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拆封的拜贴铺满了桌案，有的落在地上，宗红叶赤脚起身，随手拂开落在木板上纸张。


    她推开木窗，探身出去，太阳刚升起，冬雪初融。


    赵小蕊和枫雨进不来这院子，宗礼把她过往决裂的“朋友”都设置禁止进入的名单中。


    她们定下从前常去的地方，碧冼峰西侧的后山，那儿因为灵气稀薄，没多少人会去。


    宗红叶转过视线，目光落在两座院子间打通的道路。


    她的目光转回，唤来仙鹤，消失在原地。


    枫雨和赵小蕊在西侧的后山等着宗红叶，这一次没有柳一花。


    上一次带着她也是因为她听到她们的谈话后决意加入她们，又担心柳一花告密，她们才不得不答应。


    太阳高高挂起，她们不禁悬起心，今日的她再不来，她们明日还能找机会来吗？


    辜少严已经对小蕊的行踪起疑，枫雨皱起眉头，神色紧张地看着后山入口。


    当日，她们那么爽快离开，自是知道一次不行，得多来几次。


    没想到宗红叶如此绝情，竟是一直不愿来相见。


    枫雨和赵小蕊都不约而同地后悔，那日不该离开得这么干脆，可不离开。又难以在那里长久的站着，宗礼的威压实在太可怕。


    她们焦急盼着、等待着。


    她愿意来，便证明她对她们还是有友情存在。


    宗红叶来时便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全集中在她身上。


    “红叶？”


    “红叶！”


    两人同时出声，快步迎了上去。


    两个人欢欣的面孔，让宗红叶生出一种恍然，随即涌来的是不适，她们怎么可以做到这么若无其事。


    宗红叶停下脚步，刻意与他们拉开距离。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她想到什么，打断欲要说话的两人，“我先说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你们无论等多久，我都不会来。”


    赵小蕊脸色一白，先是点了点头，枫雨连忙说出缘由：“上次我们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我们只想再见你一面，把当初的误会说清楚。”


    上次没把事说清楚……宗红叶抬了抬眼眸，直接想到原因是什么，无非是担心宗礼听到她们说的事会对她们不利。


    看来，她们也清楚自己做错了事。


    她们确实是想得太多，也把她想得太狭隘。


    宗礼已经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她从中阻拦，她们早就被逐出天衍宗。


    她们意识到宗红叶并不认同她们口中的误会，一个接一个极力肯定只是误会。


    “我知道你不信，但真的是误会。对你来说我们是背叛了你，可对于我们来说，当初的选择只有这一个。”


    “我们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顺从辜少严，但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想过伤害你。”


    宗红叶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应，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两个死物。


    枫雨失了言语，她们对这样的宗红叶还是不太适应。


    赵小蕊率先开口询问：“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再做朋友吗？”


    宗红叶眼神微冷，不禁笑出声：“朋友？你们不觉得这话可笑吗？”


    赵小蕊一时惊愕于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喃喃出声：“红叶……”


    枫雨瞪了一眼直奔主题的赵小蕊，她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行事风风火火，实际上要比赵小蕊细心得多。


    她不太赞同赵小蕊的这种做法，一上来这么说只会让宗红叶觉得她们不怀好意。


    枫雨注意到她苍白的脸上，又于心不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后。


    宗红叶的目光落在她们的互动上，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


    可惜，她无法拥有这样的友情，更不想当这种友情的踏脚石。


    枫雨语气真挚道：“红叶，说实话，第一开始确是这样打算，我们真的很想和你和好。”


    她似乎用了十二分的真心，语气里的真挚意识难以辨真假。


    “不过，这是次要的了，我们更想说的是当初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把刚才未说完的话再次重复道，“当初确确实实是个误会，背叛你从来不是我们的本意。”


    “你不是也知道吗？我们在外门艰难度日。当初认识还是因你替我们出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枫雨语气有些哽咽，同她追忆着过往。


    “你和辜少严决裂之后，你在内门又有靠山，不用在乎一切。可是我们不一样，如果不听他的话，那就是得罪他。我们不仅上修行上难以有寸进还会受到排挤。”


    宗红叶听着枫雨的坦白，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她终于有了动作，往前走了一两步，缓缓抬起眼，冷漠地反问：“你们是怪我没有庇护你们，是吗？”


    她没等他们回答，自问自答道：“应该是这样没错。我替你们说，如果不是我没有庇护你们。你们绝不会背叛，对吗？”


    宗红叶垂着眼，似乎连看她们一眼都不愿意，眼尾带着刺人的冷酷。


    她的庇护换来的是所有人的背刺，还真是自私到了一种境界，来求和都能把过错推在受害者身上。


    枫雨还想狡辩，宗红叶没给他这个机会。


    “是你们替辜少严作证的不是吗？”她直接把这两人不愿提及的事给说出来，“我不会体谅你们，倘若我没有宗礼，你说我会怎样？”


    二人陷入沉默，连口口声声说是误会的枫雨面色都变得苍白。


    宗红叶面色冰冷地扫了她们一眼：“说起来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他，如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人前和我做朋友的人，人后却联合我的仇人一起来陷害我。”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她自嘲一笑：“我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你们给辜少严当了证人，怪不得诫恭殿那群人死咬着不放。我也是够蠢，还真的以为你们站在我这一边。”


