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瑜耳边传来时远时近的人说话声，而他却被黑暗笼罩着，他尝试发出声音：“有人……在吗？”


    接着他察觉有人靠他很近，是个熟悉的声音：“哥，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弟弟顾元锦。然而他眨了几下眼睛，虚弱地撑着身子坐起来。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双手抓着床边脸上肉眼可见的茫然。


    顾元锦看向陈明珠，脸上表情露出一丝难看的笑。他哥这毒虽然控制住，现在又转到眼睛，如今眼睛都看不到了。


    本来他都做好准备以命换命，用自己的命换哥哥的命。但是她拿了药出来，哪怕提前知道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当看向哥哥那双蒙上迷雾，没有一点神采的眼睛，他依然觉得非常痛心。


    陈明珠把人都赶出去，“他刚醒过来，让他好好休息吧。”


    其他人知趣地在人刚醒过来就已经走开，给人留出说话的空间。顾元锦不想离开，却也不得不承认陈明珠说的话是对的。


    他不情愿地看向陈明珠，陈明珠咳嗽了一下，“放心吧，会照顾好你哥哥的。”


    房间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陈明珠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舀起汤药到嘴边轻轻吹凉。


    顾元瑜瞪着他的眼睛，茫然地四处转着头。这会他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的手在半空摸索了一下被陈明珠抓住。


    他垂下头，低声说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陈明珠把汤匙送到他嘴边，“喝药。”等他张口吞下了一大口药，苦到眉毛都皱一起，“只是暂时的，等找到解药就能恢复视力。”


    说话间，她胸口发闷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她都多少年没有生病了，这次身体把全身精力全消耗尽，总算有个累到的感觉，时不时喘不上气来。


    看他一脸沉思的表情，陈明珠却压着他再闭上眼休息。病人就该好好休息，思虑太重会影响病情的好转。“放心吧，你弟弟我替你看着呢，都好好的，你也要赶紧好起来。”


    当然一时半会好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表面上似乎顾元瑜几天内很快的接受了自己眼睛看不见的事实。他消沉的情绪只停留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便磕磕绊绊地摸索着想找点事情做。


    陈明珠站在书房外，看着他摔到在里面的书桌下面，笔架墨水被碰倒在地上。原本在桌上的账本也散落了一地。他苍白着脸，呆呆地只手撑在地上。好一会，他才慢慢动起来，摸索着去寻找卧在他脚边不远出来的手杖。


    明明就在巴掌远的地方，他却四处找寻了半天，手掌都蹭上一层灰土，磨得大红却依然没够着如今离不开的手杖。


    她慢慢走进去，将手杖捡起来递到他手里，拉着他另一只手往外走。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她看得见他的痛苦。只是她突然动摇了，他本是必死的结局，然而第一次她一厢情愿地将他拉回来，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而这第二次她又要他活下去，却要他经受眼盲的折磨。


    眼睛看不见，连自己生活都无法自理，甚至还不如他从前病重在床，至少他眼睛是看得见的，不必事事依靠别人，这样的日子，如此骄傲的他，如何能够承受。


    顾元瑜在人前依然扬起他嘴角浅浅的微笑，仿佛不需要别人操心，尤其是告诉自己弟弟，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但陈明珠在他安静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却见他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或许是眼睛看不见了，之前的事都做不了，或者不想麻烦别人，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一处坐上很长的时间。


    陈明珠一狠心跑出去外面，继续寻找解药。现在说什么，安慰什么，都是徒劳的，只有治好他身上的毒，一切才能迎刃而解。


    然而，这天她拖着劳累的身体从外面走进来，城主府管家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同她禀告：“不好了，顾郎君那边出事了。”


    陈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吓得人一个激灵，忙问怎么回事。


    管家比手画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个所以然出来，干脆一跺脚道：“嗐，我说不明白，您赶紧过去吧，看看就知道了。”


    陈明珠看他虽手忙脚乱，却不像是出了大事才松了口气，大步往她的院子走去。


    一来到她的院子，里面还挺热闹。


    顾元瑜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此时带了一点被气到的血色。他现在身体好了一点，能够撑着身体自己走上几步。


