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饭的回购率果然如黄妙兰所料，早上来到批发市场，除掉昨天交代的五十七篓鱼饭，剩下四十篓被两个人给瓜分掉，没有买到的同志们，留在她的摊位前长吁短叹。


    她告诉同志们，可以提前预定，明天就能直接拿货。


    同志们一听，纷纷挤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叽里呱啦的吵得黄妙兰的脑瓜子疼，只好喊同志们排好队，一个一个交代。


    等到大家伙排队好，她这才记起，忘带纸笔了。


    这时，身旁神色冷峻的陈焌，在他衬衣口袋里掏出钢笔，还有一张纸。


    他冷冷地看向排队的同志，开口问，“要几篓？”


    那位排在前头的同志，被陈焌冰冷的眼神给吓住，他心想，他也没有得罪他，这人说话的语气咋有一股被欠很多钱，却要不回来的哀怨感？


    排队的同志看这情况，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赶紧回答，“我要十五篓巴浪，十五篓那哥，三篓鱿鱼。”


    陈焌点点头，随即用钢笔记下来，等到记录完所有买家的数量，他将钢笔笔帽盖好，就把手里的那张写满字的白纸，递给黄妙兰。


    然后，像是赌气般的，看也不看她。


    黄妙兰看他这副样子，脑海里浮现出初中时期某个画面。


    有一天，她和他约定好，晚上一块去看电影。


    可她临时被亲妈叫去帮忙干活了，她也不敢说要和男同志去看电影这种话，只能赶紧去帮忙。


    等到她干活完，急匆匆赶到时，电影已经散场。


    陈焌冷着脸，站在茂密的榕树下等她，等她走到他的面前，他神色不悦地，将手里那两张揉得皱巴巴的电影票，塞到她的手心里。


    她自知理亏，想着说两句哄哄他，可才开口道歉，他立刻就理会她了，还对她说，不如见家长，反正到时候去外面读高中，也是要一起出去的。


    那时候，她胆子小，这种事情可不敢让家长知道。


    她想，要是当初，真见了家长，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可是，再也没有当初了……


    想到这，她心里泛起一股酸涩，她看向他，他现在的神色竟和当初无二。


    那他现在，是不是也在等她开口道歉？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垂眸看着半空中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忍着想要握住的冲动，艰难地伸出手，接过那张白纸。


    当双手交汇时，她那柔软的指腹，不慎划过宽厚的手掌心，他默默挺直了脊梁，冷峻的神色迅速回缓，平静的眼神也微微震颤。


    而她却神色入如常，只是攥住白纸的手已然僵住，耳尖也像是被燥热的天气所染似的，泛着微红。


    她不敢和他对视，只好借着找光线，转过身将白纸摊开一瞧，仔细数了起来，有些惊讶，竟提前预定出两百五十篓的鱼饭，再加上那兄妹固定的五十篓鱼饭，这就有三百篓鱼饭了。


    想想她的二八大杠是装不下去的，要是强塞，那鱼饭的皮都会被挤破，早上还是陈焌看着她载太多，硬搬了一半去他的车上，这才能载过来，看来真得去找辆三轮车俩载货才行了。


    她回头，看向嘴角带着笑意，默默收拾东西的陈焌，她的心里带着不明滋味，原以为昨晚的态度很明显，说的话也足够伤害人心了吧？


    可他却和往日一般在小巷子口等她，只是情绪不太好，漆黑的眼神也夹杂着委屈。


    黄妙兰接过陈焌移过来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行驶在回镇子的路上陈焌告诉她，码头的鲜鱼，已经喊了三轮车给载到院子，还带给搬进去，他和载货的师傅谈好，载货的工钱，就让她自己去结算。


    黄妙兰点点头，听到陈焌说工钱喊自己去给，心里总算是轻松不少，不然还钱的戏码又要再来一遭，她受不了。


    回到院子里，正清洗工具，林建民气呼呼地回家，丢帽子时，还特别用力。


    黄妙兰皱眉，林建民很少气成这样，“你咋了？”


    林建民一屁股坐到院子里的台阶上，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二哥偷买冰棍，被我发现了，不给我吃，给别人吃！”


    黄妙兰听到林建民说林建军不给他冰棍吃，心里有些诧异，林建军和林建民一向有福同享，“给谁吃了？”


    “给新来计数的女同志吃，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林建民说到这里更加生气了，以前二哥买了好吃的，都是第一时间给他的，可自从那女同志来干活，他买冰棍都偷偷的，还只给那女同志吃。


    林建民决定，他以后的工钱不喊老板结算给二哥了，他要自己拿工钱，不然落得冰棍都没得吃！


    黄妙兰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一世林建军发生的事情，她丢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林建民面前，“妈不是吩咐你，要是有女青年和你二哥亲近，你就得立马告诉我，你咋没说？”


