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落地，四面镜墙突然齐齐震动。


    细得像牛毛的钢针从镜框边缘猛地弹出来，嗖嗖地钉进他们刚才站的位置。针尖泛着不正常的蓝光，一滴黏稠的液体正顺着墙面慢慢往下淌。陈骁一把将林晚秋按倒护住，沈昭侧身滚向一旁，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金属门框，发出一声闷哼。


    “是**联动，”她喘着气靠墙站起来，手指摸了摸左臂外侧，衣袖已经被划开一道细口，“和影楼案的手法一样。”


    林晚秋撑着轮椅扶手抬起头，碎掉的镜片反射着扭曲的光。她抬起手，用残存的镜片把头顶的灯光折射到地面，照出一条弯弯曲折的光带。“角度是算好的，”她声音里混着氧气管的嘶嘶声，“只有沿着这条线走，才不会触发共振。”


    陈骁点点头，背起林晚秋，沈昭紧跟在后，手里的银簪微微转动，不时轻敲墙壁，听着回声判断位置。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踩在光带的转折点上，避开镜面之间的致命节点。尽头出现一扇铁门，表面覆盖着暗色涂层，门框上刻着一行小字：“非亲历者不得入”。


    指纹锁闪着红光。


    陈骁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按上识别区。红灯闪了两下，没反应。再试一次，系统提示：权限不足，需双重验证。


    林晚秋从口袋里摸出平板，接上线**门侧的接口，屏幕跳了几下显示：声纹源必须为本空间内死亡个体。


    “意思是……”她顿了顿，“得用**的声音才能开？”


    沈昭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血已经渗了出来，在白布上洇开一小片暗红。她突然抬手，用银簪尖端挑开纱布，露出食指尖。牙一咬，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你干什么！”陈骁伸手要拦。


    她已经把血抹在银簪顶端，转身走向墙角最后一面完好的镜子。镜子斜靠着墙，映出她苍白的脸。她以簪作笔，蘸血写下——


    “以死者之名，起诉生者之罪。”


    七个字一笔一划，血顺着玻璃往下淌，正好流进镜底那道细小的导光槽里。接口处微光一闪，像是吸走了血里的某种信息。


    铁门咔嗒一响，红灯转绿，缓缓打开。


    一股陈年的灰尘气扑面而来。屋里堆满了骨灰盒，密密麻麻码到天花板，每个盒子正面都印着篆体印章——边角缺了一块，右下角有道划痕。陈骁一眼就认出来，和外卖服内衬、师父警服里掉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屋子中央的平台上躺着一具机械残骸，胸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仿生心脏，连着一根计时器。数字正在跳动：71:48:00。


    “和坐标倒计时同步归零了。”林晚秋低声说。


    黑三的头歪向一边，脸上的装甲碎了，露出底下的金属神经束。眼睛是暗的，但喉咙部位还有微弱的电流声。


    沈昭蹲下去检查，“语音中枢还在，只是外部供能断了。”


    “要是能激活呢？”林晚秋盯着那张半毁的脸，“它会不会还记得什么？”


    陈骁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范围应该只限这个房间，否则周慕云不会留这么明显的倒计时。他拿出记录仪，打开全程录像。


    林晚秋从怀里掏出微型录音器，接口已经磨损了，但她毫不犹豫，把插头对准黑三口腔深处的耦合孔，用力插了进去。


    机械残骸猛地抽动了一下。


    双眼突然亮起红光，喉咙里传出电流摩擦的杂音。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平稳，甚至带着点说不出的愉悦：


    “所有**体……都是我的孩子。”


    三个人同时僵住了。


    录音还在继续：“河道治理工程第七标段负责人张振海，知情泄露风险评级A级，执行清除指令M-7。行动代号：静水。由黑三执行，伪装成酒驾坠桥。家属抚恤金通过环保集团下属基金会支付，结案报告标注‘无他因’。”


    画面仿佛在倒带。


    陈骁想起三年前那份结案书——当时他就觉得桥面护栏磨损得不对劲，可证据不足没法深查。原来不是意外，是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养老院火灾案。”录音继续，“责任人李秀兰，曾接触原始河道图纸，清除方式：纵火。使用易燃涂料，引燃时间设定为夜间巡查间隙。现场不留活口，包括两名值班护工。”


