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璇花篇·六(新)

作品:《将军的白月光重生了

    是夜,大雨滂沱,倾泻而下。


    俞沅之灭掉屋内烛火,趴在桌角,雨击在青檐上,发出闷重声响,砸在窗棂旁,与风交织,宛若呜咽。


    寅时一刻,雨势渐小,薄雾散去,云层自东断裂,撕开一空灰蓝,幽邃明洁。


    今日,罗国公府内所有人,都要到正堂后的鲤鱼园迎接一位“贵客”。


    “听说太后娘娘总共就赏赐了四块龙母石碑,若不是沾了罗姐姐的光,我怕是连瞧都瞧不得一眼。”妇人捂嘴恭维。


    罗府人丁稀薄,罗国公长子长女去得早,幺女又多年无嗣,故而偶有客小住府内,最常往的莫过于这位杨氏,她寡居后总带着自家儿子亲近罗女君,妄图认个干亲。


    罗羡仙来得最迟,一身青色素纹衣裳与杨氏那桃艳金银形成鲜明对比。


    罗女君见之皱眉:“好端端的大家小姐,总是如此模样。”


    罗羡仙剜了一眼她这位小姑姑,不屑之态都快飞到众人脸上。


    俞沅之冷眼旁观,颇为诧异,这二人关系仿佛并不好。


    “罗女君,国公大人的轿子已到街口。”


    “嗯,我这便去。”


    她不仅仅是去接罗国公,更是与罗国公一道迎龙母石碑入府,即便罗家与太后不对付,有些场面不得不过。


    罗女君身影渐远,俞沅之无意抬眸,发现杨氏正在斜眼打量自己。


    杨氏早已听闻罗家来了个村姑,本以为会是缩手缩脚的粗陋人,没料到模样身段都不差,站在罗府大姑娘身边,各有韵味,平分秋色。


    但她还是极其不喜,若俞沅之入罗氏族谱,罗女君岂非不需要干儿子了?


    “咳。”杨氏咳嗽一声,递眼神给儿子亚郎。


    亚郎听娘说过,只要能讨好罗女君,罗家大宅子和所有财宝都是他的,还能娶美人姐姐做媳妇,见杨氏瞧来,立刻跑到俞沅之身边,他虽然已十三岁,但其母过度溺爱,家底都败在吃上,成日山珍海味,五官拥挤像个包子,脸上肥肉随步伐一颤一颤。


    “你就是那个外室女?”


    来者不善。


    她微微蹙眉,极度厌烦。


    亚郎双手叉腰,眯起眼,下唇兜住上唇嘘道:“你娘下巴都是红麻子,好丑!”


    红麻子?


    杨氏揶揄:“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还扣在花生身上。”


    俞沅之沉脸,眸光泛寒,那日阿娘在房里跌倒,花瓶割破她的小腿,溅在下巴处点点血痕,不近瞧,的确像赤斑,但摸过漆树,只在胳膊上发红疹。


    做坏事,往往都要亲眼看到结果,方会称心如意。


    她唇角轻挑,上身稍俯,双目含冰盯住少年:“你怕老鼠吗?”


    不知是否因心虚,亚郎被这眼神吓得一激灵。


    她随而直起腰板,扫了一眼杨氏:“我娘拜过天地,明媒正娶,按令郎之意,罗女君成亲在外室后,又要怎么算呢。”


    杨氏母子的段位不过园中蚂蚁,折腾不出什么波澜,出言刺激,无非盼这野姑娘脸皮薄,受不得侮辱,为此哭闹不休,主动了断与罗家瓜葛。


    杨氏未作声,其子吃瘪不悦,梗着脖子吼道:“山里的村姑,就知道讨饭,还敢和长辈顶嘴,有娘生,没爹养!”


    俞沅之退后两步,刚好立在鲤鱼池边,微微仰头,金辉洒在她的身上,后池波光粼粼,偶有红鲤尾击连浪,腾空翻跃,远望构成一幅百川归海之感。


    “彼此彼此。”她道。


    亚郎闻声双目怒瞪,面赤血口,肥胖圆滚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他爹比余侍郎死得还早!


    “你这个贱种——”


    嘶吼着,举拳挥向眼前人。


    俞沅之见其奔来并未立刻躲避,而是在拳头极其靠近自己的时候,身子突然一侧,左脚却不撤。


    咕咚!


    一声巨响,人大头朝下掉在鲤鱼池内。


    杨氏连声尖叫,面容扭曲,扑打着就要跳进去救儿子,还是刘婆子麻利,挡在她前头,张口招呼仆从救人。


    乌烟瘴气的一幕被进府的罗国公父女撞了个正着,一道瞧热闹的人,还有护送龙母石碑的霍将军。


    男子对俞沅之站在日光下,那幕傲然沉稳的模样印象深刻。


    看来,她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懦弱。


    亚郎被五六个小厮合力硬拖出来,嘴巴扑哧扑哧冒水,脑边悬着一撮毛,手里还捏着条鲤鱼,刘婆子趁人不备,慌忙将鱼抠出来丢回池内,杨氏哭得撕心裂肺,儿啊儿啊叫唤不停。


    罗国公快走两步踏上青阶,嗓音低愤:“这是怎么回事!”


