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摩托

作品:《从哪里开始是小狗

    这星期燕徊加急在周五写完了作业,因为约了周末到隔壁港市去找江潜。周五放学后例行要给教室做大扫除,燕徊这周刚好排到了值日生。


    上课的时候他小声跟骆愠讲了这件事,说要晚点回家,让玲姐不用给他留饭。


    骆愠眉一扬:“面包?”


    燕徊点点头,骆愠就不说话了。


    但放学了也没见他走。


    燕徊把教室里的椅子全都摞到课桌上,看见骆愠还坐在椅子上,问:“你怎么还不走?”


    骆愠头也不抬:“卷子没做完。”


    燕徊本来想说没做完你回家做啊,但是低头看着骆愠,突然萌生出一个神奇的想法——骆愠,该不会是想等他回家吧?


    燕徊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说:“那要不你去小凉亭接着写呗。我做完值日去找你。”


    骆愠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合上了笔帽,起身下楼了。


    燕徊拎着拖把去水房,水房里已经有人在,是乔巧在给塑料小桶接水。


    他走过去,帮乔巧把接满水的小桶从水池里提了出来。


    乔巧一见燕徊就很开心的样子:“今天你也值日呀?”


    燕徊:“嗯。”


    乔巧说:“一会儿我擦黑板和窗子,你扫地拖地板好吗?”


    燕徊说:“可以。”


    他洗好拖把,又单手帮乔巧拎起水桶。


    谁知乔巧伸手握住了水桶的把手,对他说:“我自己来吧,我拎得动。”


    燕徊没有坚持,放了手让乔巧自己拎着,两个人一起从水房出来往教室走去。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把小桶放在脚边,伸手在校裤的口袋里摸了摸。


    “对了,这个忘了还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小东西递给乔巧。


    是上次网球赛的时候乔巧借给他绑头发的胡萝卜发圈。


    乔巧的脸上略微浮现讶异,她伸出手,又说:“一个发圈而已,用不着还呀,不用了你就丢掉好啦。”


    燕徊说:“要还的,还有谢谢你。”


    乔巧把发圈握在手心里,小声说了句不客气。


    走廊尽头迎面走来一个人影,一边高兴地说:“乔巧!我帮你洗好抹布了,一会儿你就擦桌……”


    话说到一半,他看到燕徊也在,就停住了。


    燕徊看到于瀚手里拿着抹布,笑了一声说:“生委,今天好像不是你值日啊。”


    于瀚顿了顿,说:“啊,我看这周排的值日生少,就想着留下帮忙。”


    乔巧往旁边看了燕徊一眼,对于瀚说:“不用了,我擦黑板和窗子。”


    于瀚还是坚持:“你是女孩,黑板窗子又高,爬上爬下不方便又危险,还是擦桌子吧。”


    乔巧不服气地反驳:“女孩怎么了?黑板和窗子高,我站在椅子上不就够到了吗?”


    于瀚脸色白了白,语气有点弱了下去:“不是,我是为你着想……我是生委,这种时候照顾一下女同学是应该的。”


    乔巧往前走了两步:“生委,值日做卫生是咱班所有同学都要完成的工作吧,没有谁有例外吧?你为什么总想要我轻松呢?我又不缺胳膊少腿,也不指着不劳而获有别的人替我做。”


    于瀚很少会听到乔巧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他印象里的乔巧是个温柔的女生,爱美又容易害羞,口袋里总是装着各种小零食。她骤然严肃起来,倒把于瀚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哟。我班里有这么优秀的小美女,我怎么以前不知道呢?”


    循声看去,是秦若阳,后面还跟着一脸如丧考妣被她留下来背书的何令文。


    几人此起彼伏地问候了声老师好。


    乔巧平常很少在人前大声说话,此刻却有种人设倒塌的感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若阳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做得对。女生在一生之中会有很多瞬间听到很多声音,类似‘男强女弱’‘男主外女主内’之类的陈词滥调,这些声音听上去无害,但是会像蜘蛛丝一样不知不觉地就缠住人,因此女性轻易下坠的惯性很大。老师希望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情况,你还能像刚才一样。”


    乔巧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只对秦若阳点了点头。


    于瀚有点尴尬地攥了攥手里的抹布。


    他本来是觉得乔巧这样柔弱的女孩子是需要被照顾的弱势方,而自己恰好掌握着分配值日劳动量的权力,给乔巧一点特殊的便利,既能获得她的感激之情,同时衬托得自己像个骑士,是被需要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乔巧的反应与自己预设的大相径庭,简直让自己在老师同学面前下不来台。


    他涨红了脸,说:“我……我说话不小心,乔巧,你别放在心上。”


    乔巧还是没说话。


    秦若阳眼看气氛不对,赶忙打圆场道:“哎呀,乔巧知道我们生委是关心同学,不会多想的。咱班男生多绅士啊,这点,随老陶。”


    何令文一阵恶寒:“你好像对老陶有什么特殊的滤镜。”


    随后又活跃气氛:“好好好,你们都好,只有我最不像话,周五还要被留下来背书!”


    乔巧“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家松了口气,于是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往教室里走。


    大扫除活动接近尾声时,燕徊刚晾好拖把,在教室后面发现个篮球,一问发现不是自己班里的。


    乔巧一边拧抹布的水,一边问:“是不是有同学体育课带回来的,忘了还器材室了?”


