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抢婚(三)

作品:《青城

    徐嫂接着道:“这事要怪就怪徐山他叔两口子,太不是东西。


    “我公婆先后去世,隔了一年多,他叔和他婶嚷嚷着要分家,分就分呗,我是无所谓,但他叔他婶吃相太难看,要我和徐山带着两孩子净身出户。


    “我脑子又没坏,当然不肯了,骂了他俩几句。两个老东西找到族里的长辈告状,让我去跪祠堂,我还是不肯去。一帮人就冲到我家来,说我不配做他们徐家的媳妇,要徐山把我给休了。”


    “徐山怎么可能答应?两边就接着吵吵,也搞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徐山他叔摔了一跤,把腿摔折了。就这么闹到衙门里,那知县顶不是东西,不问缘由,认定我们居丧期间忤逆。我就搞不懂了,分家明明是他叔先提的,怎么就成我们忤逆了?”


    “进去才知道,服丧期间不可分家,他叔已经出服,我们还差几个月,原是‘民不举,官不究’,可他叔想独占家产,又折了条腿,自是不肯放过我们。


    “经过这事,我也算是明白了,那些律啊、法的,真正的恶人根本治不住,就是用来收拾老实人的。退一步想想,只要一家子齐齐整整,在哪不是过日子,我和徐山有手有脚,还能冻死、饿死不成?”


    七月流火,傍晚的风已不似盛夏燥热。


    槐序和封峤趁着雨后,上山拾菌子去了;林钟独自坐在窗前,喝他的闷酒;我斜靠在柜台后的竹椅上,百无聊赖地点着竹筒里的蜀葵花瓣,究竟是单数,还是复数。


    连数几遍,遍遍不同。我吃不准哪遍才是对的,正想把林钟喊过来一齐数,却见他收了酒具,快步朝屋后行去。


    “喟!”我起身唤他,“你干吗去?”


    “喂马。”


    “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林钟头也不回:“一百四十七。”


    一百四十七?我瞅着柜台上的重瓣鹅黄:怎么可能……之前难道没有一遍数对过?再看林钟,已然走远。


    我甚觉怏怏,冲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下回不许插这么多瓣的,数得烦死了!”


    正待倒回椅子上躺着,忽闻院外响起齐整的马蹄声,可算明白林钟这小子,为何连酒都不喝,赶着去后院喂马了。


    果不其然,郭成带着两名随行风尘仆仆踏入客栈,我迎上前去:“郭巡检,这天色过来,难不成是有公干?”


    “可不是么!”郭成苦笑,朝我拱手,“一会与青娘子细说。今日我们仨天不亮出的门,到现在粒米未进,劳烦你随意上些吃的,能填饱肚子就成。”


    我忙招呼三人落座,去厨房准备晚食,见灶上尚余不少茨菰粥,便热了一锅盛来。


    三人风卷残云吃完,我又新沏了一壶黄芽茶与他们消食。


    郭成连声道谢,伸手进兜,要掏银钱付帐。


    我阻拦道:“郭巡检,与我这般客套作甚?说你的正事要紧。”


    郭成朝身旁的随行使个眼色,那人会意,从怀中取出一迭字据,拣出一张放在最上头,递了过去。


    郭成接过,扫了一眼,问道:“青娘子,今年四月间,你们客栈的人可是赴泸州军马场,采购过马匹?”


    我点点头:“确有此事。”


    “所购马匹现在何处?”


    我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在后院马厩呢。”


    “购马的契书字据何在?”


    “稍等。”我回屋寻出采买文书,拿给郭成,疑惑道,“银货两讫,可有不妥?”


    郭成将两边的字据印鉴,逐一比对后道:“文印一致,并无不妥,还须确认一下马匹。”


    “郭巡检随我来。”


    林钟正在清扫马厩,郭成远远瞧见,大声招呼:“林钟兄弟!”


    林钟草草应了一声,放下扫帚,正欲离开,郭成快步上前,截住他问道:“且慢,且慢,你们前些日子买的马是哪一匹?”


    林钟掠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看?”


    郭成看了看手中文书,又看看马厩里的马,尬笑道:“带崽的那匹是吧?买一得二,林钟兄弟真是好眼光。”


    林钟也不搭理他,拎起水桶就走。


    “哎!”郭成执着道,“林钟兄弟,那日在神羊洞,我看你轻功亦是卓绝。你的师承可是中原临清一派?”


    林钟并未应声,遥遥挥了下手,消失在视线尽头。


    郭成扭头看我,面色纠结:“青娘子,他的意思——是,还是不是呀?”