    罗女君紧随其后,颇为嫌弃,吩咐李婆子带人将杨氏儿子抬回客院,请大夫来瞧。


    杨氏踉跄起身,见国公恼怒,偷看了眼俞沅之,呜咽回道:“亚郎年岁小,没见过世面,今儿沾光,得见龙母石碑难免兴奋,许是二姑娘看了不顺眼,就……就将人推下水!”


    罗女君搭下眼皮,不由辩解:“来人,将二姑娘带下去。”


    不料,身后有人突然开口:“且慢。”


    俞沅之尚未出声,便有人抢先阻拦,而且她一开口,罗家仆从面面相觑,动作略有迟疑。


    罗羡仙:“是那亚郎要打人,才失足翻下去,与旁人无关。”


    俞沅之:“……”


    怎么都没想到,罗羡仙居然会帮自己说话?


    杨氏目瞪口呆,素来听闻罗府大姑娘冷淡,不理杂事,她才敢当面扯谎。


    “没……没有的事,大姑娘为何这样说!”杨氏手足无措。


    罗羡仙面无表情:“实话实说而已。”


    罗国公老练,当然能瞧出原委,他不愿继续耽搁,让霍琅看自家笑话,故而冷声斥道:“沅之,此言为真?”


    俞沅之回过神,低眉顺目:“是。”


    继而快速转身,走到杨氏面前,语气关切:“令郎坠水,无妄之祸,不晓得要不要紧,夫人还是快过去守着吧。”


    杨氏双目逐渐拧成八字状,厚唇半张,她竟从一个村姑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威胁感,以及背对众人,女子似笑非笑的挑衅神情。


    她要将阿娘受的伤讨回来。


    罗女君烦躁,向仆从递眼色,呆怔的杨氏当即被拉走。


    霍琅垂眸轻笑,见闹剧终止,抬手,身后四名侍卫立刻扛起木架向前走,架中立着一尊被红布覆盖的石碑。


    “就放那。”男子抱臂,指挥位置。


    为迎龙母石碑,罗府门前已劈里啪啦,放了两大挂爆竹,响声震天。


    罗国公欲掀布,不料被侍卫横栏。


    “霍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


    “国公别急,未到时机。”


    “时机?”罗国公与其女对视一眼,老脸垮下,“何时才到?”


    霍琅抬头望天:“等良辰吉日吧。”


    “今日不是良辰吉日?”罗国公握紧拳头,胡须喷开,连带语调都提高了三分。


    霍琅:“不是。”


    又被这小子耍了!


    几日来,罗国公在朝堂上遭到霍琅多番针对,被同僚私下讥讽,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现下数怨同聚,胸口闷痛,血气上涌,不由得眼珠翻白,哆嗦着靠在女儿身旁,再无往日镇定模样。


    罗女君一口银牙险些咬碎:“那将军为何派人提前告知,今日送龙母石碑过府!”


    霍琅未应,踱步走到鲤鱼池边,背手赏池中美景,半晌薄唇轻启:“库房放不下了。”


    罗府众人:“……”


    罗女君想再辩,罗国公已快要逆气,她唯有咽下怒火,匆忙扶住老父向正堂走,临了还得向霍琅道声:“家父不适先休,将军请回。”


    霍琅驻足池畔,背影凝定,俞沅之抬眸看向男子,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前世,嫁给徐鄞那日,她哭得双眼红肿,坐在大婚房内抽噎不断,待到宾客散去,徐鄞也未进新房,而是吩咐侍女将她带去后花园。


    嫁衣外捆了一圈麻绳,她被迫跪在地上,徐鄞掀起红盖头,四目相对,眸中无半分情谊。


    “我母妃枉死,不能亲眼见到你我成婚,让她好好看看,儿媳罗氏的模样。”徐鄞捏住女子下巴,俯身“亲昵”道。


    她想逃,但肩膀被两个婆子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你会求我吗?”徐鄞轻碰了下新娘冰凉的钗环。


    “可我不原谅。”不待回答,他阔步离开。


    贵妃谢氏的灵位,高高在上。


    寒冬腊月,凛风从骨子里钻进去,像蛇一样,缠得她几乎快要窒息。


    俞沅之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晕过去的,只记得她浑身僵硬,被人打横抱起,隐约瞄见一缕并不刺目的晨辉,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那人将她抱回房内轻放榻上,转身站在门口,召侍女前来。


    沾满冰晶的睫毛此时已化开,微微侧头看过去……


    好像……是他?