    沈昭的手指微微发抖。她记得那场大火，尸检报告说都是吸入浓烟致死，但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所有逃生通道都从外面锁上了。现在她明白了——锁门的人，本来就没打算让里面的人活。


    “出租车司机陈国强，最后一次载客前往汽修厂。目击可能性评估：高。清除方式：药物迷晕后沉江。车辆回收，伪造失踪案结案。”


    陈骁呼吸一滞。


    那是师父殉职前最后接触的证人之一。师父当时想调行车记录仪，被上级以“无关案件”为由驳回了。七天后，师父从办公楼顶坠下。


    录音一条接一条，时间、地点、执行人、掩盖手段，清清楚楚。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他们曾经办过又不了了之的“普通案子”。


    林晚秋死死攥着录音线，指节发白。她突然发现，每段指令结尾都有个代码：M-7-Ω。


    “这不是批次编号，”她声音发紧，“是权限等级。Ω代表最终确认权——只有一个人能签发。”


    陈骁盯着黑三不断闪动的红眼睛：“周慕云。”


    就在这时，仿生心脏的跳动突然乱了起来，计时器开始加速——71:47:30……71:47:29……


    “不对，”沈昭猛地抬头，“倒计时原本是71:48:22，同步归零后应该是71:48:00，现在怎么少了三十秒？”


    陈骁立刻反应过来：“有人远程改了计时器。”


    林晚秋快速接入系统后台，想锁定操作来源。屏幕刚跳出IP路径，整个地下室的灯啪地全灭了，只剩下计时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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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光在黑暗里跳动。


    “他在看，”沈昭低声说，“这地方还有隐藏的摄像头。”


    陈骁抬头扫视，很快发现通风口内侧有个微型镜头正在缓缓转动。他举起记录仪对准它，冷笑一声：“看得见，不代表你控得住场。”


    他走到黑三旁边蹲下，直视那双红眼睛：“你说他是你父亲，那你想过没有，他给你的从来不是命，是任务？”


    机械残骸没反应，但喉咙部位的电流声变急了。


    “你执行了这么多清除令，”陈骁声音沉静，“可你知道第一个被清除的是谁吗？”


    他停了一秒，说出那个名字：“老谢的侄子。十七岁，汽修学徒，就因为无意间拍到了油罐车进出河道泵房的照片。你杀了他，把尸体埋进江底的水泥桩里。”


    黑三的头微微颤了一下。


    “你不是**，”陈骁继续说，“你是工具。而工具，从来不会被记住名字。”


    录音器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的杂音，接着，黑三的嘴又张开了，这次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周慕云的语调，而是机械合成的低语：


    “目标……变更。”


    “新指令……优先级最高。”


    “清除……在场所有人。”


    陈骁猛地后退，一把将沈昭拉到身后。林晚秋拼命转动轮椅往后撤，撞上骨灰架，几个盒子滚下来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三的仿生心脏剧烈搏动，胸腔里传出齿轮咬合的怪响。他的手臂慢慢抬起来，指尖弹出一根细长的金属针，针尖泛着同样的幽蓝。


    计时器跳动：71:46:18。


    沈昭靠在骨灰架旁，左手食指还在渗血。她慢慢抽出银簪，簪尖朝外，抵在自己掌心。


    “你还记得吗？”她盯着黑三的红眼睛，声音很轻，“你说每个**体都有编号。那你有编号以外的记忆吗？比如……某个下雨的晚上，有人给你吃过一碗热汤面？”


    机械残骸的动作顿住了。


    “那是老谢，”她说，“他不是命令你**，是偷偷把你藏在汽修厂地下室，给你饭吃，给你换药，叫你‘小三’。”


    黑三的右手缓缓垂了下去。


    计时器继续跳动：71:45:59。


    陈骁抓住机会，迅速绕到平台另一侧，找到电源主控线。他拔出刀刚要割，却发现线路连着备用电池，强行断电可能立刻就会炸。


    林晚秋喘着气，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操作，“我在试反向注入干扰程序……需要三十秒……”


    “我们没有三十秒了。”沈昭说着，把沾血的银簪轻轻放在骨灰盒边缘。


    她看向黑三，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还记得那碗面，就帮我做件事。”


    黑三的头慢慢转向她。


    “替我传句话，”她说，“给那个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人。”


    机械残骸的喉咙又亮起微光。


    沈昭深吸一口气，说出八个字：


    “真相，不会陪你演完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