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灭口
作品:《替身嫡谋》 关怀素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是用夕食的时候,听到消息关怀素碗筷都摔在地上,她却什么都顾不得,立刻起身就飞快往外赶。
到了门口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人,但是手里拿着的确实是师兄的随身玉佩。
关怀素一看,登时急了,也没顾得上别的,立刻便叫:“快叫叔叔与我一起去城郊一趟!”
闵志杰裹着斗笠就出来了,身上还带了药箱,上了来接的马车,关怀素一路就问:“怎么回事,我前几日才听师兄传信,说大家都好,怎地突然不好了?”
“回姑娘,这几日乡里在准备翻年春耕的事情,孙大人和钟妈妈都忙着教咱们做农具,结果今儿个钟妈妈爬到粮仓上头去看一个漏坑,那上头木头糟了没人知道,一脚踩破给跌下来了……”报信的人说到这里,眼圈红了,擦着眼泪呜咽地说,“都是为了咱们……”
关怀素听到这里,更加着急,连忙问:“可是摔到头了?人还清醒吗?还能说话吗?”
这么一叠声地问着,马车快速地出城,往京郊吏部所在的农庄而去。
那农人连着回答了关怀素关于钟妈妈的问题,关怀素听到钟妈妈摔下来就没醒,心中登时沉到了底。
一路无话,关怀素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被闵叔叔拉了一下。
关怀素不明所以,转头过去想问,突然感觉到闵叔叔掐了自己一下。
关怀素愣住,而后感觉到闵叔叔的手指隐蔽地朝那农人指了指。
于是关怀素顺着看过去,便看到那农人垂下的衣摆处,干干净净的一双鞋。
这农人衣衫上头还有常年做活的泥巴,但是鞋子却十分干净,关怀素登时瞳孔一缩。
而后再细看,便发现此人衣服不是很合身,不像是自个儿的,倒像是找人临时扒下来的,更让关怀素觉得瞬间惊恐的,是这个农人一直垂目看似紧张不安地待着,实则手掌细看有厚茧,马车晃动之中他会无意识地能保持住自己的身形一点也不晃动。
这是个习武之人!而且功夫不差!
关怀素登时意识到了这个重要事情。
这等会功夫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乡野村夫?而这个人还打着师兄和钟妈妈的旗号特地把自己从京师骗出来……定然不是好事!
关怀素几乎瞬间就想到程姨母说的那句“怀素,你最近最好不要离开京师。”的叮嘱,关怀素登时心中冷透了。
此人不知是谁派来的,而且闵叔叔不能随意开口,为今之计,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关怀素假装看着窗外着急地看到了哪里,伸头出去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山谷的凹口,这个地方转过去就是一大片田地,毫无遮挡,若是从那里再跑,连个遮挡都没有。
想到这里,关怀素不再犹豫,立刻突然说:“停车!”
而后对诧异的农人说:“我记得这边有一户人家,这里头老人采的药极好,刚巧我家里郎中没有好人参了,赶紧去买一条,一会儿钟妈妈定然用得着!”
闵太医知道关怀素的意思,闻言立刻点头。
这人将信将疑,但是这地方离京师虽然有点路程,却并不是特别远,他到底不想惊动周围的人,看关怀素一脸焦急的样子又不像作假,便点了点头。
关怀素和闵志杰下了马车,一路就往半山坡那边飞快地走,那农人在身边死死跟着,无论如何也不走开。
但是没关系,起码少了个赶车的人,他们两个对付一个,勉强还是有一点胜算的。
比如此刻,关怀素心中做好准备,在农人第三次问“怎么还没到地方?”的时候,关怀素猛地指着上风口,说:“看,那边!”
农人转头一看,关怀素一挥手,一大把药粉撒过去!
这农人一惊,反应很快,立刻闭气!
关怀素心中一沉,下一刻闵太医拿出一个圆竹筒放在唇边一吹,一根细针直接飞出,扎在那农人的脸上。
“呵呵,你们怎么看出来我身份的?”这农人冷笑一声,说,“可惜了,不就是些药粉,我等都是经过培训,这种迷药对我们没有作用,至于这根针,你是拿来给我挠痒痒吗?”
这人说着,冷笑一声拔掉脸上的长针,而后猛地脸色一变,口吐白沫,瞪着眼睛问:“这是、什么、毒……”
然后两眼一瞪,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见血封喉的箭毒木,老子跑路这么久,最后一根用你身上了!”闵太医掀开纱帘,心痛地说,“真是暴殄天物,这玩意儿可难得了!”
“闵叔叔,我们还是先逃命再说吧,那赶车的好像发现不对了!”关怀素回头看山脚下,他们在半山半天没下去,这赶车已经下了马车,一路往山上来查看了。
闵太医闻言也来不及心疼了,一路脚底抹油,往山上而去。
二人一入深林,闵太医就叫苦不迭,连声喘气,说:“我完了我完了,这下子真的要死了。”
“闵叔叔你留着力气跑路吧!”关怀素也在喘气,而后看着前方,说,“快些跑,等咱们到了吏部的庄子,我不信他们还敢刺杀朝廷命官!”
