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下午，岳婉琳在幸福苑的邻居阿姨家拿上快递就匆匆离开了。


    寄件人存疑，岳婉琳还是在车上就开始拆起包裹，没想到看似正常的包裹一打开，赫然是一个文件袋。


    她一下子了然，是赵芝。


    赵芝在回家后，有过动摇，有过反悔，恨意不是在一瞬间就消散的，岳山川的下场让她快意，但真正走出来，并没有这么容易。


    “把证据交给那孩子把，就当是，你们母女好好的做一个道别。你和前夫之间的仇恨，就不要扯上孩子了。”她的丈夫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原委，最后劝了劝妻子，“每个孩子来到这世界上，都不容易。”


    他是幼儿园老师，对于所有的孩子，都不会有恶意。


    丈夫的话，赵芝会听。在纠结了一阵子以后，她最终还是选择把手中的证据传给了岳婉琳。


    路上有一些颠簸，岳婉琳看了几行字便看不下去了。


    “下午你和陈真见面后，我和他见一面，可以吗？”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


    下午四点，陈真与骆承默的会面，由人事牵线，在摩奇的一号接待室进行。双方坐下来，一开始却有些相对无言。


    “其实，这次来，我并不是打算在摩奇就职。”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陈真。


    “哦？那你是？”骆承默挑眉。


    “我想……”他顿了顿，“与岳婉琳小姐和您，单独聊聊。”


    骆承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给岳婉琳发了消息。


    人事小姐姐见状离开。


    岳婉琳其实早已在等待，在骆承默的通知下，她推门走进了房间，手上拿到的，是她下午收到的，迟来的证据。


    “你好，陈先生。”


    “幸会，岳小姐。”


    “岳小姐似乎并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找你。”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经历的舆论风波时，我确实会好奇你为什么来找我。”她的语气平静。


    “看来我并不是一个雪中送炭的人了，有些遗憾啊。”


    陈真嘴中说着遗憾，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回事。


    “其实陈先生愿意帮忙的话，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二人打着谜语，对话间暗潮汹涌，一旁的骆承默一头雾水。


    确认了岳婉琳会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后——


    “这是岳小姐想要的花。”


    陈真爽快地将自己带来的文件一式两份，递给了岳婉琳和骆承默。


    文件看起来不薄，轻轻翻动，扫上几眼，就足够让骆承默黑了脸。


    “几个月前的赵芝事件，是你们优莉的手笔？”


    岳婉琳只是沉默不语。下午她在车上看了赵芝寄过来的资料，早就明确了是优莉做的“好事”。


    这就是她要来见陈真的原因。


    “当初……”陈真深吸一口气，“我们公关部是拒绝这件事的。”


    时光回溯，赵芝事件前一个月。


    《梦中环游》项目组挖到了来自《无尽长游》项目组中的音乐制作人。


    制作人带着完整的工程文件空降，拉快了项目组进度。


    陆总很满意，这个项目开得晚，建立之初的意图就是压垮《无尽长游》，从而在游戏的新分类里占下一定的地位。只要成功，他自上任起便有了实绩，从而让优莉的创始人高看一眼。


    甚至于——他说不定有机会继续高升。


    从卧底在摩奇的人给出的消息来看，摩奇的音乐组束手无策，梁有风有自己亲自下场创作的打算。


    音乐总监的事务繁杂，等他写完又是猴年马月呢？而且只要摩奇还继续沿用之前的音乐，他们就可以计划反咬摩奇的配乐抄袭。


    可没想到，摩奇骆总转头找到了一个实力不凡的制作人，还是一个在山海游戏配乐中，出尽风头的制作人。


    他的直觉，让他深深忌惮这个摩奇的新制作人。


    “毁掉她。”公关部收到了来自秘书办的指令。


    “这不合适吧，这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陈真不忍，


    “陆总做出的决定，似乎很少收回。”秘书有些为难的笑了笑。


    “我还是……问问吧。”


    他深呼一口气，走向陆总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为公关部以外的人求情。他抱着一丝天真，万一陆总只是气话呢？


    “你似乎在质疑我的决策？”仅仅只是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二人确似乎相隔甚远。对面那阴冷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脊骨，他开始颤抖。


    “我……我只是觉得，这姑娘只是摩奇的一个职员，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好毁掉……”


