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献祭

作品:《80军婚,咏春高手

    军用手电筒的光柱,牢牢笼罩在像是打秋千一样的尸体上。


    陆宸烽皱了皱眉。


    他已经看清,是一个干巴巴的瘦削老头。


    衣衫褴褛,正吊在房梁正中。


    一张脸铁青。


    夜色浓黑如染。


    大山里没通电,陈家村的村民们都早早就睡了。


    舍不得灯油和蜡烛,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浓黑中,也不知道是林子里那棵树响。


    “咯咯咯……”一串突如其来的笑声陡然划破了寂静。


    长长的尾音颤颤巍巍,犹如游魂窃笑。


    李队长狠狠地啐了一口:“操,还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扁毛畜生闻着死味儿了!”


    夜猫子就是猫头鹰,在华国民间是不吉利的象征,又被称为报丧鸟,丧门星。


    实际是因为这种鸟喜欢食腐,嗅觉又特别灵敏,十里之外都能闻到腐肉的味道。


    所以往往在刚死之人附近徘徊。


    再加上这种鸟昼伏夜出,行踪诡秘,叫声就像恐怖的笑声。


    在暗夜中炸响特别凄厉,恐怖。


    因此得了这不好的名声。


    陆宸烽却从头到尾都没分心,他手中的军用长电筒,晃了晃。


    雪亮的光柱照得更清楚了,尸体的脸都是歪斜的,鼻梁塌陷,一张脸肿的老高。


    嘴里的牙齿都缺了好几颗。


    “很明显,死者生前遭受了虐打。”陆宸烽声音冷硬,“他是谁?”


    李队长苦笑,他还没说话,背后的林公安抢答:“陈富贵,黑虎村的,以前帮他们敲锣,现在帮我们。”


    陆宸烽心头一凛,他立即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个人。


    赵强报告过,这是楚星在攻坚黑虎村时,第一个策反的村民。


    他从一个卑微的狗腿子变成了工作组信任的“同志”,为了那口香喷喷的猪油渣包子,也为了这份信任,陈富贵为工作组做了很多事。


    林公安在旁哭丧着脸喃喃道:“他那么滑稽的一个人,咋个就肯死了嘛?他还叫我哥,这辈子都没人叫过我哥……”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真有些伤心了。


    李队长拍了拍他肩头。


    林公安的声音更沙哑了:“师父,我们答应过要保护他的嘛……”


    这沉甸甸的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的敲击在在场所有公安的心上。


    这个困苦一生的小人物,他刚刚看到一些生活的曙光,转瞬连自身都被黑暗吞没了。


    现场死一般寂静。


    只有陆宸烽完全不受影响,他想到了什么,雪亮的手电筒光,立即射向尸体面朝的正前方。


    所有人都被眼前突然清晰的场景震撼住了。


    这座长满了青苔,到处破破烂烂的土屋,却有一个异常高大的神案。


    上面一层一层摆着无数的乌木牌位。


    到处都脏污不堪,却唯有这座神案和那些乌木牌位被擦拭得光可鉴人。


    层层叠叠,密不透风,一重一重叠上去,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悬崖。


    那些散发着乌光的牌位,就像是悬崖上镶嵌着的一只只怪眼,狰狞地注目着房梁上还在甩过来甩过去的枯瘦身影。


    “这是一场献祭。”陆宸烽的声音更沉。


    这里就是一个行刑台。


    这些神主牌位,就是陈家列祖列宗。


    在这里行刑,就是要陈富贵接受来自列祖列宗的审判。


    陈富贵在公安和工作组的眼睛里,是一个幡然醒悟,有点贡献的“同志”。


    在陈月生乃至陈氏宗族的眼中,他就是赤裸裸的背叛和出卖他们的叛徒。


    陈月生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上黑虎村,在陈家祠堂暴打陈富贵,最后吊死了他。


    这是在执行家法,是在宣告,他陈月生回来了!


    他的规矩,就是宗族规矩!


    这次惊心动魄的虐杀,本身就是一次挑衅和示威。


    这里是战地联合管辖的区域。


    工作组本来就是陆宸烽所在部队推动的。


    他杀了帮助工作组的陈富贵,就是要斩断伸进这村里的每一只援手。


    就是要把这份战书,拍在陆宸烽的脸上。


    就是在宣告:他陈月生依然是这片恶土的王!


    陆宸烽转头问:“李队,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陈富贵的?”


    “今天傍晚刚发现,人都死了两天了。”李队回答的很快速。


    陆宸烽皱眉:“怎么人死了两天,村民们才报警?”


    李队长苦笑:“他们就没有报警!”


