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寒食节·中
作品:《替身嫡谋》 周乐天进来,众人纷纷行礼问安。
也是丽娘那奶妈子机灵,趁机上前一把拉住还在发呆的丽娘就走,临走还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赵白芷行了个大礼。
关怀素上前行礼问安,道良娣安康。
赵白芷笑着拉她的手,轻声说:“那劳什子,都是别人叫的,婉玉姐姐还叫我白芷妹妹就好。”
看关怀素迟疑,她苦笑一声,作势松手,说:“罢罢罢,却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婉玉姐姐是真心与我做个手帕交,没想到……”
“白芷妹妹!”她话没说完,关怀素便一把拉住她的手,连声告饶,说:“我也是想着今时不同往日,总要尊重你的身份,可没有与你疏远的意思!”
赵白芷这才转嗔为喜,笑着拉她说:“我知道姐姐是为我着想,旁的我自会小心,但是姐姐又不是外人,我如今虽在皇家,但是总也能有一两个朋友的。”
关怀素闻言,心中顿时明白她应是嫁过去之后已经站稳了脚跟,因此并不过分谨慎,反而透出处处从心所欲来。
小心抬头细看,便发现刚才远远看到的竟不是错觉,赵白芷才出嫁不到半月,整个人神色气度竟与闺中大不相同。
不但瞧着肤色更为白皙细嫩,便是神色也都舒展很多。
“妹妹瞧着似乎过的很好。”关怀素轻声说。
“我过的非常好。”赵白芷看向旁边正与周乐天招呼完毕,立刻回头过来寻找自己的太子,含羞而笑,轻声对关怀素说。
二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太子已经过来,看着赵白芷,还是那非常古怪而且平直的语调:“你不是说想去看流云台寺的山景?现在我们便去吧?”
虽神色和语调还是有些古怪,但是却明显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在面对赵白芷的时候,整个人格外不一样一些。
关怀素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觉得瞧着太子牵着赵白芷的手,二人之间气氛格外融洽。
她在后头看着,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就在此时,身边传来周乐天轻柔的声音,低声说:“走吧,我们跟在后面。”
关怀素顺势跟上,周乐天紧张的几欲呕吐,甚至比当初夜袭阿拜疆还紧张一些,关怀素和他搭话,看他神思不属,还以为他不想说话,于是沉默下来,静静观赏山景。
身后不远处也有闺秀和郎君们跟着一起逛过来,只是都不敢跟在他们后面,找了分岔路一路嬉笑着玩耍去了。
太子与赵白芷在前头甜甜蜜蜜,他们二人却只是沉默,瞧着实在不太像话,关怀素想了想,便又主动开口问:“天气暖了,要换新方子了,我前几日叫人给你送的新的方子,你可吃了?”
周乐天心中一紧,想说话,开口才发现嗓子竟紧张的发不出声音,微微咳嗽一下,才点头说出声来:“吃、吃了,很好的……”
“对症就好。”关怀素神色一松,说到事儿,她便自然起来,温声说,“你嗓子听着还是不舒服,如今天气愈发暖了,到了酷暑时节,药还要再换一次,一年四季都要换方子,吃食也要多注意一下,可千万别吃了冲撞的食物。”
周乐天说不出话来,笨拙地连连点头应是。
说到这里,关怀素猛地就想到了姨母的事情,便问周乐天:“侯爷,这流民之中,可有孤儿?”
周乐天一愣,关怀素立刻便把姨母的事情说了,又说到了自己和姨母商量下来的打算。
听到正事,周乐天这才稍微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说:“要不要我叫人把那家人送京师府衙大牢里清醒一番?”
