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是你爸？”


    在得到眼前少年的肯定后，周立宸不知道作何评价，荒唐地轻笑了一声。


    抬起手指，徐徐扶起架在高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片刻后说：“把你的亲子鉴定给我收回去。立刻，马上。”


    ……


    周六，本来该是一个艳阳天。


    学校难得放假，周立宸心情很好地出门和人打球。


    他背上背了一个黑色运动包，穿着白色网球POLO衫，同色系短裤，脚蹬白蓝配色球鞋，戴着护腕的手上拿着一个常用的球拍。


    清爽又帅气的形象吸引了一些熟人的注视，在出小区路上遇到的人，都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小周，又出去打球啊？”


    周立宸点点头，客气说：“去三芒打球。”


    路过的阿姨道别，笑眯眯地把豪车车窗升上去，回头对后座的好大儿骂：“别一天就知道玩手机！看看人家小周，周周都知道去打球，多健康的爱好！”


    好大儿从瘫痪在后座玩手机的姿势勉强爬起来，吐槽了一句：“装货。”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即便是在爷爷奶奶家的别墅区里，周立宸也是周围这片家长的心头好。


    长得帅、爱好丰富、样样都很优秀，对人也礼貌会喊人，成为别人家孩子的噩梦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走出小区，打了个车去球场，在路上低头，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这一眼他就动作停顿住了，修长的手指停在弹出来的短信提示上，迟迟下不了决心点开。


    许久后，他终于还是动起来，像对待什么脏东西一般皱眉把信息划掉。


    有病。


    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货有了他手机号码，隔几天就发骚扰短信给他。


    骚扰短信的内容还挺奇葩。不是什么诈骗链接也不是赌博网址，就是单纯的一声叫喊，单纯得也许很多同龄男生会欣然接受。


    ——“爸！！！”6月3日。


    ——“爸你在吗？你在不在学校？我怎么在学校没看见你？”6月4日。


    ——“爸，明天体育课之后在大榕树下等我成不成？我就跟你说一句话！”6月9日。


    ——“爸，你再不理我我就去你们班找你了！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6月10日。


    如今周立宸看着那条，“爸，我已经打听到你在哪里打球了，我马上就来找你，别跑！”，重重皱眉。


    他是个伦理观很正常的人，不喜欢给别人做爸爸。


    这个人有病吧。


    不过，还打听到他在打球了，应该不是什么网络上无聊的人。


    可能是他的同学。


    想了半天，周立宸还是没有想出那群德智体美兼修、品学兼优的同学们有谁有这个爱好。


    他的学校，全国有名的卷王聚集地，没人有空这么干的。


    周立宸只能当是一个恶作剧，把短信划了过去。


    片刻后，他又想起来，掏出手机，手指力道有些重地打了回信：


    有本事就过来。我在这等你。


    到了地方，他抬起头来，推门下车。


    三芒球场是他堂哥和几个好哥们儿凑钱入股一起开办的，开业的时候目标是主打高端群体，结果没什么人来，最后就只能逼着一群亲朋好友强行来办了卡。


    周立宸就是其中一个被他们盯上的大户，他年纪轻轻有家族的基金收益，比他们几个都有钱，几个利欲熏心的哥哥愣是给他专门开发出了一个K VIP卡，King‘sVip，王般至尊的待遇。


    这群人也是他的发小，周立宸只是表示无语，没有说过话。


    “宸哥～来啦！”


    今天挺巧，三个芒都在这呆着。


    堂哥还恶心地叫了一句。


    周立宸平时都无视他们。


    但今天，他放下运动包，拧开一瓶水，有些心事重重地仰头灌下之后。才转头拧着瓶盖对他们说：“对了，你们今天有空吗？”


    …


    这话说的，他们仨当然是有空的。


    富二代不就是为多管闲事而生的。


    听周立宸说完这事，几个人都兴奋了：“哟呵，没想到有人这么调戏我们宸哥～”


    “让哥哥几个来看看，老周这大侄子长啥样呢？”


    “你侄子。”


    “你侄子。”


    几个人推推搡搡。


    三芒球场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满头是汗，斜挎着大包，对比着地址跑上来。


    他路过门卫处，问了声：“叔叔，周立宸在这儿吗？”


    门卫打着游戏抬起头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周立宸本人来了，他不是刚进去吗？


    他懵懵地指了一下：“刚来呢。”


    少年点点头，说：“谢谢叔叔啊。”然后甩着包，飞快地进去了。


    门卫还站起来，撑着桌子使劲往外看，绞尽了脑汁都没想明白，这咋长得这么像。


    周二少还有个弟弟？


    少年飞快地跑上了台阶。球场很大，外面是储物室和换衣间，他穿过这一片，左右看了看，通过走廊，终于看到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一堆人。