    枫雨目光闪烁，强撑着问：“那你为什么会愿意来？”她还心存一丝希望，“你不担心我们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我为什么会来？”宗红叶轻笑一声，“呵，我当然是看看你们要耍什么花样。而且你认为你们是我的对手？”


    她的嘴角缓缓挂起一丝不屑的笑容。


    赵小蕊忍不住辩白：“我们真不是想耍花样，我们只想和你和好。”她认真说着她可以做到的事，“要辜少严真的做对你不利的事，我可以为你监视他，给你通风报信，到时我们可以里应外合。”


    “我不需要，我不想和你们再有牵扯。”宗红叶轻嗤一声，“提到你们，我只觉得我很愚蠢。”


    “你们是我的污点。”宗红叶给她们下了不可抹去的标签。


    她的神色冷若冰霜，耐心也似乎达到了极点，几欲离开。


    面前两人的神色都难堪至极。


    “千万别以为我对你们还有任何感情。”宗红叶冷声提醒她们。


    枫雨扶住摇摇欲坠的赵小蕊，她低着头沉声道：“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相信我们。是不是？”


    宗红叶仍旧不为所动，她像是一块经年不化的冰川。


    无论做什么、无论晓之以理还是动还是动之以情，都无法换唤回她的怜悯。


    赵小蕊感到一阵绝望，她喃喃自语：“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们当时真的是迫不得已。”


    宗红叶反问：“那你们有对我说过一句抱歉吗？”


    “红叶，我、我……”赵小蕊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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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知道，她们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们觉得她应该庇护她们。


    “你们来找我回忆过往。不过是因为我是成了金丹期修士。”


    宗红叶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们的目的，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她们纠缠下去。


    赵小蕊脸色煞白，急急否认：“我没有这样想过。”


    她的确是有私心，但这私心又怎么能承认。


    宗红叶不与她在这个话题纠缠，她就算再明说，她们也只会否认。


    “赵小蕊，你是他的道侣，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们？”她把话完全说开，语气笃定，“你们来通风报信，只是为了再次取信于我。再重演一次当年之事。”


    “不，不是这样的。”赵小蕊下意识地否认。


    她的眼睛微微放大，心中暗恨，她怎么会是辜少严的道侣，她想否认，可她心里清楚，无法否认。


    赵小蕊很讨厌辜少严，不，不只是讨厌，可以说是恨。


    她和枫雨被迫做了伪证，辜少严明明答应过他们不会告诉宗红叶，却因为嫉妒把这事捅了出来。


    是辜少严把这一切给毁了，不得不依赖讨好这个一直胁迫她的人。


    赵小蕊想要再找到一个可以依附的人，这个人选是已经金丹期的宗红叶。


    她脸色灰白地低下头，沉默不语，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已经在连番打击下溃不成军。


    枫雨神色紧张地盯着赵小蕊，她平常喜欢和她斗嘴，可看到她脸色苍白这样，不免开始担心。


    “小蕊，小蕊……你没事吧？”


    赵小蕊摇了摇头，靠着枫雨。


    枫雨神色难看了一瞬，仔细想想，这点侮辱不算什么。


    枫雨看向站在一侧置身事外的宗红叶，反驳：“红叶，你这是恶意揣测。当年的事也没给你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


    宗红叶一怔，她居然能把这种话说出口。


    此时，她完全认清了二人的面目，她们皆是风一吹就到处倒的墙头草而已。


    “哦？是吗？”她神色淡淡，视线轻蔑，“你们还真是自私。”


    也许在她们二人眼中，她死了才会是严重的后果吗？


    宗红叶转身离开，对于后面的喊声一概不闻。


    她唯一信任的人只有宗礼。


    赵小蕊倏地爆发出猛烈的力量，她快步追上去，离宗红叶还有几米远后，用她能听见的声音大喊：“你喜欢宗礼吗？”


    赵小蕊轻咳着嗓子，眼神落寞，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


    连枫雨都没预料到赵小蕊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当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盯着追出去的赵小蕊。


    宗红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与眼睛发红的赵小蕊对视，心中一直以来被压抑的事开始冒了头。


    这件事的和被二人搅乱的心情开始发生激烈碰撞。


    “我只有这一个问题，求求你回答一下我吧。”赵小蕊恳求完，又重复方才的话：“你喜欢宗礼吗？喜欢他吗？”


    宗红叶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她瞟了一眼神色异常坚定的赵小蕊，挪了挪视线，不紧不慢道：“不喜欢。”


    这话一说完，一阵不舒服萦绕在心头上。


    她把这种感觉刻意忽略，反问：“我喜不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赵小蕊眼中带着泪笑：“没关系，你放心，我和枫雨不会来再来纠缠你。”她低声说，“我已经认清了裂开的关系不可能再愈合。”


    宗红叶移开目光，她和赵小蕊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紧接着，她的神情一顿，目光被在另一个方向出现的人掠夺。


    看到是谁后，她的大脑瞬间空白。


    宗红叶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事实。


    一如当年，她再次被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