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当庭对峙
作品:《替身嫡谋》 “回大人,这妈妈打肇州就伺候我母亲,已经是几十年的老人了,她亲眼所见,我如何能不信?!”李珺拱手,流下泪来说,“就算如此,我想着她年纪小,又是我与发妻所生的唯一孩子,还是打算把此事瞒下来,日后送回肇州,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李珺潸然泪下,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众人都沉默了,只觉得李珺一片慈父之心,实在是无可指责。
“李大人,我那侄女还一身伤地躺在床上呢,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太医亲口所说,说是下了死手,差点活活打死,许要养一年半载才能稍微好些……我还真当你是慈父呢。”程娘子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看着李珺说,“李大人……不对,你因对付发妻恩人之子、徇私枉法,已被罢职,当不得大人之名,李珺,你如此口蜜腹剑、阴毒小人,真是我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厚脸皮!”
“你大胆!”李珺气地指着程娘子怒斥,“我后来让家里大娘子用了家法不假,但是若不是她反倒跳起来与家丁动手,殴打家丁,还差点殴打继母,何至于家丁们失了分寸!”
“肃静!”孙府尹眼见着二人吵得厉害了,马上出手制止,而后看着严妈妈,问:“你当日如何看着大姑娘下毒,她到底是如何做的,细细说来?”
“是!”严妈妈答完,立刻说,“老夫人叫大姑娘侍疾,大姑娘素来就不愿意,上回侍疾一会儿,打碎了老夫人两三个碗,气得老夫人差点昏过去。可老夫人还是想着叫她侍疾,日后出嫁,能侍奉祖母,也是一件增添名声的好事……”
“说重点!”孙府尹听得头大,不耐烦地立刻呵斥。
“是是。”严妈妈吓了一跳,才仓促地说,“老夫人叫大姑娘侍疾,大姑娘来的时候就不高兴,还说老夫人是装病折腾人。这就算了,我亲眼瞧见孔妈妈给大姑娘悄悄递了老夫人常用的药膏,然后大姑娘便挑起一坨,放在碗里搅和一下,给老夫人喝下了。”
“你看到了,你为何不阻止?你这等不当事的下人,该拖出去杀了!”程娘子立刻呵斥!
孙府尹也觉得十分不合理,拍了一下惊堂木,说:“你看见有人给你主人家下毒,为何不出声?”
严妈妈吓得一哆嗦,而后说:“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是早先看到孔妈妈迎出去,顺着袖子给大姑娘塞了东西。后来我端水出去,刚巧看到大姑娘手指黑漆漆的从药碗里抬起来……然后老夫人喝了药便毒发,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是看到大姑娘下毒了!是老婆子愚蠢,若是早些反应过来,老夫人不会如此殒命……”
说到这里,严妈妈伏地大哭。
“孔妈妈,你可是真的与大姑娘勾搭,给主子下药!”孙府尹一拍惊堂木,问孔妈妈!
孔妈妈原本就披头散发,身上还有血迹,本来进门的时候都在恍惚,直到看到跪在旁边的人群里,居然也有才嫁出去不久的女儿一家,神色还十分凄惶,登时就露出焦急之色。
此刻被审问,孔妈妈看向女儿,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她此刻心中十分犹豫,毕竟在家时不只是受了拷打,孙大娘子临行前威胁她,若是她好好作证,那日后自然也能放她出去,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果孔妈妈真的与大姑娘勾结,下毒害老夫人,李家为什么要派杀手去追杀孔妈妈的女儿?!”程娘子怕孔妈妈不明白情势乱说话,立刻开口,表面上是怒斥,实则是告诉孔妈妈,青黛已经遭过大危险了,程娘子怒声说,“不就是想屈打成招,杀人灭口!”
果然孔妈妈闻言,惊恐的脸色一变!
李珺心道不好,立刻说:“你胡说什么,那什么杀手,明明是你们为了栽赃自导自演!我绝不会对家中放出去的下人下手!何况这妈妈收了我那长女五十亩地,又收了那么多赏赐,若不是叫她办这种大事,怎会如此大方赏赐她祖母身边伺候的人?”
程娘子冷笑说:“是啊,李大人真是个好人,连自己女儿都能眼睁睁叫人磋磨死,你说的话到底能信几分呢?”