    他挺直着背，仿佛一棵任何时候都不会被压弯了腰的轻松。一条碧绿色的丝绦蒙住双眼，系在脑后的青丝上，打了个整整齐齐的蝴蝶结。这不仅无损于他的气质，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厅上另一边坐着的是一身金边勾勒白衣的霜星，他额前一点红痣将他衬得宛若神仙，然而他施施然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却无端让人恼火。


    “哥，我错了，你别生气。”顾元锦左看看自己哥哥，右看看仙月城圣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咬咬牙对着被自己气到的哥哥道歉。


    顾元瑜咬紧牙关，本就虚弱的身子气得大喘几口气。他哪里想到自己弟弟趁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大胆到与人做了这样的交易。


    别说是为了救他，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为了救自己，拿自己弟弟的命来换。他宁可自己不活了，也是要保住自己弟弟的。


    再说他也不该拿陈明珠来交易，只要他一日不死，他是不可能答应让别的男人进城主府的。为了自己活命而答应把陈明珠让出去，那他不如死了更干净。


    顾元锦怎么能替他答应了这样的事情。他不会答应的，陈明珠更不会答应。


    说到陈明珠，她便到了。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顾元锦像找到救星一般看向她，“城主，你来得真好，您快劝劝我哥……”现在他看他哥哥的眼睛还是觉得心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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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不如还是把毒过到他身上。他哥哥这样子的性子，眼睛看不见如何受得了。


    没想到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就被他哥发现了。他生气打他一顿倒不是什么大事，这会气到浑身发抖他才害怕把他气坏了身子，身体等下就更不好了。


    顾元瑜见陈明珠过来，缓了一口气才对着霜星勉强维持住客气的表情：“这趟辛苦霜公子跑一趟，是家弟办事鲁莽，害得霜公子白费事。”


    “我不同意你们说的过毒一事，让霜公子进城主府恕在下不能答应，让霜公子费心在下会派人给霜公子送上厚礼以表谢意。”


    霜星不意外他的态度，他早看出来他刚刚跟他一打照面，要不是他是他弟弟带过来的，就想直接把他打发出去了。


    听说了过毒的事情，顾元瑜要是想揍他一顿也不觉得奇怪。


    只不过他如此不惜命，他身边的人也是如此吗。他弟弟也就在他昏迷的时候能说几句话，这会直接变成了个缩头鹌鹑，一声不敢吭。


    那另一个说话顶用能决定事情的呢，他霜星把头转向陈明珠：“陈城主，您觉得呢？”


    陈明珠定定地看着他，一瞬间脑子里转过许多种想法，她一时间判断不出来，主要是关系到人命她不敢赌。如果……如果按照剧情，霜星的过毒之法就是救下顾元瑜性命的关键呢。


    她抿了抿唇，“过毒之法，可以试试。可否将毒转移到我身上。”她的身体比常人要强悍许多倍，到她身上就算一时半会接不了，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更何况她还有系统，她就不信了。


    “至于报酬，你留在城主府并不划算，我可以承诺你，仙月城今年的过冬物资不缺。”


    霜星听到前面忍不住想冷笑，只是听到后面表情严肃起来。确实如她所说，为仙月城争取得到今年的过冬物资，远远比他个人想要的更加有意义得多。


    只是他很可惜地摇摇头，“过毒之法，只能用于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陈城主并不适用这一法子。”至于顾元锦，他算是看出来了顾元瑜根本不会舍得自己这个弟弟。


    他这一趟又注定徒劳无功而返。


    顾元瑜听到陈明珠的话激动地站起来，听到后面霜星说没有办法这样才松了口气。陈明珠如今身份非同寻常，事关重大，身体不容有失。他再是想要活命，也知道陈明珠身系身后众多百姓，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霜星见事已如此，虽不甘心也只能识趣地告辞。他仰头看向新换上的城主府牌匾，心里叹了口气：“这门可真难进。”


    等他走后，陈明珠瞪着顾元锦把他赶出去。她拉着顾元瑜的手，凑到面前亲了亲：“别担心，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我一定会给你找到解毒的办法的。”


    “对了，宁都黄家二公子黄长明来青城，他说是你的好友，过几天就来看你。”


    “真的？”


    顾元瑜忍不住打翻了茶杯，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