    陆宸烽诧异地望向他。


    李队长指了指林公安:“是小林发现他的。”


    原来,自从陈富贵归顺了工作组后,林公安就实心实意将这个一口一个“哥”的小老头当了同志。


    他怕对方因为背叛了陈氏宗族,连那五斤苞米的生路也断绝了,菌子和柴禾也不让捡。


    隔个一两天,只要他有空,他就会骑了自行车到山脚,翻山越岭,给陈富贵带白米白面,蔬菜柴火。


    今天,他甚至拎了一块上好的肥膘肉,来请陈富贵打牙祭。


    结果一到村里,他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从前,不管是工作组的来发包子,还是他过来找陈富贵,村民们虽然对他们不热络,但也不至于像今天一样。


    他所到之处,那些人就像见了瘟神一样,“呼啦”一声潮水般退开。


    等他到了陈富贵家,那两扇破木门还挂了把锁。


    等了半天不见人。


    难道又是去巡逻去了?


    陈氏宗族还肯让他干这个活?


    林公安打算找人打听一下,陈富贵在哪。


    村里人知根知底,对大山和陈富贵都很熟悉,一定有人知道。


    谁知,他一靠近,人群就散开。


    一张嘴,说出陈富贵三个字,被问的个个都像见了鬼。


    慌不择路就开跑。


    好不容易,被林公安逮到一个熟人——马三婆。


    “马三婆,你别跑啊,这是咋个了嘛?陈富贵是不是有啥子事,你们不能说?”公安的警觉,这年轻人还是有的。


    这样怪异的情形一而再,再而三,已经让他觉得陈富贵出事了。


    因此,才锲而不舍,非要问出个道道来!


    马三婆一听他这话,脸更白了。


    拔腿就冲。


    她年纪虽然老,跑得着实不慢。


    林公安干公安的,体能天天练,一双腿更像飞一样跑。


    都好不容易才在山坳里拦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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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马三婆忽然老泪横摔,做势欲跪:“小公安,小领导,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大人大量,就放过我这一遭吧!”


    林公安奇了怪了:“你又没犯法,你这么怕我干嘛?”


    马三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于什么都没说。


    林公安:“你犯了啥法,这么怕我?今天你不说清楚了,你去哪,我就去哪。”


    马三婆一听,更慌了。


    她忙左瞅瞅,右瞅瞅。


    他们确实是跑到了荒山野岭,附近没人。


    她才幽幽叹了口气:“小领导,我不是怕你,我是怕……”


    她蓦地回头,到处瞧。


    “你究竟怕啥啊?”


    “怕死!”马三婆嘴快,一时说漏了嘴,嘴皮子都在直哆嗦。


    林公安警觉性拉满,瞪大了眼,马上问:“谁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们公安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会保护和我们合作的好人。”


    谁知,他这话一说,马三婆猛然一个激灵:“可不敢这么说啊,小领导。我老婆子绝对不是好人!”


    “绝对不是!”


    她的口气简直是谁说她是好人,谁就是在害她。


    把个林公安都说愣了。


    马三婆又想走,林公安赶紧上前拽住。


    “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李队还带你和陈富贵去见了二柱和阿军,你还嘱咐孙子要好好合作。”


    “二柱表现很好呢,我们李队都说,要帮他向法官求情,让他少判几年。”


    马三婆听了这话,呆了一呆,忽然掩住脸,眼泪水从指缝间不住流。


    她的二柱啊……


    她现在宁愿他多判几年,最好在监狱里不要出来。


    “你这究竟是咋个了嘛?”林公安追问。


    马三婆没头没脑地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陈富贵当祸害当得好好的,你们非要他当什么好人……”


    “他出事了?”林公安猛然一惊,抓紧她胳膊。


    马三婆蓦地将人甩开:“他出啥子事?你自己去问陈富贵嘛。”


    说完,甩开人就跑。


    “我就是找不到他嘛!”林公安在后头喊,又要追她。


    马三婆赶紧喊:“别追我,你去祠堂问他嘛!”


    “祠堂?”林公安疑惑。


    再抬头,马三婆已经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工作组到黑虎村来过很多次。


    林公安因为救济陈富贵的原因,来得更多。


    陈家祠堂的位置,他还真知道。


    他兴冲冲往祠堂走。


    一路走,一路觉得周围都是怪异的眼神。


    但,当他看向他们时,那些人又完全像是没有这回事一样,自顾自聊天,谁都不看他。


    等他找到陈氏祠堂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彩霞满天,天光照在牌匾上陈氏宗祠四个大字上。


    这座宗祠古朴,幽静,甚至有些阴森。


    青瓦青砖上都是绿色苔藓,大门上的红漆年深日久已经剥落,看上去更接近于黑色。


    林公安伸手推门,心头突然狂跳。


    只觉得压都压不住。


    “吱呀”一声空茫的推门声,像是一道怪异的邀请,悄悄回荡在大山中。


    门开了,林公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