又说:“至于赏赐,关家待下人素来最是厚赏,这事儿天底下谁不知道?若不是关家人仁厚,当年能让素问嫁给你一个六品小官,还陪嫁十里红妆吗?”
李珺脸皮涨红,说不出话,孙府尹欣赏一会儿,才对孔妈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孔妈妈听到程娘子的话,登时浑身一抖,再看到人群里青黛含泪摸了摸脑袋上的珠花,又点点头,隐蔽地比了个大拇指。
那是关怀素当初赐给青黛出嫁的头面,孔妈妈一片混乱之中看到这一幕,心中立刻下了狠心。
她埋下头,眼圈发红,大声喊:“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我是被冤枉的啊!老婆子也是伺候老夫人几十年,怎会背叛主子,还帮着外人给主子下毒?”
她转头怒视严妈妈,恶狠狠地说:“反倒是这个老虔婆,上回老夫人提拔我,让我管家,她心中一直不忿,所以借机污蔑我!”
“那你可看到大姑娘有什么异动?!”孙府尹立刻问。
“没有,药是严妈妈送到大姑娘手上的,要我说,没准是这个老虔婆收了人家的好处,给老夫人下药,而后贼喊捉贼!”孔妈妈恶狠狠地说!
严妈妈没想到事情绕回到自己身上,立刻大呼冤枉。
“肃静!”孙府尹立刻喊停!
而后对着李珺和程娘子说:“此事双方各执一词,你们二人可还有其他证据?”
“我查问过家里所有下人,所有下人都可以作证,熬药的炉子也找人看了,没有毒。毒是下在碗里的,严妈妈一路送回去都有人亲眼看到,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药膏,根本没办法下毒!”李珺拱手,说,“此事若不是板上钉钉,我又何尝想相信自己的亲生骨肉是这等谋害亲长的孽障?”
“李珺,你说得可真好,满屋子下人都可以作证……当初害死婉玉的,可也是老夫人调教的下人!”程娘子冷声说,“老夫人调教的下人敢害死婉玉,为何不敢冤枉她毒杀亲长?”
她死死地盯着李珺,说:“李珺,你什么时候知道婉玉死的?你可曾细查家里的下人,可曾细查发生过什么事情?好,我就当此事久远,你查不到,可怀素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十几年未曾见过的亲女儿!她为何乔装改扮地到了李家,又经历过什么,受过什么委屈……你为何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在她身份暴露之后,立刻要对她下杀手?你是不是为了杀人灭口,是不是当年素问的死真的有问题,才叫你如此下杀手!”
此话一出,李珺怒声呵斥:“你混账!”
他气得发抖,看着程娘子怒声说:“县主,我敬你身份,一再忍让,你却对我一再污蔑、血口喷人!”
“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家里理亏?你李家如今全部家财都是关家的,素问陪嫁的五个庄子,你分给大房一个、妾室一个,你娘两个,你一个……”程娘子冷笑,说,“这些年,你的妾和孩子都是关家养的!素问临终时与你击掌为誓,说等到女儿及笄,你便要把所有嫁妆还给女儿经营,你做了吗?你母亲让下人害死婉玉,到底是巧合,还是杀人夺财?!”
这话问到这里,李珺悚然而惊,他差点脱口而出,说:“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当初的约定?!
这是他私下和关素问的约定,是素问临终前的事情,此事按道理来说,应该只有几人知晓才是!
李珺登时惊呆了,好在他还有点理智,死死一口咬住,拦住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背上冒出冷汗,首先确认的是这件事情绝不能承认!否则他家里就真的有了杀人灭口的动机!
“你说的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此事!”李珺脑子嗡嗡的,来不及细思,便只能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觉得糟糕,此事应对不周全,但是他这会子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再说了,我这些年为官,怎么会差这点钱财?”
干巴巴地说完,李珺便拱手对孙府尹说:“孙大人,县主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咱们不是该审老夫人之死么?!”
孙府尹温声对程娘子说:“县主,我们现在要调查老夫人之死,才能为关姑娘洗清冤屈。”
程娘子点头,说:“如今两边都有自己的说法,李大人也没有证据,我倒要看看他还打算怎么冤枉我的怀素!”
“满院子都是证人!”李珺指着跪了一地的下人,说,“大人只管一个个问!”