    走神时,罗羡仙已离开鲤鱼园,罗府仆从也尽然散去,仅剩三两打扫落叶的小厮尚在此地。


    “想留下喂鱼?”


    俞沅之不禁打了个冷颤,抬起头,霍琅正站在对面。


    她一慌,右脚向后退半步,男子瞬间拽住衣袖将人拉近半寸,但并触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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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肤。


    “下次,离岸边远点。”


    霍琅眸若寒潭,松开手,从她身旁走过。


    -


    正堂内,薄荷气味浓烈,罗国公整日连膳食都不曾用,靠在椅上平心静气。


    他听进女儿的分析,自打山野丫头入府,霍琅好像就盯上了罗家,也不知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他打算派人去乡下查探一番。


    在此前,为泄心头愤恨,小惩示警。


    俞沅之被带到祠堂抄写佛经,朱管家派了个婆子在旁看守,木案放在中央,背对雕花木门,门不许关。


    抄不完,不能回院。


    她出身乡野,原本只会写几个大字,簪花小楷是在六王府练出来的,常日无事,除了看书就是习字。


    为避免被罗国公怀疑,要将好字变烂字,并不容易。


    “画鬼符……”她无精打采,低声念叨。


    “我说……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啊?”


    身后传来陌生男声,俞沅之险些将笔丢在地上,她匆忙转身,退到案后,面露防备。


    少年十七八岁,一袭红缎锦袍,金冠白玉,模样华贵英挺,神采飞扬道:“我又不是鬼,你害怕些什么。”


    她对眼前人毫无印象,是谁?


    罗羡仙面无表情随之走进祠堂,白了一眼少年:“府门要落锁,世子快点离开。”


    世子?


    少年身份呼之欲出。


    皇上有两位弟弟,三王爷早逝仅留一女,胞弟二王爷倒是有儿子,想来就是这位小世子。


    他上下打量俞沅之,嘴角微扬:“罗府什么时候来了位神仙妹妹,我竟没见过。”


    罗羡仙冷脸:“与你无关,油嘴滑舌。”


    少年未在意,双手撑在木案上,俯身轻声道:“我叫徐慕。”


    罗羡仙颇为嫌恶,转身离开祠堂,世子则笑意盈盈,踏出祠堂前向俞沅之挥手道别。


    徐慕……


    她不知道,看来前世见过的人还是太少。


    插曲过后,俞沅之不再理会,埋头继续抄经。


    春寒料峭,夜里几缕凉风拂过,刺入肌骨,她的手指变得麻木。


    此时,一件披风被婆子恭敬放在案边。


    “大姑娘房中的如意送来的。”


    -


    抄完佛经后,俞沅之回到院子里睡得极沉。


    隐约听到刘婆子呱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得了,是疫病啊!”


    疫病……


    她记得上辈子,敌国也曾爆发一场疫病。


    当时自己被拘在六王府里不得外出,护院侍卫神色凝重,不断向内搬着什么东西。


    他们说,霍将军上月出征接触过敌军,虽大胜归来,但突发高热,怕将那疫病带回了襄京!


    霍琅是太后侄儿不假,但不是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他的地位都是靠一场场硬仗打回来的。


    太后有一兄一弟,兄为丞相,位高权重,弟能力平平,闲职混日子,两兄弟虽然同为国公爵,但相差甚远,霍琅是弟之子。


    父子差异未免太大了些……


    若不是霍家年轻一辈没有出类拔萃之人,太后大概也不会重用霍琅这个外室子。


    襄京百姓听闻疫病人心惶惶,收拾铺盖卷想要逃离避难,然而四日后霍琅高热渐退,人也清醒过来,御医过诊称并非疫病,而是征战途中背部受伤,发炎导致高热。


    霍琅受伤了?


    他的近身侍卫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情。


    俞沅之叹了口气,病来如山倒,任凭谁都躲不过,譬如现在。


    幸好,她也不是疫病,而是那夜抄经受凉,两日便有好转。


    枣花被派去照顾阿娘,院子里没有仆从帮衬,刘婆子只会添堵,倒是罗羡仙的侍女如意来过几趟,不仅送药还熬了热腾腾的枸杞鸡汤,用砂锅捧来温着。


    她对罗羡仙的感觉很复杂,对方是罗国公孙女,徐鄞心上人,未来的皇后。


    前世宸妃香消玉殒时,罗羡仙这位贵妃正在御花园赏月赏烟花,按理来讲,俞沅之应该对其极为反感。


    但她恨罗国公父女,恨徐鄞,对罗羡仙倒没什么敌意。


    或许,是听说罗羡仙父母双亡,自幼孤苦无依。


    或许,是她从未针对过自己与阿娘。


    又或许,只是病糊涂了。


    清醒后,俞沅之看到方桌上摆了个精致木盒,如意说是世子从丰郡回京带来的特产。


    那晚,少年是来送特产的。


    世子母妃是皇后亲妹,二王府与罗国公府同属皇后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