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酒店准备的帐篷很大，住下三人绰绰有余，除了放下一张很宽大的床之外，竟还能放下一张餐桌。骆望舒小朋友兴奋地在帐篷里探索，直至爸爸将烤串烤上，才蹦蹦跳跳地出来。


    岳婉琳帮着骆承默打下手，但她的天赋点大概都点在了音乐上，厨艺实在是欠佳。


    在三次将烤串烧成“烤碳”后，又不小心让炉子起了大火，骆承默胆战心惊地建议岳婉琳去休息一会儿。


    “那好吧。”岳婉琳看着手中像黢黑的肉串，默默放下。


    “爸爸，这个好吃！”骆望舒将骆承默烤制的肉串举的高高的，一边给爸爸比了一个“棒棒哒”的手势。


    “真有这么好吃吗？”岳婉琳带着不服气的态度狠狠咬了一口刚出炉的肉串。


    “！”酒店提供的食材本就新鲜，一口咬下，肉汁在口齿间充盈，“好嫩啊。”


    岳婉琳眼前一亮。


    “只要控制好火候，烤串很简单。”


    骆承默说的轻描淡写。


    说得容易，岳婉琳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她瞟了瞟放在一边的烤串，那是她失败的证明，泄愤般的再一次狠狠咬了一口，算了，她吃的心服口服。


    “有时候觉得你这厨艺，不每天做饭，真是太可惜了。”岳婉琳嘴里还嚼着肉，骆承默做饭的口味总是特别和她胃口，但他并不常做饭。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每天做给你吃？”他的注意力放在了烤串上，不经思索便蹦出话来。


    什么啊，乱说话。


    岳婉琳内心有些慌乱，还好骆承默并没有注意到。


    一顿烤串前前后后吃了三个小时，骆承默烤好的肉串刚刚出炉，就被母女两一扫而空，最后等二人吃不动了，他才开始自给自足，慢悠悠地吃上烧烤。


    等三人把温饱解决，竟已经天色渐暗。小家伙大概是吃饱喝足，今晚睡得格外早。


    山中的空气清新怡人，岳婉琳深呼吸，满是草木的清香，骆承默已经去哄孩子睡觉了，她一个人围着帐篷打圈散步，享受着此刻的微风。


    这是她最喜欢的环境，幽静，放松。


    帐篷里，男人哄孩子睡觉的动静断断续续的传来，在暖暖的灯光下，她仰头，可以看到天上还在闪烁的星群。


    “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过了。”她看着男人走到她身边，并不排斥。


    “平静？”


    “对，是那种内心油然而生的平静。”很难用言语去描述这份平静，可能是今夜的灯光暖的刚刚好，也可能是山林的味道刚刚好，也可能是今晚的烤串很美味……亦或是，她知道有个人一直在她身后。


    所有的一切都是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那太好了，前几天看你不是很有精神，我想着带你出来接触一下大自然是不是会更好。”骆承默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自己“拐带”对方来游玩，她会不高兴。


    “你是想带我出来散心？”岳婉琳有些惊讶，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一家三口”出游。


    “对。”他有些忐忑，“我问了骆知暖，她说你喜欢接近自然的感觉。”


    “你对这儿还满意吗，要不要去远一些的地方看星星？”骆承默指了指方向，“这里的夜空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预约这个酒店的原因，就是来看看星空。”


    “放孩子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岳婉琳有些心动，但一想到孩子又有些迟疑。


    “不会，我上锁了，而且，其实这附近有安保巡逻。”骆承默亮了亮手中的钥匙，又跟岳婉琳说了一个安保人数。


    “这么多人？”她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这个露营项目是酒店的王牌，客人在山上缺什么东西，他们驻守的人都能在一小时内供应，山上山下一直在保持联系。”


    “好吧。”


    于是二人愉快地做了一对忘崽父母，往看星空的方向走去。


    那位置其实离他们的大本营并不远，岳婉琳回头望去，还能看到帐篷里正在散发的幽幽暖光。


    看星空的场地其实很简陋，只是地上浇筑了一片水泥地，安置了一把公园里常见的普通长椅，以及一架过时的望远镜，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见到其他设施了。


    连个灯光都没有，黑暗中，嗅觉变得格外敏锐，她又开始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想到下午她查到的答案，她握了握拿在手上的手机。


    “会不会有些冷？”骆承默将外套脱下，帮她披上。


    那木香又一次笼住了她。


    思及骆承默是特意带她来散散心后，她开始思绪万千，两人有些相对无言。


    “你似乎很喜欢看星空。”骆承默最后打破了这份沉默。


    “因为星空总是让我想起从前。”岳婉琳嘴角带着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以前的空气质量太好了，在城市了，就可以看到一片片的繁星，现在却只能在这种自然的环境下看到了。”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可惜：“我被赵芝丢给外婆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繁星，特别璀璨。”


