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三章
作品:《时差里的爱恋》 夏季午后两点半,气温高得离谱。教学楼外的地面被晒出蜃楼般的扭曲波纹,树上的蝉鸣相约短暂的休憩后又不约而同地倏地响起。苏棠感觉前面几秒的时间都被定格。
定格在顾野那张强装欣喜实际无奈的脸上。
两个少年,一个与自己并肩,一个站在自己对面,三人恰好站成三角阵型。一阵裹着暑气的穿堂风适时掠过,苏棠恍惚间竟觉身在电影中。
“没关系的......”她虚虚地回答。
她大抵是知道顾野难受的,刚刚在校长办公室她就瞥见他神情不虞,特别是在周既明慷慨发言时。她清楚那是一种自愧不如却又心有不甘的表情,这种表情在焦灼的高中生活中并不少见,但没想到会出现在顾野脸上。
一旁的周既明侧过身来,用一种强者的眼神睨了一眼身后的顾野,“不用客气,身为班委应该做的,赶紧回去吧,班主任还在等我们。”
顾野的嘴几经张合,却在周既明说话后彻底闭上,苦笑后嗯了一声。
短短一瞬,硝烟欲起又骤然消散。明明都是客气的话语,却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
三人没有继续对话,一前一后地朝楼上的教室走去。
她和周既明在前,顾野在后。
苏棠感觉身后一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场修罗场。
“报告。”
他们回到班上时,周书瑶正在宣布周末家长会的安排。
“快进来吧。”周书瑶对这气氛诡异的三人露出疑惑的神情,下巴轻轻扬了扬,示意他们赶紧归位。
“这次家长会,会涉及到步入高三后的一些安排,包括全新的管理制度、作息模式、放假调整等。高三,需要家长、学校以及学生三方的共同协作。所以,这次家长会,除非是有不可抗力因素,原则上不允许请假。”周书瑶的话掷地有声。
不可抗力因素,用词真是夸张。
苏棠觉得周书瑶是在点她,落座的瞬间心脏漏了一拍。
她瞥了一眼坐在教室前方的黎曼君背影——
其实许春梅参加家长会也并不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毕竟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虽然腿有残疾,但以如今的社会风气,想来也没人会借此嘲笑刁难她。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黎曼君。
她会不会像初中一样,为了给自己找存在感,借此大做文章?
苏棠脑海闪过一些不愉快的记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程望舒有所察觉,眼睛亮亮地望了过来,用无声的口语问道:“不顺利?”
问的是他们去和学校争取篮球场地的事。
感到台上有视线朝她们看来,苏棠不敢明晃晃地回应程望舒,于是目不斜视地拿起课桌上的笔,假装在笔记本上记东西,写下赫然四个大字——“大获全胜”。
*
傍晚时分,晚饭过后,程望舒将苏棠拉去了学校后山。
她看出了苏棠的心烦意乱,准备去问个清楚。
“不是说大获全胜嘛,怎么兴致不高,饭都没吃完。”程望舒拉着苏棠在时常纳凉的凉亭坐下。
苏棠面如死灰。
哪怕重生前已经历过社会的捶打,但面对家庭过往的沉痛,她好似仍困在原地,毫无长进。
前世她从未和程望舒提过家事。
两人决裂后她反复自省,是不是因为她始终因恐惧而保留,才让她们前世多年的情谊最终抵不过一个周既明?
仅仅因为程望舒和周既明闹掰了,就连同她这个朋友也一同抛弃。
这世不要重蹈覆辙了。
她决定和程望舒坦然相对。
“班主任让我妈这次家长会不准请假......”
“嗯?”程望舒显然没有想到苏棠竟是为这个事情烦恼了整个下午。
“舒舒,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苏棠鼓足了勇气。
程望舒觉得苏棠的语气有点正式,不自觉屏息,一脸认真地望向苏棠。
“舒舒,其实我妈妈是个残疾人”苏棠停顿了一下,见程望舒神情没什么变化,接着说,“不是很夸张的残疾,只是走起路来有点异样......但是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担忧家长会,我是......”
临时起意要和程望舒“推心置腹”,未经准备,此刻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程望舒把手伸了过来,握住了苏棠因为紧张反复摩挲的手,“嗯,你慢慢说。”
苏棠被安抚下来:“我妈妈的腿是在一场车祸中受伤的,那场车祸带走了我的爸爸。当时,为了筹集我妈妈的医疗费用,以及严惩肇事者,我求助了很多媒体。所以,当时我家的事在县城传得沸沸扬扬。”
说到这,她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程望舒一副木然的表情,是被震惊后的木然,眼眶红红。
“我上了报纸和电视,很多人给我们捐款,我们也因此度过了难关。”
“苏棠,”程望舒转过身来,声音带着哭腔,眼眶泛红,“你是怕大家会看不起你是吗?不会的!”