见关怀素说不急,他才又说:“流民之中,无父无母的孤儿不少,年纪小的也有,过几日找机会,我叫人报去程姨母那儿,叫她看看有没有有眼缘的。”
关怀素大喜,连忙道谢,周乐天却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道谢。”
正事说完了,关怀素看着前方赵白芷与太子和乐融融的模样,忍不住又问:“白芷姐姐瞧着与太子殿下感情很好。”
周乐天看过去,神色柔和了一些,轻声说:“外头的许多传言都不尽实,殿下性子至真至纯,平素并无喜好,自小唯一便嗜雅乐。他与一般人不同,能听出奏乐者心声,白芷性子沉静,不喜多言,遇到殿下,未尝不是好事。”
关怀素心中希望如此,又想到太子当初听宋兰奏笛就要把对方带回去,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
说话之间,几人走到了一处拐角处,刚好有一处八角亭,可以休憩观景,赵白芷与太子在亭子里坐下,宫人们飞速挂了长长的避风帘,又在八角亭里放了炭火炉子,石桌上放了煮茶的全套茶器。
“怎地这就休憩了?”周乐天走过去,奇怪地说,“才将将走下来一些呢。”
“表兄身体不好,不能走太久。”太子语调直白地说,虽在说关切的话,但是因为语没有起伏,显露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
周乐天一笑,带着关怀素入亭子内,在垫了厚厚的毛毡子上坐下来,关怀素这才发现才短短一炷香时间,这亭子里已经被布置的如家里般舒适。
不但暖烘烘的,且靠着山谷处的地方竹帘卷起,一边围炉煮茶一边可欣赏满山春日苍翠,竟是惬意非常。
“都怪我身体不好,连累你们只能这样看风景。”周乐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致歉,然后说,“要不把周围避风帘都掀起来吧,这样敞亮些,也不错过风景。”
太子殿下立刻摇头,执拗地重复:“表兄身体不好,不可冒风。”
赵白芷也温声说:“何至于此,这样也很舒服呢。”
关怀素笑着说:“侯爷说这话,可见不懂工学。”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都看她。
关怀素便笑着指着那卷起的两扇竹帘,说:“这世上万种风光,郎阔大山自有开阔雄浑之美,但是工学还会辅以八角窗、横垣、拱门等等框景、断景,能让人专注一角美景,亦是美不胜收。”
关怀素笑着说:“如今我们如此,以风帘为断,窗做两扇,这碧海如涛,都为我们窗内美景,世上还有比这更快活的事儿吗?”
赵白芷闻言,抚掌而笑,连声说:“是极,青山苍翠、连环如碧,全纳两扇之内。姐姐说得极妙,当浮一大白!”
说完赵白芷拿起热茶,笑着举杯说:“我便以茶代酒,敬姐姐这句妙言!”
她一口喝下,关怀素也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两人相视一笑,亭子里登时气氛和乐起来。
“你说得对,倒是我无知了。”周乐天一笑,也拿起茶杯,刚想喝茶,关怀素正要说话,却突然看到太子一把抢走周乐天手中的茶杯,认真地说,“表兄喝药,不能喝茶。”
又从旁边拿起一杯白水,说:“喝水,热的。”
关怀素心中暗暗纳罕,因太子越是接触,确实越觉得性子纯善,竟与传闻判若两人。
四人之间气氛愈发愉快,围炉煮茶,看着外头景色,便闲聊起来。
刚开心说了一会子,外头突然走进来一个老嬷嬷,正是之前帮着赵白芷挡人的嬷嬷,她进来问安之后,便轻声说:“太子妃传话,说是付美人瞧着不好了。”
太子皱眉,冷声说:“什么不好了?”
“殿下,付美人本就身子病弱,郎中说了,恐是熬不过这个春天。”嬷嬷轻声对太子说,“付美人要去世了。”
太子似乎明白了,皱眉,沉默一下,说:“叫她好好安排吧。”
“殿下,付美人是翰林院侍读付大人家的吧?”赵白芷突然开口,那嬷嬷像得救一般,连连应是,赵白芷便对太子说,“殿下,您得回去看看,陪一陪付美人。否则他日付大人知道,心中只怕会难受的。”
太子皱眉,有些不高兴地说:“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他说这话天真又残忍,像是孩子在闹脾气,让本对太子改观的关怀素瞬间恶感大生,心中只觉得悲凉又愤怒。
周乐天怕出问题,陪着太子一路回去,留下赵白芷和关怀素在这里继续喝茶。
人一走,关怀素的脸色就冷下来。
赵白芷看她表情,立刻说:“姐姐似乎不太喜欢殿下?”
