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吃完饭回到宿舍时，程望舒正趴在床上写数学练习册。但她眼神空虚，视线落在练习册外，感觉在出神。


    “舒舒？”苏棠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顺势坐在她的床上。


    程望舒眨了眨眼，发散的视线瞬间收拢。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身前的数学练习册收起放到一旁：“副班长，晕倒了？”


    苏棠尴尬地点点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刚刚在饭堂，周既明打了两份饭，她估计他是早饭没吃直接上场，才导致体力不支。


    “看来副班长的体力没有顾野好啊。”程望舒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苏棠听程望舒提及顾野，才想起自己放了顾野飞机，没去看他们男子接力的决赛，她连忙问道：“顾野他们，最后赢了吗？”


    程望舒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来是要赢的，但顾野起跑的时候摔了......”


    苏棠瞬间紧张起来，直起腰背，抓住了程望舒的手：“怎么会摔了？”


    “我感觉他在找你......”程望舒眼神闪躲，话在嘴里滚了半天才继续说下去，“上场前他就问你怎么没来，比赛开始后也一直东张西望......然后起跑接棒的时候就摔了。”


    苏棠愣了下，愧疚感如潮水般漫上心头。她上午那样信誓旦旦地和顾野承诺，一定会在决赛为他们加油打气，结果却因为周既明把这事轻飘飘地忘了。


    心里的天平早已给出了答案。自从在医院发现救许春梅的人不是顾野后，她对顾野多年的执念便随着“宿命感”被打破而消散。其实，重生后与顾野接触以来，她也早已认清，这些年她喜欢的只是她自己塑造出来的幻象，而顾野只是恰好被套进这个幻象里。


    真实的顾野很好，但不是她当初仰望、并借着仰望熬过人生至暗时光的那个人。


    “对不起，我给错过了，我......”她并不是不记得这件事，只是当时周既明苦苦哀求她别离开，“那顾野......”


    她想问，顾野是不是很难过，但她没有问出口。她现在的立场，再去关心另一个男生的状态，有种背德感。她心里，已经站在周既明这边了。


    “苏棠，虽然我是你的好朋友，但是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程望舒有些严肃。


    苏棠大概知道程望舒要说的是什么。这些天，班上已经有些关于她、顾野以及周既明三人的流言蜚语。


    “你继续这样犹豫不决，最后你也会受伤的。”程望舒停顿了几秒，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那么尖锐的说法。


    苏棠当然听得出程望舒在点自己。继续周旋在两个男生之间，迟早要招来骂名，还是实至名归的那种。但眼下的局面也很尴尬，顾野只是表现出对自己有好感，也没有明确说喜欢自己，她总不能莫名其妙去和顾野划清界限吧。


    “舒舒，期中考试后，我们做回同桌吧。”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先和顾野解除同桌关系，等往后接触少了，两人就会自然地渐渐疏远。那些流言蜚语，也会随着他们的疏离自动消散。


    可程望舒的表情充满了纠结，苏棠“嗯？”了一声，程望舒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样的话，副班长是不是就不能继续给我和顾野辅导了？”


    自从组成四人学习小组，在周既明的辅导下，顾野和程望舒在学习上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苏棠前几天特意给他们做了次限时测试，结果比以往任何正式考试都高出不少。特别是顾野，物理和数学成功摆脱了不及格的局面，向着优良的成绩进发。


    苏棠低头思索了一阵，眉头微蹙，用着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向程望舒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让周既明和顾野组小组，到时候我带你去蹭周既明的辅导。”


    程望舒瞪大眼睛，一副“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嘴唇张合好几次，吐出一句：“你的意思是，让情敌做同桌哦......”


    苏棠表情有点尴尬。“情敌”这个词让她不自在，她自认担不起“万人迷”这种角色，也不想将顾野的友好和善意定义成喜欢。她只是想通过保持物理上的距离来理顺当下混乱的局面。而让周既明和顾野当同桌，是为了让四人学习小组不会就此解散。


    但前提是，周既明和顾野都得同意。


    “也不能说是情敌，顾野也不一定喜欢我，他只是人比较好。”苏棠说道。


    程望舒摇摇头：“我认识他那么久，没见他对其他女生这么在意哦。”


    苏棠不想纠结顾野对自己究竟是普通朋友的好感还是异性好感，因为她已经决定要和周既明“纠缠不清”了。现在就等于把决定权交给顾野，如果他还想继续维持四人学习小组，她就去说服周既明和顾野组学习小组当同桌。


    “所以，期中考试后问问顾野意见，如果他还想继续四个人一起学习，就......”


