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岳婉琳和骆承默的幻想，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没过多久，樊青墨打来了电话。


    “大师说，小舒确实是要离开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几丝压抑的沉痛。


    空气在此刻凝固。


    岳婉琳和骆承默的心猛地往下一坠，血淋淋的发疼。


    “有具体的时间吗？”岳婉琳急切地问，声音已经有些微微的颤抖。


    “没有具体的某一日。小舒现在是皮肤变得更白了，是吧？”樊青墨回忆着刚才的谈话，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大师说，小舒在这个过程中，身体会慢慢有所变化，变白是刚开始，接着会白的像是在发光，接着，光芒暗淡，最后会开始变的越来越透明……等她心脏完全变为透明时，就是她离开的那一刻。”


    空气好稀薄啊，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挤压他们的肺部。


    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样的困难。


    “那……这个过程需要多久？”骆承默想要通过过程来推算小舒最后离开的时间。他的语气里有慌乱，也能听得出他在刻意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没有统一的时间，有些人在离开前，身体变为透明可能仅仅只经历了一周的时间，而有些人，可能需要经历很多年。”


    樊青墨的声音里也透露出一丝迟疑。


    “一周，或许几年吗？”岳婉琳喃喃道，“也就是说，可能在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小舒就离开了。”


    对此，骆承默也有些沉默，但只是片刻之后，他又问道，“那对她的身体健康有什么损害吗？”


    “……这个……我再问一下。”电话的那头声音变得有些飘忽，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低吟的风声，布料似乎捂在手机的听筒上，显得有些沉闷，“大师……”


    声音有些不真切，他们努力地想听清楚，确始终是徒劳的。


    哪怕知道最后樊青墨一定会与他们说清楚，但他们还是想尽快的知道。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足以勾着岳婉琳和骆承默的心七上八下的。


    好漫长的等待。


    电话的那头终于重新传来清晰的声音：“大师说，她带着的那个玉佩，会保护她的，不用担心小舒的身体，不会有损害的，你们放心，回到未来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呼……”


    “太好了……”


    凝滞的空气有了流动的可能，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那你呢？”


    松下那口担心女儿的气后不久，二人又开始担心起樊青墨。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过问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语塞。


    “哥，我就不回去啦，我本来就不是□□过来的。”他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回答的声音很轻，伴随着寺庙里的风，听起来有些不真切，“那个可以沟通未来与现在的介质，现在只够送小舒回家了。”


    这是他早在来时，就与大师商谈后的结果，他早早地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你因为改变了未来的结果，会受到惩罚，这也没关系吗？”见惯了人世间喜怒哀乐的大师，语气平平，樊青墨也不过是这茫茫众生里的其中之一罢了。


    “没关系。”


    “孩子，你真的确定了吗？”


    “我确定，所有的想法都出自于我，所有的报应也都应该在我身上。”樊青墨的声音平静，却又决绝。


    “哪怕你与爱人最后阴阳两隔？你要知道一个时空不能同时出现两个一样的人。”大师不停地追问，似乎是将最坏的结果告诉他，以此来打消他那疯狂的念头。


    “我确定，我虽然不能和骆知暖在一起，但是未来的我有可能啊，这已经很好了。”他轻笑，似乎把自己已经置之度外。


    哪怕未来的自己最后还是没有和骆知暖在一起，但是至少她能好好活着。他只希望，骆知暖可以被命运温柔的眷顾着，她的愿望都可以得以实现。


    “可是，现在和未来交接的那一刻起，你就会消失。”


    “那就消失吧，我本就是世界上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人无需把自己看的过于重要。


    “你会离开你所创造的财富，名声，去往一片虚无中，这也无所谓吗？”他见过太多追名逐利之辈，很多人在知道自己会变得一无所有时，都会犹豫着离开。


    机会只有一次，离开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穿越时空的可能。


    “无所谓，有得有失，才是常态，我本来就不是人生美满的人，哪能什么好事都轮得到我？”他似乎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下一秒，有正经起来，“我完成了骆知暖的愿望，也让她获得了健康，这就够了，财富与名声，本就是身外之物。”


    大师笑了，笑的高深莫测，樊青墨却不在乎他的反应，他的态度坚定，事情本就有好坏两面，全然是好事，他反而会犹豫。


    小舒回到未来的倒计时，也是他消失在这个世间的倒计时。


    鲜艳的经幡没有一刻在停下飘荡，就像时间永远有属于自己的步伐。


    所有人都有些语塞，不管是为骆望舒，还是樊青墨。


    “爸爸妈妈，你们把车停的好远啊。”稚嫩的童声打破了此刻的凝滞。


    骆望舒在一片静寂中，打开了车门，她似乎永远都无忧无虑的笑着。


    “……”突然从寂静中回神的众人呆愣，岳婉琳和骆承默条件反射一般，着急忙慌地把通话挂掉。


    “我们今天可以去外面吃饭吗？”已经是二年级的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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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本学期新得的小黄鸭书包卸下放在一边，端正地坐在车后排，“壮壮今天跟我说，他们家附近有一家牛排很好吃哦。”


    见爸爸妈妈没有反应，便有些奇怪。


    “爸爸妈妈？”她歪了歪头，疑惑的看着两个有些神色不正常的爸爸妈妈。


    “哦哦哦，你，你怎么现在出来了？”岳婉琳慌乱的接上话。


    她和骆承默这时候很默契的选择，将刚才知道的消息遗忘。


    “开学第一天，我们只要把暑假作业交了，把发下来的新书包好，就放学啦。”小姑娘笑嘻嘻的解释，“你们今天早上还说在门口等我放学的呀。”


    “哦对，我们都差点忘记了。”岳婉琳像是突然回归了现实，“你刚才想吃什么来着？”


    “牛排啊。”


    “好啊，爸爸开车，我们现在就去。”


    如梦初醒的骆承默点了点头，瞬时踩下了油门。


    一切似乎恢复如常，骆望舒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新鲜事。


    阳光穿过路边的树枝缝隙，打进车里。斑驳的光影落在孩子的脸上，像是在发光。


    “我现在已经二年级啦，今天换新教室了哦。”


    激动。


    “壮壮居然要转学了，我要换同桌了。”


    遗憾。


    “好多同学都说他们的暑假作业也是在一周前开始做的。”


    意外。


    “不过我下次再也不想把作业攒到最后做了，下次假期我一定提前做完。”


    反思。


    “新同桌是我们班上最帅的，可惜是个哑巴，从来不跟我说话。”


    说到这里时，若是以往，老父亲骆承默一定会问女儿那个帅气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但是今天，他有些没有心情发问了。


    岳婉琳想像以往一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与孩子聊聊天，可是哽在喉间的酸涩，让她无法出声。


    “不过，今天好多同学都夸我变白了呢。”孩子笑着说出一句让爸爸妈妈为之颤抖的话。


    “吱——”


    一个紧急刹车。


    车内的人都因为这个急刹习惯性地往前倾，索性有安全带的桎梏。


    “爸爸？为什么要突然刹车？”


    “……”


    骆承默没有说话，前方是一个八十秒的红灯。


    岳婉琳与骆承默转过头，看着还在疑惑的女儿。


    阳光正好，她的头发丝都在发光。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这个红灯而停止，正是因为时光的流逝，才会迎来红灯之后的绿灯。


    但他们这时候却在想，他们愿意永远地停留在这个红灯前。


    孩子还在笑着说着话，她并不知道，归途的倒计时已经悄然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