    秦若阳:“有可能。于瀚……于瀚人不在?那徊哥,麻烦你顺路去趟体育馆器材室呗,把球还了,不然体育老师老见我就唠叨。”


    燕徊说行,单手抓起篮球一边运球一边下楼了。


    燕徊在体育馆多待了十分钟,还了篮球后顺便又把散落在地面的排球都拾到推车里,然后推着推车往器材室走去。


    他看了看体育馆顶棚透明天窗透进来户外的光线,加快了脚步。


    一开器材室的门,燕徊把推车归位,顺便想在旁边的饮水机接杯水喝,结果眼前一黑,头上就被罩上了什么东西。


    燕徊心里一抖,第一反应是,完了,绑架!


    他开始剧烈挣扎,结果发现对方来的可能不止一个人,因为自己身后先是被人整个抱住,像狗熊一样死死捆着双臂,头顶也被不止一双手狠狠摁住。此情此景下,眼睛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妈的手脚还伸展不开!


    燕徊心头搓火。


    男人打架,要么上拳脚,要么上刀枪,反正就是你死我活地干一场。这孙子不仅以多欺少,还绑手蒙脸,摆明了就是冲自己来的。


    燕徊已经确信这不是什么扯淡绑架,就是单纯的挑架。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即使有零星的学生老师也大多都集中在食堂和操场,大喊大叫根本叫不来人,燕徊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用暂时没被束缚的脚,死命地往他们身上踢!


    他踹人用的力道不小,混乱中骂声一片。


    “哦——操!踢到老子小腿骨了!”


    “麻痹的你们怎么不按牢点他!”


    “我他妈哪知道他力气这么大?!”


    ……


    腿脚不长眼,燕徊也挨了好几下,有几脚直接踢在他膝盖上,疼得让他几乎都要跪坐到地上去。


    摁他脑袋的人隔着布料还往他脸上抡了几拳,燕徊闷哼一声,心想妈的明天要青了!


    “草草草!别打了!一会儿再把人给招来了!都他妈给我小点声!”为首的人喊了一句,拳脚才渐渐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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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徊蒙在黑暗里头昏脑涨间,依稀感觉罩住自己的是个书包,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果的香甜味。


    还来不及细想什么,就被裹挟着走出了器材室。


    器材室出来刚好连着西侧门的小门,小门外就是边坡,连一条市政路都没有,荒凉得平常连只鸟都不常经过,更别提人了。


    燕徊意识到自己被他们从小门带出了学校,他妈的还坐上了辆摩托车!


    看来摩托车是早就等在小门外的,只等人一带到上车就走。


    燕徊被车带着左拐右拐,开摩托的人好像知道他方向感很好一样,故意在好几个地方反复兜圈,几回下来燕徊就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右眼皮无端开始狂跳,他绝望地想,今天最坏可能就交代在这了。


    手机还扔在教室里充电。


    骆愠还一直在凉亭里等。


    现在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


    下车后不知道又走了多远,燕徊才被人狠狠往地上一掼,摔了个大马趴,同时脑袋上的书包被人用力扯掉。


    燕徊咬着牙闷哼一声,支着膝盖爬起来,手掌触到地面摸了两下,摸到地面特殊的质感他才明白。


    虽然已经没有再被蒙着脑袋,但是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天色早都全黑了,燕徊眼前直冒金星,感觉夜盲更严重了,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面前传来了几声脚步,由远及近。


    燕徊攥着拳头,后槽牙都要被他磨起火星子:“你妈的,你是真的输不起,赖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燕徊冷笑一声,还真是这个变态。


    赖偲很兴奋:“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少爷?”


    燕徊懒得多废话一句:“泡泡糖。”


    书包里有水果味泡泡糖的味道。


    赖偲发出很遗憾的声音:“哎呀,忽视了一点小细节。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


    燕徊都要气笑了:“你发神经绑我干什么?”


    赖偲用一种非常真挚的语气说:“上次打完球以后,很想你,想你想到睡不着,手痒,牙也痒。”


    燕徊实在受不了他这种说话方式,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他妈表演型人格吧。”


    赖偲很认真地点头:“对啊!不愧是你,总结得好精辟!为了你,我今天甚至还请了观众呢。”


    不远处响起几声口哨声。


    “赖哥!woo!”


    “牛波一!”


    燕徊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刚才在器材室堵他那几个孙子。


    他冷着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前传来脚步声,是赖偲走过来了,他往燕徊手里送了个东西。


    燕徊一抓,是网球拍。


    赖偲说:“不想干嘛。想和你再打打球嘛。实验中学的体育馆你都熟了,我们四中的网球场你还没来过呢。”


    这里是四中,意味着没有自己的老师同学可以帮忙。


    赖偲:“但是你看不见哎。看不见也可以接球吗?”


    燕徊的心沉了下去。


    他并没有和太多的人讲过自己的病,赖偲是怎么知道的。


    唯一可能得是上次和赖偲的单打比赛——


    “你要庆幸现在日落的时间是七点。”


    赖偲是个傻逼杀马特,但他是个聪明的傻逼杀马特。


    虽然他傻逼到让燕徊很多时候都会忘记,他是个在大小联考都只会输给骆愠的人。


    所以凭他要猜到一些眉目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不至于猜得这么准。


    难道有人告诉他?


    燕徊握着球拍的手开始轻微发抖,冷汗从额角流了下来,滑过刚才摔倒擦破皮的地方时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