果然地上都是一片附和之声。
“那我还有孔妈妈作证,大姑娘根本没做这些事呢!”程娘子指着孔妈妈说。
孔妈妈立刻点头。
李珺怒声说:“她收了五十亩地,几百两的钱财,她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正要吵作一团,王妈妈见情况差不多了,立刻突然大声说:“青天大老爷,老婆子知道一件事情!”
众人一愣,王妈妈立刻说:“要说收钱,我知道严妈妈也收了钱!”
这下子大家都呆了,严妈妈也是立刻大吼:“你胡说什么,你不是老了犯浑被赶出李家了么?怎么这会子又不糊涂了!”
“大人,我知道严妈妈的儿子前几日在京师外头买了宅子,那地方虽是外城,也不便宜,至少得千两!她那儿子是个烂赌鬼,也没个营生,这钱来得可古怪!”王妈妈也不管,只大声说,“大姑娘赏赐一贯大方,原先在家厚赏我和孔妈妈,其实为的是想叫我们在老夫人面前给她说说好话,大姑娘的婚事一再起波折,大娘子一开始找了个家里已经有了庶长子女的滁州公子给她相看,后来又折腾着西北来的胡商……大姑娘瞧着实在是不成,原是想叫我们在老夫人面前说说好话,好歹不耽搁了一辈子……”
说到这里,王妈妈擦着眼泪,说:“我们伺候老夫人一辈子,收点好处替大姑娘说说好话,确实是干了,但是杀人之类的大事绝不可能啊老爷!”
外头众人一听,立刻神色微妙起来。
立刻便有人窃窃私语,说:“我的天啊,关姑娘可是大儒之后,随便找当年的亲旧都不知多少人想娶,怎么找的都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
“嘘,都说了不想还关娘子的嫁妆,自然是远远地打发了,没听都是找的几千里外的地方么!”
这帮百姓以为自己声音很低,其实他们嗓门大,早已经叫李珺听得清楚。
李珺气得发抖,偏还要假装镇定,说:“家中子女婚嫁,素来都是家里夫人经手,此事我先前不知,后来得知那人人品有异,也已经拒了!”
“大人,李珺他完全不管大丫头死活,大丫头一个丧母之女,她只能拿出钱财给祖母身边有脸面的婆子,让她们说些好话。这原是为自己打算,完全说得过去,李珺却借此想打死她,一定是为了趁机杀人夺财!”程娘子却完全不管李珺的辩白,直接对着孙府尹拱手说!
“此事本府会立刻着人去查看!调查完毕之后,再开庭审理!”孙府尹一拍惊堂木,当场定论。
程娘子和李珺都可以回家等着,这帮下人却不能走,都是人证,全部都给丢入大牢,等着一个个羁押察看。
到了大牢里,这帮下人如何互相咒骂是一回事,孙府尹自有自己的头疼。
“夫君今日为何愁眉不展?”孙府尹的继妻看他回来一再皱眉叹气,便忍不住问,“关姑娘应不会那么糊涂,对着祖母下毒吧?夫君可是烦恼如何审案?”
“李珺养的好女儿,差点害了咱们丽娘一辈子,我想为丽娘出口气,可是如今局势实在是乱,我竟想不到好办法。”孙府尹叹了口气,有些自责地说,“怪我没本事,若我位高权重,李珺的女儿怎敢如此欺负我们的丽娘?是我这个爹不争气,让女儿受委屈了。”
“夫君何须自责?”丽娘的母亲一听,眼泪登时下来了,哽咽说,“也是我太纵着她,把她养成了个天真性子,才有此一劫,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是……”
二人说着,想到已经被退婚的女儿,前些日子虽得了良娣夸奖,但是好婚事退了就是没有了,现在再找,也是难有那么可心的。
一时二人都唏嘘难受。
他们却都没发现,外头丽娘听说李婉玉已死,匆匆赶来想问事情真假,结果刚巧把事情听了个清清楚楚,也把父母对自己的关切和担忧听了清楚。
她转身就走,丫鬟紧张地问:“姑娘,我们怎么不进去了?”
“去见关姐姐!”丽娘眼泪一串串地落下来,却神色坚毅,轻声说,“我要做点事情,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情!”
她神色坚毅,一路含着泪,丫鬟瞧着她神色不对,也急得快要哭出来,可到底不能阻止,只能悄悄跟着丽娘,一路往公主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