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


    严依刚睡醒，嗓音略有些沙哑。


    可就是这么轻柔浅浅的叫唤，就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南玄的心头。


    他心里蓦然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撕裂感——不想听她这么温柔的叫‘南玄’。


    他想听——她唤自己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


    而不是这具肉身的名字。


    好在他尚有理智，这样荒唐的念头不过就是一簇莫名燃起的小火苗，迅速被他扑灭。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你哭了，有眼泪。”


    恢复如常冷冷的语调，任她也瞧不出他方才乱如麻的心思。


    可这话把睡眼惺忪的严依，惊得瞬间清醒。


    她刚才并非沉睡，浅眠的她察觉脸上有东西才会转醒。


    醒来却见他的手搁在她眼梢的位置，似碰未碰，也不知他是打算做什么，她才会茫然地出声叫他的名字。


    结合他说的话，难道方才是在帮她擦眼泪？


    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不正是男女主角在流霜洞初遇的时候，莲汐痛得迷迷糊糊哭出来，他心疼地帮她擦去眼泪吗！


    严依越想越不对劲。


    他的手是给女主擦眼泪的，给我擦什么眼泪？


    我就算哭成个傻子，在他眼里都不屑多留意一眼，他怎么能多此一举给我擦眼泪！


    “你这是什么表情？”南玄见她忽然盯着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很是不解。


    “你……”严依眉头紧皱，却没了下文。


    她踌躇半响，也想不出在礼貌的前提下，如何委婉表达不用给自己擦眼泪。


    他或许只是一番好意，见不得她脸上有泪水。她刻意提醒，反而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你确定，我还救得活吗？”她只得换个话题，也是她目前所关心的。


    “不确定。”他回答得很干脆。


    “……”行，谈话到此结束。


    严依叹一口气，呆呆望着洞顶，彻底躺平。


    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听见他一声极轻的冷哼，在安静的洞内十分明显。


    严依以为他又要说什么扎心戳肺的话，就听他语气很平和地说：“我会尽量。”


    尽量？


    严依没立刻明白，不解地睁开眼。南玄恰恰移动了身子，离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尽量救你。”她听清了他续上的这句很轻微的话。


    不知怎的，他这话分明说得很轻，听着更像是随口那么一说，并不夹杂任何诸如承诺的情绪。


    可严依却感觉心头暖烘烘的。


    回想自己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复杂的世界，为了脱离剧本的必死设定，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避开所有不利的节点，一边努力提升修为。


    她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也不敢放松。


    稍微松懈，只怕剧本会追着她杀。


    所以她在梦境中，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才会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并不是他猜测的——不怕死。


    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唯一能真正给予她帮助，让她放心去依靠的，就是师父。


    却没想到，原本和她并没多少对手戏的男主，会让她放下防备。


    哪怕他不愿意出手相救，那也是设定使然，怪不着他的。


    但非亲非故，能说出“尽量救你”这句话，对她而言属实是莫大的安全感。


    严依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才会觉得心里特别温暖。


    她压着情绪，诚心诚意地说：“谢谢。”


    看着她闭上眼时，眼睫溢出的泪花，南玄已经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此时的心境。


    他竟会心疼别人……


    他下意识抬手压了压心脏的位置。


    这种体验前所未有，不是朋友间的疼惜，而是像食了苦莲一般，又像是心里被什么扎了一下。


    又涩又疼，格外不好受。


    ——


    祛毒过程需要南玄的元神进入她体内，这才是他说的双修。


    在严依的同意下，南玄便用法术让她彻底失去意识。


    对于严依分明已经步入化神期，为何内丹还会遭到蛇王的寒毒侵蚀，他一开始也是不解。


    先前在地母庙里，经过详细探查，才终于发现了症结所在——她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似乎在引导蛇王的寒毒侵入内丹。


