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怀安市有小雨。米娜老师出发前的最后一堂英语课上，给同学们交代了些明天上车的注意事项。


    “……路洱，诶，路洱。”阮西颜听见耳后叫他的声音，微微偏头，示意他说。


    陶仰年细细的声音传来，含着些扭捏:“那个……追你的难度，可不可以低一点啊。一百分降到八十，八十五行吗？”


    阮西颜眉尾挑高了点，下课铃恰好在这时响起。一长串沸腾悦耳的铃声里，他答应了:“好啊。”


    陶仰年来不及喜上眉梢，就见面前的人把下颌朝远处的身影扬了扬，她侧眼觑着自己，笑声里却带了点小狐狸似的狡黠:“有阮西颜那样帅的话，我可以考虑。”


    “……！”


    几个补习班共有二十多名学生报了夏令营。根据群里说的集合时间，周二大清早，学生们纷纷进入大巴。


    路洱在前一晚才跟家里人提的这事，崔凤抱怨了一嘴说她为什么要先斩后奏，听说出钱的不是自己，很快也就消停了。


    黑白猫拆线后，因着路洱目前没空照顾的缘故，暂时还留在阮西颜家。


    路洱整理了一小包行囊，她上车后抬头眺了一圈，车里似乎都坐满了人。只有离司机最近的一个双人座上，女生拿包占了旁边的位。


    路洱垂眼准备询问时，忽地感觉手臂被小扯了扯，回头看，阮西颜戴着顶鸭舌帽，脖子里套了副头戴式耳机，他说:“我旁边有位。”


    路洱跟他朝后走了，末尾倒二排的双人位。路洱的包袱顺手被阮西颜塞到了头顶。


    “你在玩什么？”路洱靠里边坐下来，看见了阮西颜的手机屏幕。


    “这个啊，一个微信小程序的游戏。”阮西颜笑，“叫幸福小厨师。”


    路洱好奇地问:“跟做饭有关？”


    “……确实。”阮西颜揉揉鼻梁，鸭舌帽压着他的黑发，有发梢儿从边缘耷落下来，“一个小浣熊在厨房做饭的小游戏。”


    路洱没说什么，大巴启动了，米娜老师说旅程有两个多小时，让大家可以车上睡会觉。路洱听言也放心地渐渐阖了眼。


    大巴里杂七杂八的声音都有，离得近的是那几个男生在打游戏，杀人音效、怒笑声，不绝于耳。他们大概和阮西颜认识，打了几局来邀他一块，阮西颜没理睬，有人探脑袋窥他的屏，大惊小怪:“阮西颜，你幼不幼稚啊，还玩这种游戏。”


    “……因为好玩。”阮西颜推开他的脑袋，“你们安静一点，吵到我的眼睛了。”


    路洱脑袋撑在窗户上，意识朦胧里，旁边的那阵喧嚣好像也慢慢淡了。


    -


    参加夏令营的除去米娜老师补习班这边的，还包括了其他补习机构的学生，总聚集在操场上的，有两百左右的人。


    集合清点一遍后，两百名学生被随机分成了ABCDE五个班，每个班两名外教，外教由一名补习班老师和一名外国人组成。B班大部分是米娜老师班上的学生，路洱在内，阮西颜也是。分配完以后，米娜老师拉了个群聊，在群里发放宿舍名单，让大家都回宿舍放行李。


    夏令营设在青市中心城区一所国际学校的初中部，学生以中外籍混合为主，偶尔与青市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外国留学生举办联谊活动。学生不基础，学费自然也不便宜，宿舍不仅是新装修过的，光明亮堂，而且是上床下桌四人间，配有独立卫浴和空调。设施齐全，人文关怀至备。


    “一千二住得比青大还好。”有同学惊叹，“来这一趟值了啊。”


    路洱被分在206，她进宿舍时，其她三位都到齐了。两个A班，一个C班，一个B班。A班的一个同学性格开朗，从待在宿舍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没停下来过。她开玩笑说:“我听说隔壁都是纯合子，要么四A要么四B，我们这就是AABC，杂合子。”


    C班的同学很接她的梗:“感觉凑了个选择题答案，其她宿舍还没有我们的正确率高一点吧。四A四B哪有试卷这样出的。”


    她们笑嘻嘻地谈了会天，很快就好上了。相较于她们，路洱更为内敛安静。跟几个女生打过招呼，加了微信，便也没再多参与聊天。


    路洱行囊不多，整理一会儿就坐在桌边背单词了。另一个A班的女生回了宿舍就冲进厕所洗澡，似乎是来了一路汗流浃背。大家收拾好行李，她也出来了，拿毛巾裹紧头发，准备爬上床时看见了路洱，顿时一愣:“路洱？”