    我笑道:“他的意思是你少烦他。”


    郭成解释道:“我这也是关心他。若他真是临清派弟子,顺着师承,兴许能寻到他的家人。”


    我心头一紧:“多谢郭巡检好意,我和槐序、封峤就是林钟的家人。刘玉大夫说过,有时候人的失忆是一种自我保护,以免沉溺于过往痛苦,不可自拔。”


    郭成神情一愕,旋即笑道:“明白,明白!”


    我皱眉:“你明白什么了?”


    郭成还笑:“往事不可追,惜取眼前人。”


    糙汉绣花,大抵如此。


    “打住。”我四下看看,“好好的话,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郭成止住笑意,将购马的文书递还于我道:“事情已经搞清楚,便不打扰你们了。多谢青娘子招待的晚食,郭某告辞。”


    我觉得这人怕不是误会了什么,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喟!”我越想越糟心,“你搞清楚了,我还没搞清楚!这么晚过来,查这对那的,到底闹的哪一出?”


    “青娘子息怒。”郭成赔笑道,“泸州军马场的江主事犯了大事,上官严令彻查涉案人员。


    “你们客栈购马,刚好是他经办,我们这些当差的,又能如何?只得把这些年的采买记录翻出来,挨家挨户,登门查验。”


    “郭巡检辛苦了。”我瞥了郭成一眼,忍不住问道,“军马场只管养马,不管收马,每年淘汰的马匹也有定额,又不是什么肥缺,能犯多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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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嗳。”郭成摆手,语带戏谑道,“青娘子你这就不懂了。在那些贪墨之徒眼里,官职并无肥瘦之分,全看个人努力不努力。只要够努力,哪怕是在军马场养马呢,捞得并不比茶马司收马少。”


    “原来如此。”我捂着嘴笑,“那军马场的主事,倒是如何努力向茶马司看齐的,快说来听听!”


    郭成绘声绘色道:“那江姓主事是个落第秀才,肚子里颇有些墨水。


    “早些年在淯井监当职,据说是对灶户太过严苛,被几家灶头联名告到监官案前,给停职了。也不知他托了什么关系,不仅没被查办,兜兜转转,还去了泸州军马场。


    “他把茶马司重金收来的良马,故意养到掉膘,掺在淘汰马匹里卖出;那头找媒子低价买回,调理数月,拉至另一处槯场售卖。


    “茶马司的人蒙在鼓里,又当良马买入,送到军马场。他这几年暗中捣腾,获利已近千贯。”


    我啧啧称奇:“你别说,姓江的还真是个人才,可惜入错行。不过,他计划如此周密,成功运作许久不为人知,又为何会穿帮呢?”


    “凡事有因果,报应到了呗。”郭成故意卖关子道,“青娘子猜猜,他的报应是谁?”


    我抄手想了想:“军马场向来是军地共管,放在别处,共管或是无人会管,但是泸州,熊知府兼知长宁军。这位大人么,一向勤勉,江姓蠹虫莫不是犯到他手上了?”


    “哈哈哈,青娘子一猜就中!”郭成笑得幸灾乐祸,“姓江的以为他还在淯井监当差呢!


    “富得流盐的地方,知监都是财神作派,只要不是太过分,坑点刮点,无人在意。跟那边的上官比起来,这一位堪称‘活阎王’,敢在他手底下掏腾,可不是嫌命长!”


    我笑道:“‘活阎王’没事总去军马场转悠吗?这么隐秘的事,按说不该给他撞见呀!”


    “倒也不常去。”郭成面露钦佩之色,“熊大人识马更识人,记忆力超群。


    “上年秋分,他巡视军马场,对一匹乌蒙良马印象颇深;今年开春又去,没有见着那匹马,也未声张,私下传问了马场兽医。


    “兽医解释说,因去年年底马棚闹腺疫,导致数匹良马降格,转为民用。本来这事,到此就揭过去了。没想到前两月长宁军东营指挥使换马,去军马场带回的新马,正是熊大人中意的那一匹。


    “校场演兵时,被他瞧出端倪,便遣人去茶马司,将西南几处榷场的马匹征收记录调来勘对。如此一来,姓江的马脚,自然是藏不住了。”


    草惧严霜霜惧日,恶人自有恶人磨。我颔首:“果然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天黑囫囵了,槐序和封峤方归。二人统共采了小半筐菌子,还全是一个味的。


    我瞅了一眼,问道:“跑哪疯去了?采这么点,塞牙缝都不够。”


    槐序笑着搁下背篓:“干娘,明天不用烧饭,有人请客,还有酒喝!”


    我好奇道:“瞧把你乐得,是谁做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