    苏棠话说一半就被程望舒打断。


    “就算顾野同意，副班长也不会同意的吧？”


    苏棠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不同意我也会让他同意。”


    *


    下午女子1500米长跑，程望舒和顾野特意来给苏棠加油打气。


    苏棠一见顾野，脸上立刻浮起愧疚：“顾野，对不起，我上午有事耽搁了，没来得及给你加油。”


    顾野神情淡然，笑了笑：“没事，我听既明说了，他长跑晕倒了，你带他去了医务室。”


    苏棠怔了怔，她没想到周既明这人这么没皮没脸，竟然还回去大势宣传他晕倒的事迹，想来应该是想故意想让顾野知道，有点在情敌面前炫耀的意思。


    可顾野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一如既往热情地来给她加油。这么看来，顾野之前对她的友好大概真的只停在朋友层面，并不像程望舒和班上的人说的那样。


    苏棠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也不用再隐瞒什么了，就顺着对方的话吐槽起周既明：“对啊对啊，他太没用了，才第五圈就晕倒了。”


    话音刚落，她感觉侧方一道视线冷冰冰地刺了过来。


    她下意识扭头，却在人群里看到咬牙切齿的周既明。


    是生气的小狗，她悄悄朝他吐了吐舌头。


    检录结束，苏棠按照拿到的号码牌站到了对应的跑道上。


    枪声响起，她不慌不忙地迈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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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跑拼的不是起跑速度，而是策略和耐力。她只需要保证前半程紧跟第一梯队，保存体力，后半程全力冲刺才有胜算。像周既明那样开跑就冲刺，只会像领头雁般过早耗尽体力，最后不得不让出领先的位置。


    她始终跑在队伍第三的位置，表情从容，目视前方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气息。


    赛道旁，是震耳欲聋的加油声，但无一例外，都是别班的加油声。他们班大多数人都回教室复习了，除了刚刚碰头的三人，没有别人关注这场赛事。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苏棠越过第二名，紧贴着领先的人跑。程望舒和顾野看到拿第一的希望，在苏棠路过时疯狂地为她加油助威。


    苏棠注意到，周既明一直在人群外跟着她跑，就像她上午跟着他跑一样。


    她轻笑，他该不会是怕她也会晕倒吧，她才没那么弱。


    第三圈，她开始加速。越过领先的人时，她分明瞥见了身旁那人惊慌疲惫的脸，显然是没料到长跑后程还有人能加速。


    程望舒看到胜利的希望，不顾形象地追了上来，激动地在人群里大喊：“苏棠，第一，苏棠，第一！”


    顾野在一旁挥起了手，用夸张的动作在为她加油打气。


    她下意识寻找起周既明的身影，却发现他不在人群后继续跟跑，而是飞奔到终点线处等她。


    望着那个已经化成黑点的背影，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加快步伐进一步提速。


    她的呼吸从有条不紊变得粗重混乱，她想回头看看把身后的人甩开了多远，却听到终点处的周既明朝自己喊：“苏棠，别回头，继续跑，你是第一。”


    她收住了回头的动作，目视前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路加速到了终点线。


    一声哨声响起，苏棠收住加速的步伐，向着跑道的尽头逐渐减速，直至停下。她冲刺的瞬间闭上了眼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拿了第一。她想跑去裁判处问结果，却在转身的瞬间两眼一黑，双脚发软。


    一双手从身后托住了她，她顺势躺在那人怀里。


    她睁眼一看，昏暗的视线里是周既明那棱角分明的脸。


    周既明笑着对她说：“苏棠，你是第一，你赢了。”


    得知自己没有辜负周既明的期望，能够拿到赛事的奖金，她也开心地回应：“我帮你拿到奖金啦，都说没问题的啦。”


    周既明瞳孔微微一颤，原本带笑的脸上掠过一丝迟疑，随即又舒展如初，“嗯嗯。”


    苏棠没有在周既明怀里逗留在太久，毕竟操场上人多眼杂。虽然她现在完全不抗拒和这人“亲密接触”，但是她仍害怕再次被学校领导以“早恋”的名头叫去教务处。


    她和周既明正朝领奖台走去，程望舒和顾野跟了上来。


    “苏棠，你太棒了。”顾野向苏棠发来祝贺。


    苏棠笑着点点头，然后顺手拉起程望舒的手，准备一起去领奖。


    她回头时，视线掠过周既明的脸——方才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此刻又气鼓鼓地紧绷着了。


    真是有够小心眼的，她和顾野正常说句话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