    “没有做错事，就安个假名头，这事你们公关部又不是第一次做。”陆总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他轻飘飘的说，“怎么？你跟这姑娘有关系？”


    “没有……”


    “那你怕什么？”男人从真皮的办公椅上走下，来到他的身边，像好兄弟似的一把搂住了他，“老陈，你也是咱优莉的老员工了，应该知道，挡住优莉路的所有人，都要……”他做了一个手刀的手势。


    陈真咽了咽口水：“是……”


    “所以你现在的质疑，算什么？要与优莉为敌吗？这个觉悟可不行呀。”男人很满意于陈真的反应，“香馥市的物价高，你现在，还还着房贷吧？听说你的孩子学习优秀，应该想出国吧？老婆似乎也是优莉的员工，我记得她叫……”


    “陆总，我干，我干。”


    “这才是我好样的公关部长啊。”男人终于满意，让他离开。


    “陈部长谈的如何呢？”秘书站在一旁，他安抚着，“只要帮陆总办好事，其他您不用担心。”


    陈真听了苦笑：“如何不担心呢，以陆总的性子，我只怕是得罪他了。”


    “陈部长在优莉多年，总需要一些保护自己的手段，不是吗？”秘书微笑着，“陆总的事情很多，与您相关的更多。”


    陈真定定地看向那秘书，他的话似乎饱含深意。


    “你说的对，人再好，也需要一些保护自己的准备。”


    “从那以后，关于你的公关方案，陆总指示了什么，我都做了备份。”陈真继续向面前的二人讲述，“后来我们查到，您唯一的黑点，只有你母亲，也就是赵芝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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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就是您最后经历的样子。”陈真没有甩锅给任何人，“文件是我给岳小姐的弥补，最后如何使用这里面的证据，我都无所谓。”


    “什么都无所谓？”岳婉琳和骆承默有些狐疑，这人有这么好心？


    “无所谓。”


    “我发出这个证据时，可就是意味着你要得罪优莉陆总了，你不再考虑一下？”


    “无所谓。”他说的斩钉截铁，“也不怕你们不知道，陆总恐怕，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那你不担心，你泄了密，会被整个行业所忌惮？”


    “我不担心。”他说的笃定，“公关行业一向都需要缜密的思考模式，我是做好了所有准备，才会来的。”


    “虽然我无法原谅陈先生及其团队的做法，但是文件，我收下了，它的作用，会让您高兴的。”


    思索片刻，岳婉琳向陈真做了最后的总结。


    “那我，拭目以待。”


    他们目送着陈真的离开，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你觉得他嘴里有多少真话？”岳婉琳问向身边的男人。


    “百分之七八十吧。”骆承默松了松领带，向后一靠，“我可不相信他是这么好心的人，这表现的像个老实人似的，果然公关行业的人都自带人设。”


    “不管如何，证据是真的就行。”


    岳婉琳无所谓，她拿起赵芝给的资料与陈真所带来的资料作对比，圈出有出入的部分吗，倒也不多，在情理之中。


    “可是不管如何，还是我连累你了。”


    骆承默沉重地说。


    “我们不能这样想问题。”岳婉琳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眼神柔和，“如果没有赵芝突然出现，我和赵芝的矛盾就会永远藏在最深处，得不到解决。”


    “如果不是因为被指控抄袭，我就没办法做出澄清，也没办法一次性让那么多人看到我的能力。”


    “你现在似乎有些过分乐观了。”他的嗓子有些发紧。


    “如果不这么想，我大概在小时候，就已经选择让自己死掉了。”她说的风轻云淡，而骆承默听得有些心疼。


    “这么多年，你真的辛苦了。”


    “哪有什么辛苦的呢？就像是游戏里的副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经历的事情都是不同的，比起以前，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她顿了顿，“所以骆知暖对我很重要，自从遇到她以后，我的很多很多的难关，都有她在陪我度过。”


    她人生的前二十五年，堪称坎坷。


    但在这颠沛流离中，她一直都在接受着来自他人的好意。有像小太阳似的骆知暖，有毕业时努力为她争取奖学金的校长，有借着来家里做客，实则每次都要给她补营养的智媛女士，还有愿意把她养在身边的外婆陈淑梅……这些好意，让原本已经有些阴郁的她重新绽放不一样的光彩。


    “以后，你还要加上我和小舒。”


    “好。”


    他们相视而笑，离开了人事部的接待室，前往公关办公室，将两份证据交由公关部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