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识别她们的真面目没什么坏处，这种趋炎附势之人多的很。”奚春说完，身子仰靠在黑污的墙壁上，双眼紧闭，眼下乌青嘴唇发白，瞧着气血全无。


    薛阿娘如何不知这个理，可她就是不甘心。薛女女摸摸妹妹脑袋，哑声劝慰：“睡会儿吧，一直熬着身子也受不住，总不能还没定罪人先倒下了。”


    牢房里只有两张矮床，里面却关了十来个女眷，躺也躺不下，只能勉力蜷缩在上面，木板床也不知多少年了，一晚上吱呀声响都不带停的，更不论还有老鼠从脚边溜过的声音。


    许是太过疲倦经受的打击过大，奚春睡的也不真切，整夜都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身边还有时刻盯着她们的刑环云，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第二日，不知什么时候，外头的日光照不进来，牢里一直是潮湿发霉的气味，几日未梳洗过的头发，还有臭烘烘的身子，已经有苍蝇往上飞了。


    奚春无力挥了挥手，第一天砸老鼠的精气神已经全然消失。


    “菊落姐姐.....菊落姐姐。”凄厉的嘶哑叫声从更深处的牢房传出来。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薛女女和奚春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到栅栏边上，两双大眼死死盯着走廊深处，许久就见两个守卫用简易的木架子抬出一个脸色发青变紫的姑娘，奚春双手紧抓木栏，定睛一瞧，正是往日伺候在四姐姐身边的菊落。


    眼眶霎那间酸涩难忍，往日活泼机灵的小姑娘，如今浑身乱糟糟的，瘦骨嶙峋，一张小脸只有凸出的两个眼眶，衣裳凌乱，脖子上还有乌青，奚春无法忍受般低泣出声。


    薛女女更是崩溃大哭，自小陪着长大，姐妹情谊在的丫鬟，如今落入这种境地，心中犹如千刀万剐般难受，手掌艰难的深出去，眼珠爆红，字字泣血：“菊落.....菊落......”


    无力的手掌被牢房隔开，她跟着被抬走的菊落不断往前爬，直到被一侧墙壁挡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中，薛女女经受不住这种打击，眼前阵阵发黑，一声撕心裂肺叫声后，晕过去了。


    奚春忙将人搂在怀中，急切叫喊：“四姐姐，四姐姐....”


    “叫唤什么，等会儿将守卫的招来，咱们都没好果子吃。”黑黢黢的角落传出一道不耐烦嗓音，说话的正是先前横眉冷眼的刑环云。


    “闭嘴。”奚春怒声呵斥，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人立即不说话了。


    薛阿娘跟着五姐姐合力把四姐姐抬上床榻，将人双腿双手放平，仅有的茶水端过来往嘴里倒，可这样下去也不顶事啊，奚春是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可如今真没了法子，进了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只能紧紧抱住薛女女，保证她体温不流失，其余的就全靠她自己了。


    瞧见一个牢房的薛女女昏过去了，除了刑环云没有人幸灾乐祸，都是薛府的人，对于她身边的菊落更是没少见面，往日活生生的人如今陡然去世，谁也不知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一时间恐惧和死亡的阴霾席卷整个牢房。


    “她手臂和脖子上都有淤青，我看见了。”不知谁说了句话。


    另一人压抑着哭腔开口：“我也看见了，衣服也乱糟糟了，腰间的带子胡乱系着，头上的钗环也没了，你们说菊落她.......”


    “别乱说。”


    “还用乱说吗，菊落她分明就被糟蹋了。”一姑娘没好气开口，语气中半点都无同情可怜。


    “说够了没有。”奚春骤然发怒，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对面那群嚼胜舌根子的人，恨不得将看热闹的人拉起来撕烂嘴。


    众人都有些杵她，往常怕到不行的刑环云却突然开口：“咱们还算好的，有身份在，还没定罪，如何也算是正经的官宦家眷，如若圣旨迟迟未下，牢房那群守卫不敢做什么。”


    “可菊落还有薛家其他丫鬟就不一定了，人命有贵贱之分，落到这种程度，她们好不到哪儿去，死了也就死了，拉到乱葬岗一扔，裹张破草席都算老天开眼。”


    说完，嘴里无力嚼着杂草，双眼茫然，刑环云全家毕竟是从泥腿子爬上来的，恶心腌攒之事没少见，对于这些比薛家人知晓的更明白。


    听到她这话，其余女眷又是害怕又是庆幸，一是自己不用遭受罪责，二是害怕自己的丫鬟受到一样的下场。


    奚春也算是知道了，煎熬的不断啃咬自己的手指，满脑子想的都是雪梅和流苏还有其余几个丫鬟，红肿发痛的双眼又开始掉眼泪，双膝跪在地上，不断祈求她们无事平安。


    奚春崩溃绝望，从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


    “大爷，劳烦您行行好，让我进去瞧瞧。”内狱外围一处小房边上，奚老太带着寇夫子双手不断作揖祈求，眼中热泪盈眶，不停祈求。


    两个看守的守卫一言不发，掂量两下手中的银钱，不耐烦挥手呵斥：“滚滚滚....哪里来的老货，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关押重刑犯的地方，你们说进去就进去。”


    奚老太颤巍巍从怀中摸出两个厚重的荷包，讨好的递过去：“大爷您看.....”


    其中一人接过来瞄了一眼，绷着脸训斥：“一炷香的时间，说完了赶紧滚。”


    听到能进去，二人又是连连作揖鞠躬道谢。跟着其中一人往里走，一进去就被冻的身子骨直打颤，往下走了十来步台阶，阴冷的空气直往脖子里灌，刚走进，一股糜烂霉味传来，奚老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眼泪唰的往下掉，她金尊玉贵的小孙女竟在这种地方吃苦，如何受得了。


    等被带到一间牢房后，她扑通一下趴在栅栏上，对着黑乎乎看不清人影的牢内叫了声：“春丫头，春丫头。”


    做梦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奚春跪到双腿红肿的膝盖微微一挪，淡漠的望着门口，却在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时，眼神瞬间变了，不敢置信的猛掐自己好几下，这是做梦出现幻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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