    路洱扭头看那个女生，她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真的是你啊，好巧。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初中一个班的，我叫李娴静。”


    依稀有个印象，路洱点头，眉眼和言语一般疏淡:“好巧。”


    A班C班的女生看看两人:“你们认识呀？挺好的，又在一个宿舍遇上。”


    “是，挺意外的，因为初三那会我就转学走了。”李娴静对路洱却是感兴趣的样子，走过来，看见了她在背单词的屏幕，“你跟以前还是没什么两样，小书呆子。”


    “她之前在我们班就是学霸，次次考全班第一。”李娴静对那两女生微笑说，“英语每次能拿一百多分，一百一十五吧，那个时候英语满分一百二。”


    路洱不置可否，对这话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她向来话少，对不熟的人尤其。


    李娴静在她旁边盯了半晌，像是有意无意地突然问了一句:“你和那个叫阮西颜的男生，很熟吗？”


    “……”路洱抬眼皮，听见她说，“我在车上看见他和你打招呼，你和他坐一块了。你们俩个，是认识还是朋友？”


    虽不知李娴静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路洱依然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不算熟。”


    “你们微信总得有吧？”李娴静不甘心，继续追问，“好久之前我就在朋友的美术课上见过他了，只是想认识认识他。你有他微信，就把他微信推给我呗。”


    路洱感觉眉毛像落了根小刺，她止不住地想皱。她目光挪回屏幕上:“我们不熟。贸然推他微信的话，不太好。你如果真想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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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去B班找他问他要。”说罢，她就戴上了耳机。


    路洱的态度始终是个顽固堡垒，李娴静见说不过她，也只好放弃。


    路洱耳机里还播着单词sensitive的读音。她仍在听着，心神却忍不住在空中飘了几秒。


    她不想和阮西颜这样的人有太多接触，这也是一个原因。有一个李娴静，还会有第两个，第三个。


    路洱不想被打扰，仅此而已。


    -


    下午开营仪式举行后，同学们陆续回到各自的班级。全班单人桌，到校第一天，大家都吵吵嚷嚷，交头接耳，好不安分。


    B班另一名外教是位金发碧眼的英国男人，叫奥诺。他中文说得没英文流利，前桌的几个学生跟他交谈，被逗得浑身都痒，笑个没完。


    米娜老师进来后，教室消停了些。米娜老师让大家拿出手机来，交代一件事:“同学们，在你们应用商店，搜索一下星钩英语这个app，并下载。”


    “你们注册账号以后，加入我发的班级号。我们夏令营活动有一个要求，你们每个人要分配一个英语搭子，在十天的夏令营里，完成每天app里发布的任务，和打卡需求，做得好的，在结束当天有奖励。最后一天，大家还要给每个人的英语搭子出一份对方专属的英语试卷，不限题目数量、内容，但最好对彼此都有意义。”


    全班注视着米娜老师，她接着说，“这个英语搭子的分配，全班四十个人，公平起见，我和你们奥诺老师抽签决定。抽签结果，会在群里通知大家。”


    十分钟后，米娜老师在微信群里发了份表格。路洱点进去看，发现自己的搭子是个叫言颂柒的男生。言颂柒在看过表格后也是第一时间来加她微信了:“你好，我是言颂柒，你的英语搭子。”


    “你好。”路洱通过了好友。


    对面敲来一行字:“欸，我以为你是男生呢，听这个名字，有点像。”


    不知道该说什么，路洱发了个摊手的表情包敷衍过去。


    同时地，阮西颜也在群里看到了自己的搭子。表格首字母排名，他率先注意到了路洱的。哦，不是他，言颂柒……不认识。


    阮西颜的英语搭子是个话很咋呼的女生，叫许汀。加上微信后，她就对阮西颜的头像和网名展开了挖掘。


    【许许汀兰】:你这网名真奇怪，不像羊，不像人


    【慢毛毛】:？


    【许许汀兰】:我猜这是你家宠物的名字，结合你头像，你家里不会养的兔子吧？


    【慢毛毛】:猜对一半


    【许许汀兰】:哪点？这不会是你的小名吧？


    【慢毛毛】:……


    【慢毛毛】:我家养的是狗


    【许许汀兰】:哦


    两人闲扯的功夫，台上米娜老师又说话了:“大家都找到自己搭子了吧。接下来，还要给大家分一个英语小组，老规矩，抽签决定，五六七八九人不等分。结果依旧在群里通知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