烧。”秦雅从袖口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我们自己烧。”


    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戾气横生，“这些人倒都是熟悉的恩客啊，当真是蛇鼠一窝。”


    怪不得愿意大半夜跟着那个富家子弟来收拾她们。


    原来都是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的禽兽。


    秦雅不再看，冷静的指挥道，“把姐姐们的尸首都搬出来吧。”


    女子上挑的狐狸眼里倒映着火折子明亮的火苗，“只是少不得......又要扰了姐姐们死后的安宁了。”


    青萝咬着嘴唇，紧张的直哆嗦，“可是等到天亮，仵作来验尸，肯定会发现不妥，发现我们逃跑了的！”


    “当今摄政王独揽大权买卖官职，这些人大多是权贵子弟塞进来镀金的草包。”谢越抿唇，“他们要灭火，再请仵作来验尸，足够我们跑远。”


    “的确。”


    宋汐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媚香阁外的动静，“他们动作并不整齐，身上的铠甲歪歪扭扭，像是半夜被吵起来的，动作懒散，看起来并没有把媚香阁的女子们放在眼里。”


    “时间紧迫，动作要快些。不然一会媚香阁被包围，就不好走了。”


    “......”


    众多女子撤出媚香阁的速度远比宋汐想象的要快得多。


    她们背着很少的行囊，看着像是训练了无数遍的样子，有序的朝着媚香阁较为隐蔽的后门撤退。


    随着最后一名女子踏出媚香阁的门槛，秦雅面无表情的扬起手臂，将火折子远远丢了进去。


    火折子眼看着就要落在媚香阁堆积一地的易燃物上，燃起滔天大火，却被一只手凭空精准的接了下来。


    秦雅蓦然回头看向手的主人：“宋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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