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大雨


    天色尚早，碧空澄澈。


    姜燃昨晚做了一个梦，吓醒了之后几乎没怎么睡着，这会儿两只眼睛都红红的，赖在床上不愿起床。


    大概是昨日妄想跟陆大人做饭搭子，晚上就遭了报应。


    在梦里，她点了一大桌子菜，结果陆惟青没有一道爱吃的，挨个点评嫌弃了一番之后，让她不准浪费，自己全部都吃掉。


    她不敢不从，只能埋头苦吃，吃到后面实在吃不下了，陆惟青还亲自喂她。


    真是可怕极了，姜燃现在回想起来都打了个寒颤。


    她蒙头还要再睡，就听得桃荔来通传，说集闲书铺的掌柜找上门来了。


    姜燃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加快了梳洗的速度。


    揉着眼走进会客室，看到掌柜严肃的神情，姜燃瞌睡都醒了。


    “我记得今日评选就要结束了，还打算待会儿去一趟呢。出了什么事？”


    掌柜起身行了个礼，“小姐，是有件事情，得请示一下您。”


    “什么事？该不会是榜首易主了吧。”


    姜燃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她倒想看看，长安是出现了什么青年才俊，人气能超过陆惟青。


    “那倒不是。”掌柜擦了一把汗，“是那投票最多的姑娘，说她名字叫姜染，冲撞了小姐名讳，所以特来问问。”


    “咳咳咳。”姜燃一口水差点呛住。


    姜染……这也太巧了。


    罢了罢了，金主说啥就是啥吧。


    姜燃顺了顺气，大方挥手道：“无妨，就按之前的规矩办吧。”


    “诶。”掌柜连连点头，又问道：“那这次的新书，小姐有什么想法吗？”


    姜燃一怔，脑子空白了片刻。


    她办这个书铺，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姜燃可以算得上是话本狂热爱好者，曾经有一整晚不睡，通宵连看十本的辉煌战绩。


    市面上的本子都被她看得差不多了，她才张罗着开始雇人写新的。


    可能是天生的敏锐，她对市场和受众心理把握地很准确，每次她定的主题，出来的新书都特别受欢迎。


    集闲书铺就是靠她调教出来的一批写手，在话本界横空出世，占得一席之地。


    近年书铺发展地好了，她也管得少，但按惯例，长安少女春闺梦里人排行榜榜首的本子，一般是由姜燃来定故事走向的。


    陆惟青、姜染，陆惟青、姜染……


    陆惟青、姜燃……不不不，姜染姜染姜染。


    这两个名字在脑海里盘旋了半晌，毫无思路。


    完了，姜燃“邦邦”拍了几下额头，她该不会是江郎才尽了吧。


    掌柜看不下去，提醒道：“小姐，那姑娘还说，她想要定制故事。若是按她说的写，等新书上市的时候，她愿意保底购买五百本。”


    姜燃眼前一亮，“早说啊，就这样，按她说的办。”


    销量都不愁了，真是天降财神爷。


    就在姜燃心情大好，哼着歌用早膳的时候，陆府的书童德明被桃荔拦在了大门口。


    “干什么的？”桃荔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把门关得只留一条缝。


    仗着小姐喜欢他主子，德明也没少拿姜家的东西。


    可好几次她去陆府送东西，他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甚至有时候假装没看见她。


    德明局促地搓了搓手，“桃荔姐姐，是我呀，陆公子身边的德明。”


    “别别别，别跟我瞎套近乎啊，当不起您一声姐姐，有什么事快说。”桃荔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拍了两下门。


    “就是……我家公子，想约姜小姐，申时在湖心亭见一面。”


    德明硬着头皮说，暗自祈祷两人关系赶紧缓和，他这些日子可是左右受着夹板气。


    陆夫人不让公子再和姜小姐来往，公子每日魂不守舍的样子，杯盘碗盏都不知道砸了多少个，他这次都是好不容易溜出来传话的。


    “见什么见，有什么好见的？是不是前个儿说的，退东西的事，直接送到我们府上不就行了。”


    “我们公子的意思是，东西当面点清比较好。”德明硬着头皮回话。


    桃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了句等着，就进去传话了。


    陆聿送来的东西，她都是好好地收在一个红木匣子里的，倒省得费事收拾了。


    听完桃荔愤愤不平的控诉，姜燃抿了一口粥，淡淡道了句：“行。”


    他们互送的礼物，都是精心挑选，亲自送到对方手里的，现在当面交还，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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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近黄昏，密密层层的浓云翻滚着，雷声沉闷，眼看就要有一场大雨。


    桃荔举目四望，游人都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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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四散躲雨去了，却不见陆聿的踪影。


    不一会儿，附近只剩她们两人，还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中。


    “可恶！”她骂了一声，真没想到此人忒不靠谱。


    “小姐，要不咱回去吧？”桃荔搓了搓手臂，冻得发抖，后悔今日代为传话了。


    姜燃看着放在手边的匣子，拧眉道：“再等等。”


    不过半刻钟，浓密的黑云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昏暗如黑夜，大雨瓢泼而下。


    狂风之中，大雨都是斜着泼下来的，凉亭根本无法避雨。


    “小姐，我去找马车。”


    姜燃紧了紧已经被淋湿的披风，突然难过了起来。


    这雨跟那日一样大。


    那日她也是，怕陆聿来了找不到她，一直等，一直等。


    她怎么总不长记性呢？


    真是活该。


    姜燃无奈地笑了笑，随手打开那个红木匣子。


    她拿出来的第一件，是他去年送的一对东珠耳坠，一松手，耳坠落地，溅起一串水花。


    第二件，前年送到一串沉香木珠串，第三件，珊瑚如意，第四件，琉璃盏，香囊，玉佩，木梳，发钗……


    最后，她拿出的是一块白玉镇纸。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为了哄她多写几个字，陆聿花光了压岁钱，才给她买的。


    镇纸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姜燃眼中的泪，也终于落下来了。


    还好，这雨够大，没人会看到。


    姜燃抹了抹脸，全是雨水，越抹越难受，干脆闭上了眼。


    下一秒，雨好像突然就停了。


    姜燃试探着睁眼，一只仙鹤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往后仰了仰头，一身绛红色的官服映入眼帘。


    一只骨节分明，温润如白玉的手递过来一块手帕。


    姜燃瞬间抽走手帕，捂住红肿的眼睛。


    她缓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抱怨：“陆大人，你是不是很闲啊，怎么总是能遇到我。”


    “你不要总是为难自己，就不会遇到我。”清冽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姜燃有些不服气，“你难道没有做过傻事吗？”


    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这可是少年天才陆惟青，他当然没有。


    “当我没问。”


    “有做过。”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