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口的信号灯不停闪烁，当它由红转绿的瞬间，等待已久的人群便像是迁徙的角马一般，呼啸而过。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有几个年轻人却停在原地。


    他们站在广场的边缘，身边散落着各种乐器，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尔文瞥了眼手表，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三点了。


    他们一个小时前就该在这里集合，可是却硬生生拖到现在，而最迟五点他就得离开。


    “好了好了。”杰克终于调好了自己的吉他，他咽了下口水，嘴唇发白，努力表现得冷静自持，但是放在吉他上的手指却在发颤。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看得阿尔文嘴角抽抽。


    但是没办法，为了待会的表演，他只能开口安慰，可是又忍不住吐槽：“拜托，我才是那个未成年吧。你们这群大人能不能靠谱一点？”


    “这不是因为第一次嘛，”杰克挠挠头，他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周围，不太好意思地解释：“而且这也太多人了，我们以前的社区演出可没这么多人看。”


    这是激昂乐队第一次街头演出。


    激昂乐队是一支大学生乐队。队员全都是纽约大学的学生。本来就是同学，又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而走在一起，氛围非常友好，欣欣向荣。


    然而熬过了社区表演，主唱却在乐队即将走入下一步时，收到了来自华尔街一家投行的offer。


    是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还是——


    还是什么！这还需要选吗？


    主唱当天晚上直接就卷铺盖跑路，义无反顾地投身金融股票的汪洋。


    他是有了更好的前途，可乐队却傻了眼。


    没有主唱接下来的街头巡演还怎么进行？难道他们只有解散这一条路可走吗？


    众所周知，全世界的大学生们都是最天真、也最固执的一群家伙。


    杰克他们不甘心。于是几个人一合计，决定咬咬牙，重新再找个主唱。可是契合乐队的声音哪有那么好找？兜兜转转，大半个月过去。在某一天一行人排练完，背着乐器，疲惫地路过某个街头时。


    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他们。


    刚开始是一段轻柔的吉他声。


    很简单的拨弦，杰克低着头往前走，漫不经心地在心底点评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乐队该何去何从，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梦想如同天使，将痛苦拒之门外。”——注1


    清澈的男声如泉水一般缓缓流淌，一开口就让人心尖一颤。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杰克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他猛地扭头，寻向声音的来处。


    唱歌的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是抽条长高的年龄，瘦削又高挑。一头浓密的黑色短发柔顺光亮，灰蓝色的眼睛浅淡澄澈，此刻正抱着吉他浅吟低唱。


    美得像是一幅古希腊油画，而那少年就是画中人。


    “我是如此的、深深地爱上了你。”这一句的声音放得很轻，几乎要被广场上嘈杂喧闹的声音盖过。可是当你仔细去听时，又像是在你耳边轻喃，温柔又深沉。


    长得太帅了吧！杰克被歌手的颜值晃了一下神，但紧接着就眼放绿光。


    “是‘从法兰基到好莱坞乐队’的歌。”键盘手凑到杰克的耳边，兴奋地分享自己的发现：“爱的力量！”


    FrankieGoesToHollywood是80年代最令人惊艳、最调皮也最成功的舞曲天团。仅仅发行两张专辑就创下了将近六百万张的销售战绩，不停刷新英国音乐界的纪录，是很多新手乐队眼中的偶像目标。


    杰克当然听过他们的歌。


    但是这不是重点！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哪首歌！重点是你听见了吗？”这个队伍里的老实人激动不已，他一把拽住键盘手的衣领用力摇晃着，眼睛却还紧紧盯着男孩不愿离开：“他的声音！！”


    下一秒，仿佛是在映照他的话，歌声猛地拔高。


    “爱的力量——


    仿佛从天而降的圣光——


    洁净我的灵魂。”


    前两句的尾音像是抹了油，唰的一下就被高高扬起，在空中抛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弧线。最后一句又像是羽毛一般轻柔，缓缓降回地面。


    比起原唱，这一版的旋律更加简单，但是因为人声清亮通透，轻而易举地就让人沉醉其中。


    杰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歌声在空中上下起伏。


    救命……


    怎么能有人把高音唱得这么游刃有余？


    伴随着歌曲来到高潮部分，原唱在这里低沉而又深情，可是男孩唱得却完全不同！


    稳定的高音共鸣饱满，一句比一句坚定、一句比一句有力，像是在认真地表达着一个少年人对爱的理解——爱很危险，可是它也是全世界最宝贵的存在。


    真诚到让人的心都忍不住融化，融化在这清澈的歌声里。


    “我是如此的、深深的爱你。”


