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金缕衣(四)
作品:《与废太子的流放生存纪事》 洛川是繁州辖下的一县,东临渭水,西起桑山。虽为县,却富贵浮华,货品琳琅,人群往来如织,比之州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繁州的重要支柱。
从京城往洛川县,沿官道一路向北,经通州再往西,仅需半月便可至,是通行两地最快途径。
而江知雪一行,却择碎石山路,驱车先向西,风餐露宿半月,再经汤汤渭水,缓行入洛川。
“我们要往何处去?”一艘不算大的商船甲板上,江知雪倚靠栏杆,看着宽广无际、滚滚浪潮的水面,随口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河流。书中言海之深邃、河之宽阔,她曾在许多个昼夜凭文字想象,却远不及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浪花轻缓拍打船身的哗啦声来得震撼。
有细碎水花撞到她脸上身上,带着三月里潜藏的冷意,却是如此鲜活、如此自由自在。
沈思安从身后船舱走来,于她身旁站定,递给她一方绣着金桂的帕子,是她急于出来观赏渭水落在舱中桌上的那条。
江知雪接过帕子,轻声道谢,随意擦拭几下面上水珠,转而侧头用一双清亮杏眸看他。
几绺碎发被水沾湿,贴在脸上,发顶濛濛一片,在阳光下闪着剔透的光。沈思安盯着她的脸,望进她眼中,看见其中自己的身影,向她伸出手。
“北陵。”江知雪的问话没头没尾,沈思安却知道她问的不是洛川,而是此行终点。
江知雪眸中有一瞬怔愣:“既得自由,何故仍要去那里?”洛川并非往北陵的必经之路,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欲绕道以避追杀缉捕。
对方只平静看她,落在手心的微凉指尖许久没有动作,那双向来疏淡的眼睛隐约含了别样的情绪,似透过她看向别的事物。
远处枝叶摆动,一阵山风卷着河面水汽,拂动二人发丝和衣衫,他们同时移开视线,转向微澜的水面。
问不到便不问,每个人都有秘密,想说时自然会说,她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
而且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绝非表现出的那般简单了吗?江知雪眯了眯眼,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心中又忍不住暗自好奇,他此番所求为何,还能否值得信任。
“善始善终,他就是这样的人。”明澜从后面踱步过来,忽而放轻声音,含笑道:“圣命不可违,那个地方出来的人最重规矩,叫他抗旨还不如杀了他。”
“何况,哪里来的自由?前有告示通缉,后有追杀刺客,各方势力利益掺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你们只算作下落不明,未有证据,谁也不能断定你们死亡与否。”他又正了声色,眼中是难得的认真:“颠沛流离、四处躲藏的日子,他不愿过,而三小姐也绝不会想过的。”
明澜欲再说,沈思安按住他胳膊,对他摇了摇头,面容严肃。
心中飘渺无依的怀疑还未落地生根便烟消云散,江知雪脸色有些难看。
她还是将一切想得太简单。
明澜住了嘴,把头偏向一边,眼角余光瞥到江知雪的神情,不禁懊悔于方才自己的一番激烈言辞。
她看上去脆弱又无助,可他亦不忍自己的师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误解,还有可能是以后其最亲近的人,他能看出沈思安对那个三小姐已有了在意之心。
僵持良久,明澜最终败落于自己的愧疚和师弟无言的警告中,向江知雪作揖赔礼:“抱歉,是我冲动了。”
沈思安顺势重新握住她的手,动作认真而轻柔:“我确不愿抗旨,亦有未尽之事。”
他恢复平静,那副冷淡的模样,若非江知雪手中仍残留他肌肤温柔的凉意,倒真被他唬住,恨不得离他千里。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你们在做什么?”云双适时过来,打破三人之间微妙而凝重的氛围。
她看见明澜作揖的动作,当下发问:“明澜公子,你是不是对我家小姐干了什么坏事?”
这一路过来,因对小姐心怀歉疚,都是云双安排吃食。虽脚下商船是明澜所租,但俗话说“吃人嘴软”,又见他一副认错模样,可谓是理直气壮。
“没有的事,我们在讨论你今日做了什么吃食呢。”江知雪连连摆手,上前几步拉过云双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人一向跳脱,还好你来了,我险些招架不住。”边说边拉着她往船舱小桌走去。
明澜确实喜欢云双做的饭菜,方才的发问让他几欲汗流浃背,他可不愿今晚吹着河上冷风、就着干冷的大饼过夜。
而江知雪为他分辩的耳语更是让他汗颜,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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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欠尤甚。他抬头,就见沈思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立时蔫巴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瞪我了。我保证!我保证决不再犯!”他以手指天发誓。
末了又添一句:“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师弟。”那声“师弟”叫得极轻,若非沈思安耳力好,怕是随了风飘走也无人可知。明澜就是吃准了他的耳力好,才行这般幼稚之事,想在辈分上压他一头,当做他瞪他的后果。
沈思安无奈,无声叹了口气,同他一道进了船舱。
船中无厨灶,仅一小炉,用炭火烧着,只能做些小菜和炖菜。所幸食材颇丰,倒也能做出不少花样。
云双早早分了吃食给前头的船工。几人围着小桌而坐,就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谈笑。
多半时间是明澜与云双在说,那二人几句话不对付便开始互呛,呛完后再对上一眼,又不住“噗呲”笑出声,直逗得江知雪掩面大笑,弯起的眼睛比夜里星子都亮。
她亦不时插上几句,沈思安仗着沟通不便只沉默吃着眼前饭菜,每一口咀嚼相同次数,每一次只夹差不多的菜,举止从容文雅,贵气浑然天成。任凭周围笑乱作一团,都形色不变,仿若置身事外。
三月的天空比不得冬日黑得早,太阳却依旧眨眼之间就落至山腰。
透过船中木窗,但见红霞满天,倒映渭河之水,上下浑然一色。他们游荡其中,似落入书中仙境。
杯中水仍冒着热气,歪歪扭扭往上而去。隔着升腾水汽,江知雪不自觉向沈思安望去,惊觉他不知何时停了筷子,看着自己。
霞光穿过窗棂照在他身上,避开面具染进那双始终波澜不惊的淡色眼睛,叫它与这水天同色。
电光石火间,江知雪从它冰冷的表象中窥探到一丝悲凉。
那悲凉并不深切,而轻缓如河中水,一阵风过,只是吹皱河面,掀不起什么浪潮;又缥缈如杯中热气,轻微晃动,便散于空气,藏匿其中,不见踪迹。
他在为何而悲凉?是云端尘泥的落差,是满身伤病,还是为虎头村一事,亦或者这天下万万与张铁立夫妇相似之人?
江知雪以手支颐,仍大胆看他。
多么复杂又矛盾之人,近乎突发地,她想去了解他,更多地,从过去、当下及未发生的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