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墙之隔，他压抑的情绪已然透过墙壁勾住她的心弦。


    宗红叶垂下眼，低声说：“我没有要离开你。我留在这也只会拖你的后腿。”


    她的嗓音夹着一丝淡淡的愁绪。


    “我思来想去，发现这是最好的选择，只有我离开，你才能像从前一样，我留在这毫无意义，还要连带你一起提心吊胆。”


    宗红叶并未察觉到这语气下的疯狂，她说完决定不可更改，转身离开，准备回到原本的位置。


    一只手从身后拽住了她，宗礼穿墙而过，他牢牢地箍住她的手。


    “红叶，你不能离开。”


    他重复这一句话，目光凝视着她。


    “我不想和你分开。”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也不想和我分开吧？”


    宗礼固执道：“只要不分开，什么都可以。”


    宗礼从一开始便猜到宗红叶想说的话，无论这话是真是假，他都不允许她离开他视线半步。


    宗红叶闭紧唇，不肯说话。


    她不说话，宗礼也不肯罢休。


    宗红叶任他束缚，眼睛落在他的肩膀上，宗礼从这个方向看不出她的表情变化。


    宗礼想到什么，他提起他最讨厌的存在：“你在宗门里不是还有朋友吗？你要离开，以后可就再难见到他们。”


    他违心地提起，表面上还得和颜悦色。


    宗礼最厌恶宗红叶的这些朋友，每个都像流着口水的鬣狗，不仅觊觎红叶身边的一切资源，还妄图掌控她。


    当真是可恶至极，对这些人，他向来是把这些人弄到他们该呆的地方去。


    “不，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宗红叶神色厌恶道，“他们根本算不上是朋友，我在天衍宗没有朋友。”


    她垂下眼，把当时的心情娓娓道来。


    “我当时生气，不完全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你，你明知道我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却偏偏答应他们，你把我置于何地。”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对你心怀歉疚。可我偏不。”


    这些年曾经交过的每个朋友，或多或少都有宗礼在其中参与的手笔，且每一个都是在他出现于她与朋友之间后决裂。


    一想到这，宗红叶仍有些生他的气，她嗔怒道：“若不是你每次都在我旁边晃，每次都管那么多。也不至于每个朋友都被贪念腐蚀。”


    宗红叶曾经在被利用过后交过几个自以为是真心的朋友。


    没想到他们是计划利用她进入内门。


    当时宗礼接了个任务，听说难度系数很高，很多前辈接下都没有完成。


    宗礼一人将任务完成，因为期间时间耽搁太久，他一直有传信给她，宗红叶把这事随口说了出来。


    宗红叶的这些“朋友”便央求她和宗礼求一下情，将他们的名字也加入这次的任务名单当中。


    这样的话，他们有可能凭借此次任务进入内门。


    宗红叶直接拒绝了他们。


    一是不想依赖宗礼，二是他们的请求让她厌恶，去就是去了，没去就是没去。


    把他们的名字加上，是在侵害宗礼的利益。


    后来，她得知辜少严他们瞒着她去找了宗礼，跟宗礼说这是她的请求，她不好意思来和他说，便让他们直接过来找他。


    从他们成为朋友开始，他们便有意无意接近宗礼，把她抛之脑后，她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也是为了接近宗礼。


    宗红叶很愤怒，她又被欺骗。


    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做筏子，更讨厌别人怀着目的觊觎宗礼。所以，她直接把真相告诉宗礼，要求宗礼把任务名单上的名字抹去。


    任务名单不知为何到了宗长朔手中，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当即闹开，反正她确信宗礼会站在她这边。


    这些“朋友”最后捅了她一刀，他们说是她要他们去找宗礼，与她有了龃龉后又用这作把柄威胁他们，他们也是无辜之人。


    他们说如若不是她，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宗礼一个人去执行了这等任务。


    哈……宗红叶只觉得可笑。


    这些人到底还是没能进内门，因为宗礼不会站在除她以外的任何人身边。


    最后，自是决裂，只留下一两个朋友偶有联系，到现在，已经全部消失。


    说到这，她孤零零一人宗礼功不可没，他每天仿佛都没有事，像一个自动行走的宝藏库，在她身边晃来晃去。


    那时，她最讨厌他跟在身后。


    宗红叶想到从前，不禁笑出声。


    短短几年时光，对修士来说不过是眼一闭一睁而已，却让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从前的那些事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些微末小事，她当初怎么会因为这和宗礼生气。


    难不成是因为所谓的独占欲……？


    宗红叶似乎想到了些让她厌恶的事，晃了晃脑袋，重申道：“他们真不是我朋友，我在天衍宗只有你一个。如果说谁能拥有朋友的身份，那个人只能是你。”


    她说这段话时提高了音量，语速加快，说完时还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宗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差点喜形于色，他很快想到不可忽略的危机，危机有了些很小的转机。


    “那为了我留下来可不可以？”宗礼惊觉他成了宗红叶留在这的理由。


    宗红叶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惆怅，她避开他灼目的视线，低语：“师兄，我变成了魔族，我不是变成其他什么东西了，是修仙界一直引以为戒的魔族。”


