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抢婚(六)

作品:《青城

    我嗤笑一声:“这都是泸州军马场盗卖,牵出来的事吧?韦大人那位同榜,还真是防微虑远。”


    韦济诧然:“青娘子如何知晓?”


    我刮着扇子道:“四月间,我在泸州军马场买过马,昨日临晚郭成带队上门查验,仨人饿得跟逃犯似的,吃饱了告诉我的。”


    韦济笑道:“案发以来,着实是巡检司的人最为辛苦。”


    “摊上熊屠那样的上官,没苦硬吃呗。”


    “噢?”韦济敛了笑意,“青娘子此话怎讲?”


    “我听郭成说,熊图大人眼神颇为好使,记性更是不错,年前看中的马,数月之后,仍然念念不忘,发现端倪后,顺藤摸瓜,这才识破军马盗卖之事。”


    韦济颔首称是。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马去了又回,熊图稍加留意,便能识破;军马场的马夫养马为生,反倒分辨不出?


    “难不成那案犯隔上数月,更换一批马夫?上官精细不假,底下人也不是傻的,无非是不敢说、懒得说罢了。


    “整饬自家就能堵上的漏洞,偏要联抓共管,合着‘西南半壁’只他一个能吏似的!”


    “对于此案,路府或有其他考量。”韦济为我添了半杓米酒,温言道,“青娘子似乎对熊大人偏见颇深。”


    我与他碰杯道:“韦大人驻边时日尚短,若是呆久了,就会发现,我这点偏见,跟你那位同榜对夷人的偏见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壶卢笙突然转了调,篝火旁的男男女女停止打跳,唱起了高腔山歌。


    一个伢崽唱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喽——”


    有妹崽接道:“小河没水大河干。”


    又有伢崽起对:“哥是青山妹是水——”


    “水漫青山啰——不回首。”


    “哥打妹家门前过。”


    “想要吵架你就来。”


    “妹是哥的心肝肝。”


    “切下肝尖炒肉片。”


    我听得哈哈大笑,韦济听不懂僚话,便问我他们在唱些什么。


    “他们在唱‘颠倒歌’,有点像汉人对对子。”我笑着复述歌词,想是最后一句太过惊悚,韦济正磕着蝉子,骤然呛咳不止。


    我颇感抱歉,拿起蒲扇,执扇柄在其后背敲击:“韦大人,并非我编词唬你,他们确实是这样唱的。”


    “吭吭,僚人……”韦济掩袂,止住嗽声道,“真是能歌善舞——”


    “干娘!韦大人!”槐序朝我跑过来,身后跟着封峤。


    我笑着问她:“跳饿了?”


    “嗯。”槐序抓起一块黄水粑,就往嘴里塞,“斗舞就要开始了,我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慢点吃,别噎着。”我递给她一碗油茶,又问,“你林叔呢?让他去找你们,到现在也不见回来。”


    “林叔——”槐序面色倏尔变得古怪,转向封峤,低声道,“封峤你说!”


    “姑,”封峤眼神闪躲,“林叔他——”


    “嗬。”我瞧着他俩皱眉,“别跟我打哑谜,有话直说!”


    “干娘,”槐序附在我耳边,小声道,“先前八角峒有几个妹崽硬要拉封峤去她们那跳舞,我不肯,就跟她们争论了几句。


    “正好林叔过来问怎么回事,她们就盯着林叔,要拉林叔去跳舞,林叔为了避开她们,不知道躲哪去了!”


    “他也真是——”我大口灌着米酿,漫然道,“有什么好躲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呗!酒不肯喝、舞不肯跳,怪扫兴的。”


    槐序遗憾地叹息:“可林叔一向就是这样的脾气呀!”


    壶卢笙又奏起欢快的曲子,酒足饭饱的山民陆续加入打跳大军。


    我亦吃撑,感觉有必要蹦跶两下消食,正待起身,瞥见一旁的韦济,单手扶膝,伴随打跳的节奏,指间在轻轻地划着拍子。


    我暗自发笑,用扇子轻戳槐序示意,槐序见状,捂着嘴笑问:“韦大人,你会跳舞吗?”


    韦济顷刻将手缩回袖中,坐直身体答道:“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我笑着起身,朝他招手,“来,我教你!”


    韦济怔了一下,看向槐序:“这不妥吧。”


    槐序抚掌大笑:“韦大人,我们僚人男孩子请女孩子跳舞,女孩子可以拒绝;但女孩子请男孩子跳舞,男孩子是不可以拒绝的。”


    封峤倾身向前:“可韦大人是汉人。”


    “喟!”槐序甩手拍了封峤一记,“你是不是喝多了?你以前不是常说——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汉僚之防吗?”