二人说着,又开始疯狂跑了起来。
可是后面的人是练家子,显然已经发现了死尸,身后不多久已经听到了声音。
“关姑娘你出来吧,这时候你出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赶车之人已经不再隐瞒自己的意图,冷声说,“若是再逃,就别怪一会儿叫在下找到,下手不利索了!”
关怀素和闵太医继续往前跑,此人在身后鬼魅一般追着,而后冷声恐吓他们:“姑娘非要为难在下,在下只能先砍断姑娘四肢,再削去姑娘的鼻子和嘴巴,细细折磨,再送姑娘上路了……”
闵太医闻言吓得慌不择路,居然一溜烟从半山腰滚了下去!
关怀素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追上去,二人就这么一路滚到半山腰的山路上,杀手已经听到声音,一路直往山下而来。
见四下无人,杀手好整以暇地走下来,走到面前,看到闵太医慌乱之中露出的脸,杀手一惊,而后笑了笑,说:“闵太医居然也在,好、我今儿运气真好……”
话说到这里,杀手突然一愣,而后猛地提气就往身后连退四五步!
乃是因为身后两道身影杀出来,一个身影刀法刚猛,一道身影使峨眉刺,手法专克杀手的暗杀技,几个对面下来,杀手就被洞穿琵琶骨,盯在树干上。
“说,你是谁的手下?”面色阴柔的男人盯着树干上的杀手,冷冰冰地问。
杀手想说什么,但是下巴已经被卸掉,口里含着的自杀药丸已经到了这男人的手中。
杀手眼神恐惧,不可置信地含糊说:“张、张卷、你、怎会……”
“我怎么会活着?”张卷知道他的意思,冷笑一声,说,“老天开眼,刑部十五个兄弟都死了,留下我被冲上岸,叫人救了一命。你的主人这回死定了,你若是知道什么,劝你快说,好歹留个全尸。”
杀手面露绝望之色,但是却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他闭上眼睛,显然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带去刑部!”张卷目露阴厉之色,对前方的来福说。
来福把盯着杀手的刀抽出来,躲过溅出来的血,迅速把杀手手脚筋都割断,而后叫手下把人收起来。
而关怀素早在打斗之中,便被人抱着搀扶起来,看到的便是前日才离京的熟悉的脸。
“乐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关怀素听到杀手叫张卷的名字,才恍然大悟,说,“张侍郎还活着,钦州的事情调查清楚了?”
周乐天点头,他神色之中都是风霜,显然一路都在赶路,他手有些发抖,轻声说:“幸亏我折返回来了,幸亏……”
天知道他听到前方有打斗,急匆匆地赶过来,而后看到杀手用长剑指着关怀素,指着他如今世界上唯二在乎的人的时候,周乐天有多恐惧。
关怀素心中明白他的关切,立刻拍拍他,温声说:“没事没事,多亏老天有眼,多亏我命中有你这个救星!”
而后看周乐天还是后怕,关怀素主动上前抱了抱关怀素,而后笑了笑,有些俏皮地说:“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将军。”
第一次是在狄夷架的锅前,她差点被人煮食,那时候,他还是年少成名的将军。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在她的心中,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周乐天读懂了关怀素的未尽之意,心中虽然惊恐,却也喜悦。
他反手抱住关怀素,感觉到怀里的人热气腾腾的,还是鲜活的生命,总算是稍微慢慢地稳定下来。
“好了,虽然没有人关心,但是我也还活着。”闵太医在旁边独自灿烂地说,“老子真是命大!”
周乐天和关怀素闻言,登时都有些不好意思,放开了手。
“闵太医,不是传言你已经潜逃了吗?你怎地还在京师?”张卷在那边空闲下来,回头立刻问闵志杰,说,“怎地有杀手来追杀你?“
“不是,这个杀手是来杀我大侄女的!”闵志杰灿烂回答,而后说,“但是之前也有人追杀我,我没有潜逃,天地良心,陛下去得不明不白,可能是被人毒杀,我第一个想调查清楚,怎会逃跑?那天晚上我是看着吴大伴都被那帮侍卫推搡摔死,我瞧着不对才跑路的!”
张卷闻言眼神登时犀利起来,他冷声说:“竟有此事,闵太医你放心,若是真的圣人死因有问题,我一定将此事启奏今上,一定要调查清楚!”
闵太医闻言也是大喜,而后又说:“大侄女说此事干系重大,说先不要打草惊蛇,明日我们打算先去瞧瞧见贵妃娘娘,私下调查此事。”
张卷闻言点头,冷声说:“如此也好,此事如果真的有问题,我极其怀疑就是王寻所为!”