    他眼睛一亮，迅速锁定。


    周立宸去场上打球了。


    堂哥周立远抱着二郎腿，和两个好兄弟犯贱。


    刚说了个笑话，被他好兄弟狠狠一个肘击，周立远夸张地往前踉跄出去碰瓷，吃人一般的狰狞的笑容都还在脸上。


    突然间，他的双手被牢牢地扶住了！


    他愣了一下，回过头，还没看明白。


    扶住他的少年就泪盈于睫一般，感动不已、激动得泣不成声：


    “爸！！”


    “我终于找到你了爸！！”


    身后两个打闹的兄弟也傻了。


    他们像走在路边突然被踹了一脚的狗似的，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扑进周立远的怀里！


    甚至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儿！！


    好不容易被放下来，周立远腿都软了，往后趔趄了好几步，看着他和自己七八分像的容颜五雷轰顶，失神地喃喃：“不会吧？我前女友才20岁。”


    努努力能把这么大一个生出来？


    正在他混乱地在接受这件事负责还是先告诉亲爹领训之间跳跃时，少年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他：


    “爸，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给你发了好多条短信啊！”


    眼看着少年转头去挎包里翻东西。


    震傻了的周立远这才幡然醒悟。


    不，原来你不是啊……


    他猛地大松了一口气，“等等等等，你找错人了，你爸在那！”


    指了指场上正在奋力一跃，扣杀对方的周立宸，周立远忽然一愣，不对，为什么他就这么接受了周立宸是他爸，这小子不是来找事的吗？他们应该合力把他驱逐出去啊。


    而后，他看着那少年愣了，似乎打量了他一会儿。


    而后不知道确定了什么。


    他眼中一亮，说：“噢！——谢谢大伯，我知道了。”


    少年拍拍他的肩膀，特别亲昵又欣慰，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被他这一拍，周立远活生生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承受不住。


    他跌坐在沙发上，两个好兄弟也没一个人想接住他，而是傻眼地看着那个少年。


    然后猛地转过头，震惊诧异不已地看着他。


    “你们家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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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宸那么有种？”


    “……什么有种？”周立远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他也才十七岁！”


    就是从他出生起，就复制他的基因克隆，那也不一定能克隆出这么大一个孩子来！


    可是他们实在是……


    太像了。


    一毛一样。


    除了那个孩子比周立宸坚硬的眉眼要多几分清秀，更爱笑一些，嘴角上弯。别的那几乎是一毛一样。


    坏了，这下周立远七上八下地坐下来，心里打鼓，这该不会是二叔的私生子吧。


    周立宸心情不好，今天打得格外凶。


    陪练满头大汗，还是没接住这个球，擦擦汗刚要说休息一会儿吧，就突然看见周立宸背后球场门外站了个人。


    他一傻，愣是没接住这个球，球砸地，叽里咕噜往他身旁滚过去。


    周立宸撑着膝盖停下来，微微喘气。


    他头发渐滴着碎汗，歇了几口气，说：“干什么，怎么不打了？”


    许久后。


    他察觉到了陪练的目光。


    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周立宸静了静，缓缓地转过脖子。


    …


    门外。


    一个和他宛如复制粘贴一般的少年，惊悚地露出笑脸来。


    然后，他听见了那声，史无前例，开天辟地，惊雷炸响般的——“爸！”


    周立宸一个手软，差点没原地摔出去。


    ……


    “你们等等，我要和他单独聊聊。”


    周立宸伸出手指着三个芒，划出了一条界线，示意他们跟上来者死。


    三个芒心痒难耐地只好停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把那个少年带走。


    球场附近没什么人，只有一家甜品店。


    周立宸站在台阶上看了看，伸手轻推了少年后背一把，似乎避嫌般没敢多碰，示意了方向。而后已经沉默地快步下楼。


    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杯椰子水，谢谢。”周立宸言简意赅，跟服务员点单。


    而后看着少年眼巴巴的眼神，又顿了顿，沉默片刻，只好问：“你喝什么？”


    少年赶紧说：“杨枝甘露，谢谢！”


    他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弯弯的特别带情，又爽朗自然。年轻的服务员小姐姐有点脸红，给他们上了饮品还说了一句：“帅哥，你的。”


    “谢谢姐姐！”


    太嘴甜了。


    周立宸看着和自己无比相似的那张脸露出这样的笑容，说出这样的台词，觉得浑身刺挠。


    看着他一端上来就开始不客气地沉浸饮用杨枝甘露，他终于按住了对方的盘子一角。


    深呼吸了口气，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已经十七岁了。


    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去接受一些父母其实感情不合的过往，以及一些也许过于残忍的真相。


    少年愣了愣，赶紧放下勺子，去包里翻东西。


    周立宸心头在打鼓。


    他觉得，不管是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也许是个恶作剧，也许是这个人故意吸引他注意，好来到他身边接近他的家人，也许有一段陈年往事……


    果然，在看到他拿出那一叠纸，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亲子鉴定报告”字样的时候，周立宸眼前一黑。


    来了，果然来了……


    每个二代的必修课……


    还好，他已经十七岁了，能接受一切。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拿了过来。


    翻开第一页。


    他像是眼花了一下。


    而后确认了一下内容。


    委托鉴定事项，周立宸是否为姜存生物学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