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的雾气还未散尽，第十三具尸体刚被抬上岸。陈骁站在临时指挥车旁，那枚带血的警徽已经收进证物袋，他手中握着的是那支磨得发亮的派克钢笔。


    沈昭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虚浮，但坚持自己走着。她瞥了眼尸体颈侧的缝合线，轻声说：“和密室手术一样，刀法精准，没有多余动作。”


    陈骁没有作声，只是将钢笔轻轻咬在嘴里，感受金属的凉意贴着牙根。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WKT-09毒素重现，器官摘除技术再次出现，这不是巧合，而是对方的公然宣告。


    半小时后，省厅特派组的车驶入封锁区。黑色轿车停稳，下来的人穿着笔挺制服，二话不说就递来一份文件：《关于暂停陈骁职务并封存其使用的非授权刑侦辅助系统的决定》。


    “系统数据必须移交。”带队的中年男人语气平静，“否则后续的跨国协作无法进行。”


    陈骁吐出钢笔，盯着文件末尾的红章：“你们怕的不是我用了系统，是怕我查到谁头上。”


    没人接话。


    他转身走向市局大楼，沈昭默默跟上。走廊灯光惨白，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技术科的人等在会议室门口，脸色凝重：“后台被远程锁**，系统界面全灰，所有推演记录正在被清除。”


    陈骁走进会议室，环视一周。省厅代表已经就座，两名便衣站在角落，目光紧锁在他手中的钢笔上。


    “我可以交出证据。”他坐下，将钢笔放在桌面上，“但不是以数据包的形式。”


    “那你打算怎么交？”


    他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一条清晰的线索——从沉船案名单开始，到十二具中山装尸体的身份注销，再到林承远这个名字在九次殡葬记录中的重复出现；从王美兰女儿骨髓报告里的基因异常，到沈昭母亲骨灰中提取出的皮屑与簪子胶卷的交叉验证；从周慕云茶室录音里的“账户会说话”，到第十三具尸体颈侧的移植切口……


    这些画面他曾依靠系统推演过无数次。现在，他不需要系统了。


    他睁开眼，从内袋取出一支金属笔芯，插入钢笔尾端。咔嗒一声轻响，笔身微微震颤。


    “这是林晚秋留下的。”他说，“能将加密信息蚀刻进合金层，物理存储，无法远程读取或删除。”


    省厅代表皱眉：“你在做什么？”


    “做你们不敢做的事。”他抬起手，钢笔指向投影幕布，“让证据自己说话。”


    笔尖微光一闪，一道红色光纹从笔身射出，在空中旋转展开。三维影像缓缓成型——时间轴横跨三十年，死者姓名如星辰排列，每一点都连接着资金流向、档案变更、死亡证明签发流程。


    一条红线缠绕整个图谱，标注着“自愿退出公共职务承诺书”的签署时间与尸体火化时间的精确重合。


    “这不是**链。”陈骁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是制度性替换。他们用**填空缺，用合规流程掩盖非法更替。每一个签字，每一次火化，都是系统运转的一环。”


    幕布上的影像继续推进。当“王美兰”三个字浮现时，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她是沈昭的母亲，也是三十年前沉船案最后一位签署遗体交接单的警务顾问。影像显示，她的签名出现在七份善后文件上，而笔迹分析表明，其中有四份并非本人签署。


    “有人冒用她的身份。”沈昭轻声说，“不止一次。”


    就在这时，角落传来一声金属轻响。


    陆明川站了起来。


    他一直坐在后排，一言不发。此刻，他的手指紧紧抠住桌沿，指节泛白，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去扶。


    “是我……”他嗓音干涩，“当年那份善后协议，是我签的字。”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有人猛地起身，有人伸手去摸通讯器。陈骁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陆明川的脸。


    “我不是为钱。”陆明川声音颤抖，“也不是为权。我只是……想保住一部分知道真相的人。可后来……后来他们拿走了更多东西。”


    他抬起手，指向沈昭：“你母亲那天来找我，说她发现了双层缝合的问题，要重新验尸。我说再等等，等风头过去……可第二天，她就**。”


    沈昭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只有左手无意识地抚过耳畔的银簪。


    陈骁看着投影仍在运行，红线未断。


    突然，头顶灯光剧烈闪烁，紧接着，所有电子屏幕同时爆出火花。投影中断，音响发出刺耳杂音，整栋楼陷入黑暗。


    唯有那支钢笔，依旧悬在半空，投射出最后一段影像——十二具中山装尸体的面部重建图依次闪过，最后定格在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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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


    镜头拉近，那人左手六指上的银戒清晰可见，“JX-09”字样微微反光。


    接着，戒指内部闪过一道极细的蓝光，像是某种信号启动了。


    钢笔的投影开始扭曲，但并未消失。它不依赖电力，也不接入网络，仅靠内部微型陀螺仪与光学反射维持运转。


    陈骁伸手接住下落的钢笔，笔身的微光映在他脸上，像一道未熄的火痕。


    沈昭忽然蹲下身，从鞋跟夹层取出一枚微型U盘，塞进陈骁掌心：“这是昨晚从第十三具尸体口腔内壁刮下的残留物分析结果。不是毒素，是编码序列。”


    他点头，没有多问。


    陆明川仍站在原地，双手撑着桌子，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缓缓坐了回去。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技术科的人冲进来喊道：“全楼断电！备用电源也失效了！所有服务器离线！”


    陈骁没有理会，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钢笔，轻轻摩挲笔帽上的划痕。这支笔陪了他十年，写过无数审讯记录，陪他度过上百个深思的深夜，现在，它成了唯一还在运转的证据源。


    “他们切断了系统。”他说，“是因为怕我们看见真正的链条。”


    沈昭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下一个环节在哪？”


    “证物室。”他抬头，“银簪的编号和戒指的信号频率一致。它们是一套密钥。”


    两人转身朝门外走去。


    经过陆明川时，他忽然抬起头，眼神浑浊：“别信档案库里任何‘已归档’的东西。”


    陈骁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说了句：“三十年前的事，该翻篇了。”


    走廊一片漆黑，应急灯迟迟未亮。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


    拐角处，证物室的门虚掩着。


    陈骁推开门，伸手去按墙边开关。


    灯没有亮。


    但他看见了——工作台上，那支曾属于沈昭母亲的银簪，正静静躺着，簪尾对着门口，像是特意摆好的方向。


    沈昭快步上前，拿起银簪，指尖顺着簪身滑下。在靠近底端的位置，她停住了。


    那里有一圈几乎看不见的螺旋纹路，与普通饰品完全不同。


    她掏出解剖镊子，轻轻旋动。


    簪身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底盖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