    我轻摇蒲扇,走向最近的一处火堆。


    槐序在身后催促道:“韦大人快点,斗舞可好玩了!去晚了,就没我们的位置啦!”


    打跳的男女围着篝火绕成一个圆圈,我将韦济领到排头吹笛的伢崽身旁,有山民好奇地问:“青娘子,韦大人也会我们僚人的打跳吗?”


    “那是当然。”我信口道,“州官上任前,都得学的。”


    “太好了!”娃崽们雀跃不已,“韦大人可要带我们拿第一啊!”


    “放心。”我勉力压住嘴角,“知州大人出马,我们赢定了。”


    韦济苦笑着朝我拱手:“青娘子,你不能——这么坑我。”


    “哪能呢。”我挥扇道,“方才大人划拍子卡点甚准,想必精通音律,打跳踏地为调,可简单了,有手有脚就行。”


    哨笛声起,我与他示范道,“哒啊哒,抬左脚,踩右脚;三步一松,再踩,再松。”


    韦济照着我的口令走步,除了神情略显拘谨,脚下步伐甚为流畅。


    “甚好,甚好。”我点头夸赞,“可以出师了!”


    韦济轻吁口气,问道:“手该放哪?”


    唔,韦济身旁的伢崽手持横笛,边吹边跳;我则两手交替持扇;亦有吹叶子、扛牲畜的;更多的则是——手拉手起舞。


    我笑着答道:“大人随意,保持平衡就好。”


    慢摆两圈,哨笛声忽然加快,原先面朝火堆的人们跺脚拧腰,悉数左转,右手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肩上,绕着火堆,快速地跑动起来。


    韦济促不及防,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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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滞,我用扇子叩着他的肩道:“跟上,跟上。”


    韦济扶住前边的伢崽,扭头问我:“为何要越跳越快?”


    “斗舞就是要快。”我看向他笑道,“不然慢摆到天亮,也分不出输赢啊。”


    喝不尽的酒、唱不完的歌,月出舞到月落。


    我原以为米酿不上头,殊不知,发酵时间再短的酒,喝多了也会醉人。我不记得众人是如何告别,又是如何散去,只知道第二天午后醒来,柜台上一直插着蜀葵的竹筒,又生出莩草来了。


    白露将至,鸿雁南飞;西南雨季,渐入尾声。


    乌蒙山的秋茶即将上市,沉寂许久的八亭道再度迎来马帮穿行。


    天刚蒙蒙亮,即有马队到栈补给,饮马喂草,修理马掌,我与槐序他们忙碌大半个时辰,终于有空坐下,吃上一口朝食。


    “咦,今天是菰米粥。”槐序盛了一碗给我,有些遗憾地问封峤,“燕子坪拿来的枣干都吃完啦?”


    前些时候,徐嫂送来一包新晒的枣干,槐序说味道好,封峤便接连几日,都用红枣煮粥煲汤,吃得我是十分腻味。


    眼前的菰米粥配上咸菜,正合我意,故不待封峤回话,我抢着道:“可算吃完了!再多吃两天,我该上火了。”


    “姑,还没吃完呢。”封峤指了指身旁的林钟,“今天的粥是林叔煮的。”


    槐序一脸高兴:“没吃完就好!”


    见她如此,我喝着粥,亦有些想笑:“行,行。剩下的枣干让封峤开小灶煮给你吃,不用再和我们分享了!”


    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不止一骑,却也不是马队。


    林钟搁下碗筷:“我去看看。”


    须臾,林钟领着一位从头到脚,遮挡甚是严实的男子入内。


    我瞧此人身形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疑惑之际,那人脱下毡笠,朝我执手:“青娘子。”


    “罗头领?!”我吃惊不小,连忙起身回礼,“大清早赶来,所为何事?”


    罗重神情急切,问道:“罗二英有没有来过这里?”


    “没有啊。”


    罗重又看向槐序和封峤,我赶紧问他们:“你俩见过英子没有?”


    槐序、封峤面面相觑,齐声摇头:“没有见过。”


    “唉!”罗重顿足,面上尽显失望之色。


    槐序小心翼翼开口:“罗伯父,英妹她……出什么事了?”


    “昨天上午出门,一直没回来。”罗重扼腕叹息,“亲戚、朋友,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槐序惊道:“她是一个人出门的吗?出门前,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是啊。”我点了点头,补充道,“骑马还是步行;出门前是两手空空,还是有所准备?”


    罗重看看我,又看看槐序,神情欲言又止。


    我朝林钟、封峤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俩先行回避,旋而走到罗重身前,恳切道:“英子是槐序的结拜姐妹,我就是她姨,罗头领何必与我见外?有话不妨直说,但凡能帮到一点,必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