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在云层上时，愁绪都被吹得离落。


    宗红叶带着吕雁落在天衍宗上转了一圈，他像被好奇心夺了神智，问个不停。


    她极有耐心地为其解答。


    这是她长久的孤身一人后再次交往的朋友。


    宗红叶想起上次还是和宗礼一起在云层上穿梭。


    从前的每一次都是和宗礼一起，有时他们会在飞行工具上突然沟通天地灵气而顿悟。


    剑随意动，风起剑止；思绪渐停，变化也突生。


    宗红叶脚下的剑瞬间静止不动，她的身旁掀起一股巨流。


    她戒备地逡巡一圈，只见方才的气流变成道道风波，骤然刮起，她的眼睛已然睁不开。


    迷蒙间，一张气流形成的巨手突至发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这只手带离剑上。


    虹影不受控制地在云层间翻飞，最终落到一人手上。


    宗红叶的腰靠在那只手上，抬眸向上，看到一张熟悉冷漠的脸。


    始料未及的吕雁落也是惊呼一声，不由得掉入云层间。


    几名女修连忙上前接住他，吕遗真从他背后出现，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会和红叶在一起？”


    吕雁落看了看神情严肃的哥哥，挑衅一笑：“我去找她了，没想到还真让我给找到了。”


    “下次不许擅自行动。”吕遗真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为。


    吕雁落轻哼一声，神色漫不经心，他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吕遗真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说再多也没用。


    他这个弟弟表面上内向羞涩，实际自负得很。他方才没见到宗礼骤变的脸色，他第一次看到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天之骄子露出那般表情。


    若不是他们出手的快，宗礼怕是要“误伤”吕雁落，也许不止误伤，还可能直接“误杀”。


    宗红叶的瞳孔中倒映出他冷若冰霜的神色，一时奇怪他为何会这般生气。


    她只是到了碧冼峰之外而已。


    也许是因为他的惩罚没有继续下去。


    宗红叶欲开口却又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他该说什么，那些话亲近的话已无法像往日一般顺口说出。


    “你可以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宗礼垂眸看着她，语气在宗红叶听来冷硬至极。


    宗红叶僵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快速地从他的怀抱离开，她动作幅度太大，一脚踩空，危险来得太突然，她还没御灵力。


    宗礼无奈地看着冒失的她，伸手一捞，她又安稳落在他手上。


    宗红叶心有余悸地往下看了一眼，方才……差点掉下去。宗礼的表情稳重，在她的身下的手却是十分用力。


    察觉到他的保护，她别扭地别开视线，语气慢吞吞：“谢谢你抓住我。”接着又嘴硬道，“你不抓住我，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宗礼展示了他强势的一面：“非要受伤了才算有事？”他拉住宗红叶的手腕，把她往他这里靠，低声训斥，“为什么不能听听我的话？嗯？”


    他握住她的肩膀，使她不得不面对他：“听你的话？”她的语气疑惑，和宗礼大眼瞪小眼，她到底是因心虚愧疚败下了阵，缓缓补充，“那你的话得正确，我才能听。”


    宗礼轻呵一声，无奈道：“正确……你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话、什么是错误的话吗？你自己都无法理清这些，就别擅自做决定。”


    一旁的桓丰一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长久以来，宗礼最是偏疼他的这位师妹，即使她犯了错，也舍不得训斥，连多说了一句对他来说都很困难


    这般呛声，他少有听过，更别说见到了。


    宗红叶仰着头看他，美丽的眼睛出现愣住，微微张大，直勾勾地看着宗礼。


    他怎么这么凶，她怒气横生，扭开脸，也不知道她留在这做什么，还不如离开。


    宗红叶瞪了一眼宗礼，从他手中夺出剑，理也不理他，转身离开。


    宗礼皱起眉头，追上去：“红叶，你去哪？”


    桓丰一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孤零零地被云层穿梭，他追也不是，在这也不是。


    “桓师兄。”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他回头看过去，是他和宗礼碰到外门弟子，她的容貌令人记忆深刻。


    宗红叶又被他攥住手腕拉入怀中，脸颊被迫压在他的胸膛上，她挣扎着，神色愤怒：“我回去还不行吗？”


    他的动作温柔又强势，她哪儿都不痛，可她最不痛快。


    宗礼没有停顿地回答：“不行。”


    宗红叶一怔，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相信这种口气的话会是他说的，她垂下眼，落寞的神色在眼底徘徊。


    他已经不喜欢她，已经开始恨她。


    宗礼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独断专行地将她的视线掰正，重新问：“你和我一起。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会在这？还是和别人一起。”