    “抱歉……”骆承默觉得自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


    “噗嗤。”岳婉琳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有些意外的可爱，“我没有觉得难过，相反，我觉得这是好日子的开始。”


    赵芝将她丢给外婆的那天，她走的决绝。


    与骆望舒差不多大的孩子，竟没有追着跑出去要妈妈，而是木木的呆在原地。陈淑梅看在眼里，心疼在心。


    那一晚，祖孙二人坐在一起，平静的吃完了搭伙过日子的第一顿饭，陈淑梅说：


    “从今往后，由我来照顾你，以后只要外婆还在，我们琳琳就能开开心心的过！”


    真的会开心的过吗？


    她躺在充满樟脑丸味道的木床上，床板很硬，硌的她睡不着觉。她打开房间里的窗户，屋外的喧嚣混着风，夹杂着城市里特有的汽油味，抚摸着她。抬头看向天空，是璀璨的星群，它们闪烁着自己，明明灭灭。


    夜晚的天空，蓝的发黑，在这抹黑蓝色中，她第一次感受到平静——不用担心赵芝不稳定的情绪，不用害怕岳山川在友人面前，好面子的抽查，不用担心二人暴怒时的争吵，只是安安静静的风声。


    或许，今后确实是好日子。


    她抱着期待入睡，在后来的日子里，陈淑梅做到了自己对她的承诺，她的日子过的很快乐，除了清贫，她不再会被莫名其妙的辱骂，不再有挨打，每天可以吃饱饭，睡好觉。


    直到陈淑梅被确诊癌症晚期的那天。


    那夜的天空是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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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乌云将蓝色覆盖，也将星群藏匿。


    她睡了数年的床板再度变得有些硬，辗转反侧间，她与小时候的自己做了一样的事。


    她又一次打开了窗户，想感受还在人间的气息。雨滴在此刻落下，转眼间变成了瓢泼大雨，那是她心脏里的泪水。


    她讨厌没有星星的夜晚，那是她失去一切的开始。


    骆承默心疼的听她讲述过往，想要搂住她，给她力量，但又觉得不够礼貌，只能沉默地将手放下。


    “好在，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岳婉琳笑着。


    他们聊了很久，直到露水挂上了叶梢。


    回到营地，场地已经大变样了，原本用来烧烤的烤炉已经被搬走，换成了洁白的桌台。桌上放了一个六寸的奶油蛋糕，四周用荔枝玫瑰装扮。


    “这……”岳婉琳一阵语塞。


    “五月十五日了。”男人拿出手机，给她看了日期，“生日快乐。”


    “二十七年前的今天，阳光照向这片土地，你的诞生是世界感受到幸福的一天。”


    “我问过骆知暖，以往你怎么过生日，但是她告诉我，你不爱过生日。”


    “我觉得可惜，如果能和你过一次生日，那该是多幸运的事情啊，我们不是为你庆生，而是替世界庆祝，你的诞生。”


    他的神色庄重，却没有说是替岳婉琳庆祝生日，而像是在庆祝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让她放松不少。


    “为什么说是‘世界感受到幸福的一天’。”她问。


    “因为，与你相处，我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快乐，越是靠近你，我越觉得幸福。”


    从前的他，眼中只有工作，他的世界大概就是文件堆，只剩下白纸黑字。


    直到女儿将妈妈带到了他的眼前。第一眼，他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会将目光放在旁人身上的人，岳婉琳是意外，他现在还是记得冬日里，火锅锅底正在咕嘟着沸腾，隔着蒸腾的热气，她随着妹妹走进来，屋外的寒冷随她走进云曜府，他被凉气激的清醒，目光不自觉的想要随着她而动。


    她看似冷冽，却内心柔软。


    “越与你相处，却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我眼中，你可以坚韧，认真地过完了每一天，我总是悄悄的关注你，所有和你相处过的人，都能在你蓬勃的磁场里，感受到这种能量。”骆承默解释，“这是一种，伟大的能力，你能让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积极向上。”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骆承默的夸赞让岳婉琳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这么好。”他反驳道，这时候的他像是一个幼稚的孩子，非得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岳婉琳觉得好奇。


    “前段时间，去香馥附中办理手续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成绩单。”骆承默解释，“你真的很厉害，在学音乐的同时，还能保持全优的成绩。”


    在听完妹妹骆知暖讲述的过去后，他生起一种迫切想要了解她的冲动。为此，他找到了当年教她的老师们。


    老师对这位优秀的孩子有着很深的印象，但听完大家的描述后，他有的只剩下心疼，他甚至有点怨恨自己，明明他可以早些遇到她的，如果多一个人可以为她提供帮助，她当年所承受的压力是不是可以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