关怀素闻言,登时紧张地问:“大人是查到了什么吗?”
“张侍郎在钦州遇到刺杀,为农户所救之后,这一个多月都隐姓埋名在村中假作货郎私下走访,结果刚巧遇到王家族人被灭族。”周乐天把他知道的事情都给关怀素一一道来,众人才知道张卷这一个多月跌宕起伏的遭遇。
却原来张卷死里逃生之后,他不敢暴露身份,于是就干脆说自己是驴车失足跌入水的货郎,又拿贴身的银钱买了许多货物,又去贿赂了一个当地的文书作保,拿了个失踪货郎的身份,总算躲过了几次搜寻。
等到风声过去,张卷便去私下调查,才知道王氏宗族出了大事,晚上祠堂走水,刚巧一群老人在商量事情,全数烧死在了祠堂。
张卷知道此事之后,愈发觉得圣人让查的事情只怕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使了些手段,与当地的老人关系愈发好了之后,假作与老人天南地北聊稀罕事情,最终终于从当地老者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昔年王氏宗族的旧事。
“王寻年少的时候家贫,王寻读书颇有天资,但是父亲早逝,母亲怀着孩子无处为生,于是改嫁他人。”张卷冷声说着话,众人上了马车,一路往京师而去。
却原来,当时王寻年纪还小,无法顶门立户,哪怕怀着遗腹子,王寻的母亲也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匆匆嫁人。
“那个孩子,后来跟着后夫姓,姓付,叫付石。”张卷一句话,叫关怀素到抽一口凉气。
付石,果然是案卷之中那个被划掉的名字!
“王寻没过几年下场,考中之后,母亲去世,王寻与继父一家也没来往,但是对这个弟弟暗中照料颇多。”张卷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个付石后来读书科考,甚至进了吏部,都是亲哥哥王寻的照料。
但是二人面上来往并不多,毕竟王寻当时正在大力推行儒学,若是叫人知道他的母亲二嫁,只怕对他的言论也颇有疑窦,于是此事被隐瞒起来。
连朝中众人都并不知道二人关系,明面上二人瞧着只是同乡而已。
直到付石看管粮草。
赵大人与圣人所说,付石自入朝为官之后,就性喜奢华享乐,往常小打小闹地收受贿赂,勒索地方官员,都是常事,只是叫王寻压下来了。
赵金白那时候与王寻关系愈发火热,知道王寻暗中照料这个同乡,自然也与付石关系好了许多。
直到付石当时和他一起,吏部和兵部一起联合接收了关娘子送来的粮草物资。
那时候付石与赵金白关系已经是极佳,已经如结义兄弟一般,当时付石还与赵金白一起联合做了几件贪墨的小事——比如说在军需粮草里头动手脚,把上等米换成陈米,赚取中间差价。
“那些边关的大老粗知道什么好东西,能吃饱就成!”付石当时与赵金白这么说,赵金白也觉得,这么一转手就能赚几千两,也不耽搁送过去了粮食,岂不是美事儿!
直到二人的胃口被越喂越大,到了关娘子送来的那批粮草时,付石联络到了人,直接能把这批军需物资全部吞下。
他们当时悄悄卖了一部分,开始想的是按以前的计划,等到运走的时候,换了陈米顶上。
结果东西分批卖得七七八八,偏那年出了一场大雪,陈米和棉花的价格涨了三倍。
他们手里的钱买不回能对付的粮草了,而关娘子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几次来仓库检查,都被他们搪塞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无路可走,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抹平账目。
“所以他们安排了一场大火,把粮仓烧了。”张卷冷冷地说,“按照赵金白所说,烧了之后,关娘子起了疑心想细查,王寻怕她查出什么事情,于是干脆下手先下了断案,斩杀了参与的所有粮官,抹掉付石值夜的名录,付石从此人间蒸发,而赵金白则是办事不力被调到礼部,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那我娘,我娘后来死了,与此事有关吗?”关怀素颤声问。
“赵金白死前跟圣人说,关娘子当时在生产,没有精力继续查此事,此事就此结案。但是生产后,关娘子似乎有再查探此事。”张卷说到这里,阴狠的眉目也柔和下来,轻叹一声,说,“关娘子聪慧,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关怀素冷声说,“那么我娘的死,王寻与李珺定然有什么干系,崔妙人不过是下手的那个执行者罢了,是了,崔妙人最会揣摩李珺的心意,她敢下手,定然是李珺给了她什么暗示,他最会这样利用人。”
“姑娘节哀。”张卷轻叹了一声,说,“此事牵涉重大,圣人一定会严查,包括侯爷当年调查狄夷之事,侯爷也已经在查当年那帮买走军需物资的商贾,那帮人既然能把东西卖到狄夷,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商贾,此事查出来,王寻只怕是杀头的大祸!难怪他费尽心思要杀人灭口,此事非同小可!”
关怀素和周乐天闻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忧虑,但是也看到了斗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