    林建民本来还带着气，听到亲妈质问，顿时语塞，她就关心二哥和什么女青年，一点都不关心他，“那有什么的？我看那女的就是个贪吃鬼！”


    林建民虽长得好看，可本身是个吃货，从小到大只对吃的有热情，这会心里只惦记着冰棍被抢走，完全没想到情爱那去，这方面完全和林建军相反。


    林建军就不一样了，长得俊俏，从小就有人追着跑，早就对情爱一事开窍，上一世这年纪，就跟只孔雀似的，爱开屏，爱显摆。


    想到林建军上一世离奇丧命，黄妙兰的心揪了起来，正想喊林建民去喊他二哥回家探探口风，林建军就一脸痴笑迈进院子。


    看他笑得跟喝了几斤白酒似的，看来他和那女青年进展快速。


    上一世黄妙兰也没见过那青女年长什么样子，只听到林建军提了好几次，每次他提起那女青年，都是夸得厉害，直到有一次，他说那女青年背着他爬墙头，说要去和那女青年分开，然后就回不来了。


    黄妙兰想了想，还是先不打草惊蛇，林建军现在热乎劲正浓，要是随便和他说起，他是不会相信的。


    要想让他相信，就得在他感情没有升华时，让他亲眼瞧见那青年的丑事。


    黄妙兰想定，随即大声喊敢进门的林建军来清洗工具，他被喊得吓一跳。


    林建民见状，可乐了，真是活该，谁让林建军见色忘友，连多买一根冰棍给他吃都不肯。


    黄妙兰见林建军过来洗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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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脱掉雨靴，换了双布鞋则就到林向党的家里，他每天都在码头出入，林建军的情况他肯定知晓。


    虽说在这年处对象是再正常不过，可林建军是要回去读书的人，要是对方真心实意，那一边读书一边处着，也不是不可以。


    偏偏那女青年是个黑心的，将林建军那个傻的耍得团团转不说，还害了他一条性命。


    黄妙兰到了林向党的屋子一打听，林向党笑着说那女青年叫卓文卿，今年十六岁，是码头卖饲料的卓头家的弟弟的女儿，到码头帮忙记数也有七天了。


    林向党说有看到林建军和卓文卿说过几句话，可举止也无亲密，说白了，俩青年只要不犯规，安份谈着，大家伙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说啥。


    黄妙兰问了卓文卿的家底情况，林向党说她家底殷实，亲爸也是在道上混着的，可以说和林建军在一起，是他高攀了。


    这不就是了！


    年轻貌美，家底不错，又是独女，怎么会脑子蠢到选一位，空有相貌，没有学历，还身无分文的穷小子？


    她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真爱那一套感情至上？


    很明显，都不是。


    黄妙兰的猜想，卓文卿早就有对象了，这会该是和对象闹矛盾，才拿林建军这个傻的来赌气。


    可她猜想还需要证实，眼下她半点门道没有，唯一的人脉也就陈焌能给她提供帮助，可昨晚她才把事情做得那样绝，他还会帮她吗？


    他会！


    陈焌骑着二八大杠，准备出去买本子时，见到在巷子口站着的黄妙兰，她破天荒的人来人往的地方等他。


    他心里闪过一丝喜悦，可当听到她提起顾虑时，他浓眉微拧，他是听过姓卓这家人的，来家里坐过，算是在道上不起眼的小头目，赚钱的门路也是不能搬到明面上说的。


    可就算是有点家底，她和卓一向没有交集，怎突然打听起人家的女儿来？


    “建军和那家小女儿走得特别近，我有点不放心。”黄妙兰也不想提起，可眼下只能麻烦陈焌，不然她是真没法子的。


    陈焌的浓眉拧得更深，卓家是不会让卓文卿和林建军处对象的，他记得卓家早就和李家接触过，李家和卓家赚钱的门路一样，所以想利用亲事来结盟，好把赚钱的路子扩大和独吞。


    他虽回来教书，可在外读大学时，可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外闯荡，凭借自身的努力，开了工厂，他的身价，足以碾压市里的第一首富。


    回来后，就将手下和事情都交给大哥管理，并对外早和大哥分家，为的就是能够安心教书，能够偶尔见见黄妙兰。


    可多年来眼见她生活坎坷，却无法伸手拉一把，现在她终于爬出深渊，本以为他的春天到来，却不想总有该死的人和事让她烦心。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动手了结那些人。


    可他不能，她会害怕，一害怕，就会远离。


    黄妙兰见陈焌沉默着，以为是他无法解决的事情，只好笑着说，“没事，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陈焌收回思绪，无奈地笑了笑，“阿兰，我是在高兴，你终于肯主动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