“至少......我不会,我听了只觉得心疼。”一颗泪珠从她的右眼滑落下来。
苏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给击中,程望舒是在为她哭?
她觉得喉咙有些酸胀,调整呼吸后说了下去:“我不怕别人看不起,只怕别人同情。”
程望舒疑惑:“同情,同情不对么?”
在高中生的字典里,同情这个饱含人情温暖的词怎么样也不会沦为贬义词。
苏棠目光落到凉亭外的婆娑树影上,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随即说起了当年车祸后的事。
那是初三的上学期初,许春梅车祸后康复出院,虽然落下了残疾,但生活上还能自理。而关于车祸的案件的庭审也已经告一段落。
苏棠在许春梅的劝说下回到学校住宿,过上了原先的教室-宿舍-饭堂三点一线的初中生活。
“这次的市三好学生给了苏棠,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啦。”
当时的黎曼君担任苏棠班上的班长,在班上很有威望。彼时,她正在宿舍和一众室友们谈论苏棠拿到市级三好学生的事,而苏棠刚好在宿舍的卫生间里,外头的人全然不知。
“虽然她成绩第一,但是三好学生的评判标准难道只看成绩吗?”一个室友听懂了黎曼君的言外之意,语气刻薄地附和道。
“这个没办法,毕竟她那么可怜,学校也是要考虑这一点的。”黎曼君一副自己一切了然的语气。
“听说这次还额外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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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奖金。”另一个室友参与了进来。
“这都是人道主义,我们都要理解。”黎曼君一副成熟大人的语气。
“还是曼君心胸宽大啊,害,感觉你更合适啊,明明又是班长又是团支书,成绩也没差她多少呀......”
那人还想发挥,苏棠却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了,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苏棠......”刚刚那人表情里全是无措。
黎曼君见状立马对苏棠笑脸相迎:“苏棠,我们都在讨论这次你获得了市的三好学生呢,恭喜你呀,学校还是很照顾你的,我们也在讨论有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对啊......对啊......”其他几人应声附和。
“谢谢啦,我接受的帮助已经很多了,谢谢你们了。”苏棠说完拿着辅导书离开了宿舍。
她后面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课室,尽量避开和宿舍室友正面接触的可能。
但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在一次元旦晚会上,身为班长的黎曼君在晚会的空隙在班上发起了募捐活动,募捐对象是毫不知情的苏棠。黎曼君的理由是,作为相处两年的同学,需要关心班上需要帮助的同学。她号召大家把用不上的一些衣物和文具汇集到她这里,然后由她交给苏棠。
这件事情进行得很隐蔽,直到在元旦晚会后的第一个班会上,黎曼君才在班委讲话的环节部分毫无预告地讲起了这个事,并且把打包好的物品送到了苏棠面前。
当时身为班主任的张穗完全来不及阻止。
“希望苏棠同学能接受我们的好意,这些都是同学们辛苦准备的。苏棠,你要上来讲两句吗?”黎曼君在讲台上微笑望着台下的苏棠。
苏棠忍着身体的颤抖,低着头走上了讲台。
“谢谢大家的心意,我会好好珍惜,以后会......”她突然停住,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以后会好好学习,用能力把这份善意传递下去。”
关键时候张穗替苏棠解了围。
至此之后,苏棠向张穗再次申请了走读,每天骑着自行车往返距离五点多公里的家和学校。
原以为减少和同学的接触,苏棠就可以避开这些难受的局面,但在后续的几次全级外出竞赛中,黎曼君还是抓住一切机会,见到新认识的人就跟人介绍:“这位是苏棠,就是我们学校之前因为家里出事上新闻的那个同学,她非常优秀也非常努力,希望大家多多关心和帮助她。”
在那之后,她就极力想要隐藏她那悲惨的家世。
她不想再次经受那些至上而下的同情的眼光。
同情这个词,在苏棠的世界里,变得极具压迫感。
原本薄如蝉翼的树影,不知是因为天色昏暗还是因为别的缘故,此时竟变得越发的边缘不清。苏棠腾出手擦了擦眼角,嗤笑一声说:“所以上高中以来,我一直不待见黎曼君,而且抢着当班长,为的就是不让她......”
一时竟不知如何定义黎曼君的行为。
“为的是不让她继续霸凌你。”程望舒声音发颤。
霸凌!
一道电流窜过苏棠的四肢和身躯,直抵心头。
这......是霸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