关怀素立刻收了神色,轻声说:“白芷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到这里,又觉得不想找借口,只轻声说:“白芷妹妹,虽然我瞧着你过得很好,可太子殿下竟对昔日陪伴自己的姬妾如此冷情,我瞧着十分担忧。”
赵白芷知道她是把她当真心的好友,才在如此身份地位的情况下跟她说这些体己话,她神色有些动容,使了个眼色,下人都退了出去,亭中只剩下她们二人,赵白芷才轻声对关怀素说:“此事说来话长,殿下其实从未宠幸过府中妻妾。”
“你说什么?!”关怀素登时大惊。
实在是这事儿太离奇了,要知道之前太子爱色,可是出名的!便是之前还闹出过强抢大臣家的妾室的事情。虽贵为太子,这些事情不算个什么,可到底也算得上荒唐了。
这时候赵白芷说太子根本没宠幸过这些人,关怀素完全无法理解。
而且她冷静了一下,意识到赵白芷说的是“妻妾”,登时更震惊了,脱口而出:“你是说,便是太子妃也?”
赵白芷点头,示意关怀素没有理解错误。
其实赵白芷一开始嫁过去的时候,心中悲苦难耐。
她心悦乐天哥哥,其实只算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悦,倒不至于为了此事要死要活。
赵白芷更难过的是,太子七情不开,性子又荒唐,满屋都是姬妾,她嫁过去,上有太子妃,下面还有这些莺莺燕燕,开始摸不清楚底细,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只是圣人赐婚,她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咬牙面上一派镇定地出嫁。
可是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出阁之前还要被福宁郡主发疯闹一场,等到了太子府,赵白芷其实心中就凄苦难言。
等太子刘钰到屋里的时候,赵白芷还在勉力强撑起笑容,结果刘钰掀开喜帕,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问她:“那天我就想问你,你为什么不开心?”
当时一句话就给赵白芷弄呆滞了。
赵白芷笑意盈盈地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我怎会不开心呢?”
结果刘钰看着她,突然说:“那你弹琴。”
赵白芷给他闹得有些愣,才看到闺房之中的古琴,她茫然地过去,随手弹了一段,而后刘钰就认真地看着她说:“你骗人,你不开心,你很害怕。”
“那时候我才知道,古人说闻弦音而知雅意,竟不是吹嘘。他……虽七情不开,但是其实是个非常好、非常敏锐的人。”赵白芷说到这里,轻声对关怀素说,“不怕姐姐觉得我丢人,那日我听到殿下如此说完,当场没忍住,竟一下子流下泪来。”
关怀素十分紧张,大婚之日哭泣,这可是明晃晃地表达不满,若是叫外人知道,只怕赵白芷直接被厌弃、良娣之位被废都有可能!
赵白芷自己也知道,所以她落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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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吓得连忙跪地请罪,却没想到被刘钰扶起来,而后突然对她说:“你不要哭,我以后会保护你。”
他连保证,都显得孩子气的笨拙,什么都没搞明白,已经给出了誓言。
可偏偏是这么笨拙的样子,反叫从小一直被教导的滴水不漏的赵白芷,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但是赵白芷当日并没有信他,直到后面连续遇到了好几次事情,又经历了太子妃的刁难和后宅几个不安分的美人挑衅,赵白芷心中凄苦难言,在屋里弹琴之后,被刘钰追着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她气得很,刘钰偏不走,屏退下人一直追问,叫赵白芷心中凄苦,最后没憋住全数发作出来,才知道了太子妃与那几个美人暗示良多,其实根本就没有近太子的身。
“咱们殿下一贯从来不进后宅,太子妃与各路美人全数是圣人与娘娘赐下来的,殿下从没宠幸过。”太子府里的管事嬷嬷后来私下与赵白芷说,去年底,圣人和娘娘都知道殿下脾气犟,便拿了许多闺秀给殿下亲自选良娣,殿下本来说谁都不选,都不喜欢,圣人生气,赐婚了良娣之后,殿下还说反正他不会理良娣。
结果后来女儿节之后,太子殿下亲自叫人收拾了良娣的屋子,又去后宫亲自请太后赐下太子妃规制的凤冠,准她穿正妃规制出嫁。
而且……赵白芷也是他唯一一个圆房的女子,太子妃和那些侍妾为何频频针对赵白芷?