    她语重心长地劝说，神色艰难地看着他。


    “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份暴露，到时你会和我一起被千夫所指，甚至你也可能会被谣言诬蔑成魔修。”


    宗红叶曾经只想着隐瞒，就这样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留在天衍宗。


    宗礼却始终一丝不苟地坦诚对她，她突然觉得愧疚，这个人本该有大好的人生，可她成了他唯一的污点。


    她做不到这样留下。


    宗礼缓缓摇头：“我不在乎这些。”


    他把她掰正，直视她：“如果你的身份暴露，我会和你一起离开这。”


    宗红叶神色微动，她要是真走，会直接不告而别，而不是在这与他商量，她更多是为了……证明她的重要性。


    洞中光亮微昏，宗礼的影子压过宗红叶的影子，她的视线被限制在一块很小的范围。


    宗红叶能看到他脸上的淡淡纹路，她垂下眼眸，轻声问：“他们如果愿意原谅你的罪过，只是要你杀了我，你会杀了我吗？还是说你会为了我杀了要杀我的人？”


    “你能做出选择吗？”宗红叶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他。


    她避开了宗礼的视线，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宗红叶说的话、做的事只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这样的她也十分的可爱。


    宗礼将她抱在怀中，把她放在中央的玉石上，蹲下身，仰头一字一句肯定道：“我会杀了所有要伤害你的人。”


    他捧着她的手，神情真挚。


    宗红叶神色有些恍惚，她突然开口：“对不起。”


    小时候的他总是很严肃、很稳重，常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简直是个老小孩。


    那时，她总是黏着他，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跟他在一起。


    后来，他们渐渐颠倒过来，转折点是在她偷听宗礼与宗长朔的对话后，她知道宗礼很喜欢她，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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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便恃宠而骄，起了利用他的心思。


    宗礼莞尔一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这是我的选择，和你没关系。”他仰着头，恳求道，“所以，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洞中静静，洞壁上的夜明珠最为夺目，而此刻宗礼亮起的眼眸压过了压过璀璨夺目的夜明珠。


    宗红叶弯腰低头，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答应：“好。”


    宗礼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再过三月便可出关，到时我们一起去历练。”


    *


    辜少严眼睛紧盯着他查到的讯息，宗红叶她还在闭关，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难不成要闭关数年……闭关这么久的修士并不少见。


    可宗红叶刚升至金丹，巩固本元后应该去历练一番才是，要不然一点实战经验都无。


    按理说不应该啊。


    难不成还要再等等，要是她真闭关数年，等她出来，他岂不是已垂垂老矣？


    辜少严今年已经一百多岁岁，筑基初期修士不过三百年寿元，有的幸运到了后期寿命会延长一些。


    可要真到了那岁数，他也没了结丹的希望。，筑基修士多在两百岁之内结丹，一百多岁已经是天资平庸。


    不行，再等等，就算她不出来，他的局面也还是一样。


    另一处的院子也在亮着灯。


    小蕊还在想白天发生的事。


    “少严哥今天脸色很难看。”她捧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枫雨冷笑：“他的脸色当然难看，从前看不上的人如今把他踩在了脚底下，他可不心里不舒服。”她无所谓道，“哼，说不定人家都没把他看在眼里。”


    小蕊脸色一白：“枫雨，你就算对他怨气大，也不能这么说，小心少严哥听见，他可是筑基修士。”


    枫雨不在意：“筑基修士怎么了？又听不见我们在自己房间里讲话。”


    小蕊和枫雨住在一个院子，她们俩是最后和宗红叶分开的，当时的场面也不好看。


    她们在宗红叶和辜少严一群人闹翻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请求她的原谅，那一阵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可以天天有上好的丹药吃。


    不久，辜少严开始排挤她们，她们顶着巨大的压力来和宗红叶交好。


    后来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断绝了她们与宗红叶的关系，宗礼出面警告了她们，不许她们纠缠宗红叶。


    枫雨猜是因为她们占据了曾红叶太多的时间，她想不出其他原因。


    小蕊不这么觉得，宗礼是什么人，是宗门中鼎鼎有名的天才，怎么会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来警告他们。


    她觉得定是宗红叶告了状，说了些她们的坏话。


    她们不得不远离，为此，宗红叶还特地来外峰询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是她们为了自保，和辜少严沆瀣一气，做了些过分的事。


    小蕊漫无目的地想着，要是还和宗红叶关系好，她指不定也能筑基，也不用在辜少严这边受气。


    枫雨看了眼神游天外的小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想着和宗红叶和好吧？”


    小蕊没回答，她的神色明显暴露出她就是这样的想法。


    枫雨一言不发，沉默半晌，默然道：“你别忘了我们做过什么事，她怎么可能会原谅我们？”


    小蕊倒不这样想，她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这不一定，我打听过，自从和我们分开之后，她可没有交过其他的朋友。”她的语气一变，追忆道，“当时我们可是在她和辜少严决裂之后站在了她这边。”


    枫雨哑然，直觉告诉她，这很不靠谱，但小蕊跃跃欲试的神情让她无话可说。


    她其实也有点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