    当初在南水窟，她中了绿竹妖的毒素后，他也曾在她体内发现这股奇特的力量。


    非常久远的一个词，在他脑子里猝然浮现——混沌灵根。


    混沌灵根并非天生就具备的灵根，而是经过九天金雷淬炼过后，自身灵根产生异化而获得的。


    通过非常手段造出的混沌灵根，他至今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曾经的堕仙——琴时。


    混沌灵根可以通过将自然灵力引入体内，从而达到增强自身灵力，最终使修炼事半功倍的作用。


    进入化神期，内丹的灵力会迅速充盈，阳神亟需更多的灵力达到快速生长，才能进入精满、气足、神旺的状态，进阶至‘人神破虚’的境界。


    所以这个阶段的严依，对灵力的需求日渐加大。由于混沌灵根的存在，可以帮助她源源不断吸取自然灵力。


    当蛇王的内丹进入她体内，混沌灵根会快速将炼化后的灵力引入她的内丹，就像当初绿竹妖的内丹一样。引入灵力的同时，毒素也会侵蚀内丹。但混沌灵根会将毒素通过她的肉身，彻底化解出去。


    此次蛇王的寒毒原本可以在混沌灵根的帮助下化解，坏就坏在，严依才刚开始孕育出阳神，显然是化神初期，她的修为还不高。


    先前绿竹妖的毒素清除完毕后，元气才堪堪调理好，不足以将蛇王的寒毒排除体外。反而致使五脏六腑被毒素侵入，最终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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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丹。


    说白了，就是她修为增长的速度与混沌灵根吸纳的灵力不匹配。


    如同修炼者为了快速突破境界，食尽各种丹药，用力过猛，导致肉身崩坏。


    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她将侵入内丹的寒毒引出来。


    南玄的元神进入她体内后，因元神和肉身相通，只需用元神吸取毒素，就能达到将她体内寒毒引入他体内的目的。


    南玄如今元神出窍仅能撑一炷香的时间，但也足够为严依疗伤。


    ——


    不多时，严依慢慢转醒。


    她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是寻找南玄。


    只见他盘坐在自己身边，和她失去意识前一样，并没变化位置。


    但他脸色发白，尤其嘴唇，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你怎么样？”她有些担心，难道因为救她反伤了自己？


    “你没事了。”南玄没睁眼，回答道。


    “你呢？”她又问：“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他还是没睁眼。


    严依察觉他应该是在调息静养，遂住了口，没再打扰。


    这会儿才发现身上那种逼入骨髓的寒意已经消失，只是稍觉凉意，却无不适之感。


    再尝试动一动四肢，只有手指头能动，躯干还是很僵硬。寒毒虽然已被祛除，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


    她望着洞顶，现在动不了，又睡不着，着实无聊。


    洞里太过安静，渐渐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


    严依连忙转动眼珠，却见他背对着自己躺下来了。


    调息结束了？


    严依又默了片刻，蓦然想起个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身子动不了，那就动嘴。


    遂问道：“你为什么知道雄黄无效？”


    南玄一开始没吭声。


    “睡了吗？”她问。


    他才缓缓开口：“我在他们喝的酒中下了雄黄，并无效果。”


    “那就奇怪了……”严依低声沉吟道：“按照剧本，雄黄是能驱蛇的，即便是雄黄粉，撒上也能克制蛇妖，怎么会喝进去都无效？”


    “什么剧本？”南玄异常耳尖地抓住她话里的关键。


    严依还沉浸在疑问中，下意识就回：“这个世界……”


    刚说一半，心里一咯噔，慌忙屏住了呼吸。


    南玄早已转过身，单手撑在她身侧，出现在她视野的正上方。


    两人目光刹那接上，一个慌得想遁地，一个眼神锐利要吃人。


    “这个世界？”南玄的神色不觉冷下来：“什么意思？”


    就在她慌乱找补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忽然起身离开。


    紧接着，严依听到他似乎噗地吐血的声音，血腥味很快扩散开来。


    又听嘭的一声，是他倒在地上的声音。


    严依惊了惊：“南玄？”


    但他没有一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