    杰克和男孩同时唱出了下一句。


    “哦——”键盘手用力地叹了口气，搓了搓胖乎乎的脸蛋：“这可真是，真是——”他想不到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急得涨红了脸。


    旁边的贝斯手友好地给他解围：“天籁。”


    “对，就是天籁！”键盘手看着男孩漂亮的脸蛋，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融化了：“他可真像个王子，还是迪士尼的那种。”


    近处是窸窸窣窣的嬉笑声，远处是刺耳的鸣笛和引擎，这些琐碎的声音都没有压住男孩的声音，反而更衬托出人声的明亮和穿透力。


    但这一切都不是结束。


    看到越聚越多的人群，男孩突然停下了拨弦的手，吉他声戛然而止。听众们面面相觑，听过这首歌的以为还有下文，没听过的觉得意犹未尽。


    一时间，这一小片范围居然奇迹般的寂静无声。


    男孩漂亮的灰蓝色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嘴角微微扬起。


    就在有人犹豫着准备鼓掌时，他闭上眼睛，突然冷不丁地再次放声高歌，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爱的力量！仿佛从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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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的圣光！”


    没有伴奏，没有配乐，只有人声。


    最后一句的音调甚至直接跳跃一个八度！


    高到仿佛要跃上天空，瞬间刺破广场的喧嚣。地上原本悠闲散步的白鸽也被惊到四散开来，哗啦啦飞起一大片，遮住了这里的天空。


    倒是真的映衬了这句歌词，如飞鸽一般翱翔。


    这段高音实在太过完美。


    杰克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要跟着歌声飞起来，像是一只冲破云霄的勇敢鸟儿，眼前一片光亮。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天国还是人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男孩像是不要钱一般，得意洋洋地向所有人炫耀他卓越的技巧和奇迹般的天赋。


    “这真的是人能唱得出来的声音吗？”键盘手开始恍惚：“而且他这个年纪居然就能用声音表达情感了……”


    艺术都有共通之处。无论是美术、音乐、舞蹈……大部分初学者刚开始只能学习技术，追求一个形似，只有底蕴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开始尝试情感，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是眼前这个男孩才多少岁啊！


    他就已经能够传情了！


    等到歌声结束，周围响起海浪一般的掌声。杰克这才突然像是从梦里猛然惊醒。他一个大跨步就冲了上去，涨红着脸，急切地大喊：“你，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嗯哼？”男孩挑了挑眉。


    “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一个乐队，激昂乐队。你肯定没听过，但是，呃，我们现在缺一个主唱，而你的声音——简直太美了！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一版爱的力量！”杰克结结巴巴地说着。


    他有些语无伦次，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不停重复着自己对歌声的喜爱。


    男孩根本没有掩藏自己对吹捧的喜爱。


    那张年轻稚嫩的脸蛋上现在满是得意，漂亮的灰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杰克，仿佛在催促他赶紧多说一点。


    但是杰克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懊恼地抓了抓本就一团糟的头发，眼巴巴地看着男孩，半晌只憋出一句：“你愿意了解一下吗？”


    男孩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重新恢复张扬。他用那种傲慢但又不惹人讨厌的语气，慢吞吞地开口。


    “我觉得我值得一个更正式的场合。”


    “当然！”杰克眼睛一亮，“你当然值得！我们可以去——”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聊这个话题的场所。


    “咖啡店！”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过来的贝斯手在他旁边小声提醒。


    “我们去咖啡店怎么样？”杰克反应很快，迅速提议道。


    男孩男孩点了点头，冲他伸出手，矜贵地仿佛一个真正的王子。


    “阿尔文·亚杜尼斯·迈瑞克。你可以叫我阿尔文。”


    这就是他们认识的全过程了。


    虽然在熟悉以后，乐队成员们都知道了阿尔文不过是一个暴躁傲慢的十五岁小屁孩，但是初见时的惊艳还是让大家不由自主地捧着这个“王子病”十级患者。


    谁让他的才华真的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