实在是她自己不知道,她目前为止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太子的女人。
“不怕姐姐笑话,我原以为府中姬妾颇多,太子妃无所出,选了我,许是为了肚子的事儿……”赵白芷喝了口茶,轻笑了一下,说,“我没想到,府中的一切,与我想的竟是完全不同。”
她看着仪态雍容、气质舒展,瞧着就知道过得舒心。
可是关怀素却还是忍不住问她:“可是白芷姐姐,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赵白芷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一下,轻声说:“姐姐,你只看到殿下七情不开,可是你却不知道,于我来说,殿下这样,却是顶好的。”
她赵白芷,算得上京中顶尖的闺秀。
无论是才情、外表还是待人接物,处处都是找不出错的十全姑娘。
全京师的小姐妹都说她好,大人们也是赞不绝口,可是赵白芷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从小就被教导如何钻研人心,要怎么洞察他人,而后再学会用这些方法,学着去待人接物,要处处周全、算计人心。
她从五六岁开始,就已经知道行走要端庄,笑不露齿、行动之中,鬓发步摇不得稍乱。
再大一点,马上就要学着各种管家庶务,还要学着开始举办宴会、招待亲朋,如何做一个完美的女主人。
……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小时候总觉得,父母对我虽严格了些,但是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赵白芷叹了口气,眼圈微热,轻声说,“所以我学得很努力,我真的很想成为让爹娘都夸赞的、最懂事聪明的姑娘。”
直到听到自己要被指婚给太子的消息,那时候若是家里不愿意,其实还有许多周旋方法。
可是父母却没有一个愿意听她诉说,全在欢喜鼓舞,恨不得明日就把事情定下来。
后来圣旨下来,尘埃落定,个个愈发喜悦。
没有一个人问她的意思,也没有人在乎。
赵白芷很聪明,赵家花了举族之力培养了她,教她看透人心、教她识破龃龉,所以理所当然地,她也能看透这背后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家族的一枚棋子,她嫁得高些,不是正妻又如何?在后宅艰难斗争又如何?
都不要紧。
输了,那算她赵白芷本事不济。
但是若是赢了,那么赵家一家,从此以后可就算多了株遮天蔽日的大树,日后可以庇护全家。
赵白芷不恨家里人,她被悉心培养,当然知道这里头,她和家族是互惠互利。
她只是了悟了这慈爱之后的代价,从而有些寂寥罢了。
“可是就像姐姐你总想护着小侯爷一般,我也喜欢这样的殿下。”赵白芷喝了一口热茶,轻笑着说,“我和姐姐,都算是看得透彻的人,而姐姐与我不一样,姐姐你性子更果决一些,所以你日后许还能护着乐天哥哥,而我……我喜欢殿下这样纯粹地向着我、护着我,在殿下身边,我终于不用动脑子了,我很开心。”
关怀素看着赵白芷,发现她说的是真话。
赵白芷是真的很喜欢七情不开的太子殿下,虽然这个喜欢,似乎并不是纯粹的男女之情,这喜欢里头很复杂,但是赵白芷起码是真的很喜欢和太子殿下相处。
这是好事。
关怀素终于彻底松了口气,而后才意识到赵白芷话里的意思,立刻有些窘迫地说:“白芷妹妹不要拿我说笑了。”
赵白芷看她一眼,笑意更深,说:“姐姐你今儿眼睛都快黏在乐天哥哥身上了,也就你自己没发现罢了。”
关怀素想到周乐天还不知道自己身份,许他真的倾慕姐姐,自己居于其中,多么尴尬……
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苦涩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突然听到远处有大喊大叫的声音。
两人齐齐皱眉,外头丫鬟进来,轻声禀告:“良娣,听说李家二姑娘崴到脚了,叫刘仁小郎君背着从山坳里爬上来的。”
“什么?!”二人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