    他的语气加重，神色也分外严肃，仿佛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宗红叶连忙垂眼掩去落寞的神色，刻意拉长音调地哦了一声，把问题反问给他：“我难道不能来这吗？”她用力地点了点他的胸膛，一本正经道，“还有他不是别人。他是我新交的朋友。”


    宗红叶刻意强调，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交朋友。


    果然，听到这话的宗礼神色难看，一副被她背叛了的模样，紧紧拉着她的右手，面色黑得能和锅底相媲美。


    “朋友……什么朋友？什么时候交的朋友？你交朋友为何我不知道？”宗礼语气中压抑着怒火，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气愤的话，“也是，在你心中，我连哥哥也算不上。我们并没任何血缘不是吗？你既不爱我，也不用勉为其难把我当哥哥。”


    宗红叶听得刺耳，心底倏地有些过意不去，一开始也是她做错了事，他生她的气也情有可原。


    宗红叶突然握住他的小指，拉了拉，勾了勾，神情忸怩地解释：“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他在袖山救过我，你知道的。他们不是我从前的那些朋友，也没有骗过我。”


    宗礼矜持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宗红叶这，他一向最好哄，只要她耐心地说个三两句话他便会轻松地原谅。


    宗红叶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她常以为是自己很会哄人。


    宗红叶轻吁一口气，试探性地道：“你还生气吗？”


    她悄悄觑了一眼旁边的人，他立刻捕捉她的目光，轻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宗红叶唔了一声，单手捧住下巴，垂眼低声嘟囔：“应该不生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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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生气，她就不伏低做小。


    宗礼轻笑，先前发生的事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他们又和好如初。


    “红叶。”宗礼捧住她的脸，想同她谈一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很想在她心中换一个身份。


    宗红叶先开了口：“你不生气了，就不要再惩罚我。”


    她说得心虚，又说得理直气壮。


    宗礼一头雾水，不解地问：“惩罚……我什么时候惩罚过你？”


    宗红叶一被问，又忍不住不开口，说话像竹筒倒豆子一般。


    “你不让我出碧冼峰，不让别人和我说话，不就是想让我乖乖留在这，好好地感受孤独。让我知道被囚禁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让我知道孤独是多么难以忍受。”


    她一口气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宗礼，用眼神指责他。


    宗礼听得大为震惊，想不明白她这神奇的脑回路是由何构成，再想一想她是红叶，一切又很能说通。


    “我何时囚禁你了？”不论如何，他得为自己澄清，总不能让红叶一直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你出碧冼峰，峰上不是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吗？你平常不是喜欢在绿丝湖那儿吗？一连呆几个月都可以。”


    “再说，我们闭关时也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待着，我们也不会孤独。”他的神色困惑地同她细说，手熟练地摸上她的脸颊。


    宗红叶脑子里的话脱口而出：“那是有你在。”她神情一顿，拂开他的手，别开脸补充，“我们闭关时可以在识海里畅游——”


    她说到一半，意识到这废话不如不说，一时语塞，脸色变幻莫测，专横道：“不行，我不听，就是我说的那般，关在碧冼峰上怎么不算是囚禁，你强词夺理。”一转头，看到宗礼眼底的笑意，乱成一团麻的大脑开始松散，轻声抱怨，“峰上所有修士看见我都跑得远远的，你故意孤立我，让我尝尝没有你的滋味。”


    “这难道不是你吩咐的吗？”她声音微亮，眉尾扬起，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


    宗礼认真倾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听罢，不禁低笑：“这你倒是冤枉我了。”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确信她真以为他很她，他怎么会恨……


    “真的？”宗红叶犹疑，黑白分明的瞳孔映出他苦笑的神色。


    “当然是真的。”宗礼慢条斯理道：“碧冼峰上的修士从前多多少少都说过你的坏话，他们知道你结丹后担心你会来报复他们。故而不敢出现在你眼前。”


    他也警告处理过一些人。


    上次红叶说的话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本该有能力保护她的他，因为一己私欲让她受到了伤害。


    他不敢同她彻底坦白，只肯把她拘在一处。


    仿佛这样便能万事大吉。


    宗红叶想到这些天一个人呆在碧冼峰上自顾自地生闷气，纠结恨不恨时，恨不得把自己给埋起来，她拿起宗礼的袖子挡住脸。


    一瞬间，宗红叶感觉他们又回到了从前，这些天发生的恨与怨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主动搂住宗礼，靠在他颈上问：“那我们回到最开始好不好？”


    宗礼迫不及待地要说好时，却听到她的下一句话，脸上的笑意尽失。


    她轻启唇，说出她的愿望：“你当我哥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