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山谷气候永恒，尽是生机春意。


    这里生活节奏很慢，是一片没有战争、政治、和任何经济压力的净土，是一片理想中的乌托邦。


    和谷内的年长者相反，大多数年轻一代的精灵族都渴望着谷外的广阔世界。


    精灵山谷与世隔绝，出谷名额有限，只有品行端正，富有才能的族人，才能得到出谷游历，在外定居的资格。


    莉莉丝向来很能适应新环境，更别提谷内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作为客人，她和崔斯坦无需参与生产。


    莉莉丝却依旧在生产日跟着妮拉或者其他邻居一起，参与谷中的各类制作工作。收集蜜水，植物根茎，制作各类鲜花内馅……


    而崔斯坦则帮着护卫队用魔法修缮一些年岁已久的器物，或是维护公共场所的魔法阵。


    大多数的精灵族人也从一开始对外族的排斥和恐惧逐渐转为亲近，随之而来的是泛滥的好奇心和数不清的提问。


    “兽人变成人之后，屁股上还会有尾巴吗？”


    “山谷之外真的有其他季节吗？我还从没见过下雪……”


    一大堆问题将莉莉丝砸得头晕眼花。


    骤然想起冬雪，她回忆起的画面不再是万灵节和荒芜到近乎刺骨的寒意，而是崔斯坦。


    崔斯坦的大衣，崔斯坦的温度。


    还有暖烘烘的毛绒地毯和窝在壁炉旁小憩的塞西斯。


    “对了，血族真的会到处吸人吗？我太奶奶说她出谷游历的时候差点被吸成精灵干了。”


    “……”


    莉莉丝的笑容僵住了。


    为了避免引起居民的过度惶恐，贝芙丽和妮拉都建议过她隐藏身份。


    而莉莉丝也正是这么做的。


    尴尬之余，她不打算洗白美化自己的同族。


    在短暂的僵硬过后，莉莉丝神色恢复如初：“现在外面……不一样了，吸人的血族会被永远关进地下监狱……你的太奶奶一定是碰上了一个很坏很坏的血族。”


    几天没有摄入血浆，而她除了五感迟钝外，并无其他不适——尽管这迟钝对于其他种族来说，只是正常的感官水平。


    与其说莉莉丝对天然血浆心怀厌恶，不如说是恐惧——鲜活、温热、富含氧份的血，前一秒还在旁人的身体流动，下一秒却成为了滋养她的养料。


    仅是想象着这场景，就足够恶寒了。


    哪怕此刻精灵山谷内没有人造血浆，莉莉丝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妮拉所说可以抓谷内野兔代替的提议。


    当时，妮拉用一种震惊，略带钦佩的目光望着她。


    事后回想起来，莉莉丝只恨没有当场领略到其中意味——她并没那么崇高……她只是单纯不爱喝天然血浆。


    而人造血浆则更像一种……成份类似血浆的饮品。


    莉莉丝从未尝试过如此长时间不进食血浆，起初她有些忐忑，但在发现自己除了五感迟顿外，并无任何不适反应，便彻底将此事抛之脑后。


    尽管崔斯坦百般不放心，她却依旧没当回事儿。


    除了一周两天的固定生产劳作日外，谷底居民也有固定的日子属于公共休息日。莉莉丝和崔斯坦初次降落的地点浮花之域，便是精灵谷族人在休息日常去的休闲场所。


    两人再次来到此处，均是一身精灵族传统白纱。


    崔斯坦极少穿着如此柔和的浅色，更别提这身白纱神圣轻逸，配上他冷淡俊美的脸，整个人活脱脱一尊大理石雕塑。


    让人忍不住觉得……和他亲密都是一种亵-渎。


    因为崔斯坦喜静，莉莉丝刻意挑选了一朵飘荡在浮花之域边缘的孤花。


    “我很喜欢这里。”她躺在花瓣上，眯眼看着绿意满盈的天，“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一趟，我还想带母亲，玛琳达，菲琳，埃斯梅……一起来。”


    崔斯坦安静地听着，答道：“会有机会。”


    精灵族向来守旧，始终紧闭山谷隔绝外界，因而消息闭塞，却也因此避免了许多外界风险，例如恼人的纷争和战火。


    但，若是开放结界带来的好处远大于封闭呢？


    “不过，”停顿一瞬后，他平静开口：“你记挂的人真多。”


    莉莉丝笑了一下，亲昵地往他身上靠了靠，诚实道：“我也记挂你啊，每天都在想你……晚上你不在都睡不好，但妮拉都帮你分配小屋了，空着感觉不太好……”


    崔斯坦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目光慢慢游离至她的唇。


    一阵漂浮的细小花瓣纷扬而过，莉莉丝玩心大起，伸手虚虚拢了一把，将几片花瓣藏在手心，又故意将花瓣往崔斯坦脸上吹去。


    她微眯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尾拉出一道阴影，神情狡黠，满是得逞后的得意。


    崔斯坦双眼微微睁大。


    神情莫名让莉莉丝联想起某种懵懵懂懂的小动物。


    他勾了勾唇角，一缕微风卷着细碎花瓣徐徐盘旋回转，汇聚在了二人头顶，随即翩然落下。


    崔斯坦握着她的手腕，俯身吻了下来。


    他动作强硬，唇上的触感却异常轻柔，饱含着爱怜。气息流转间，令莉莉丝止不住地联想到花瓣、蜂蜜、春雨。这个吻缓慢而深入，充满温情的无声邀请。


    一吻结束，当二人准备起身离开时，不速之客再次出现。


    “谁允许你们到这里来的？”


    这道声音在过去的几天出现了很多次，是安珀，她的身后依旧跟着德里克。


    莉莉丝叹了口气，拉着崔斯坦想要离开。


    每一次见到她时，安珀的态度都如此尖锐，像一头进入备战状态的小兽，不依不饶到让她厌烦。其他的一些精灵族女孩也都对安珀敬而远之。


    莉莉丝想，若不是有个好祖父，她都不知道挨多少顿揍了。


    安珀已经从祖父塞利西亚处得知，这名长相优越，神色冷淡的黑发男人正是大陆中心协会的现任主席崔斯坦。


    据传，他已经和一血族女子结契了。


    两人情深意重，崔斯坦更是为该女子痴心苦等多年。


    而眼前这个和崔斯坦亲密无间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血族——怎么会有血族能如此舒适地享受阳光？哪怕她是纯血。


    “走什么，心虚了？”思考及此，安珀更是毫不犹豫地开口，“你好像很喜欢勾搭别人的未婚夫。崔斯坦大人，您的妻子要是知道……她该有多伤心。”


    她扫过两人牵着的双手，又想起自从见到莉莉丝后便对她骤然冷淡下来的德里克，只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崔斯坦：“……”


    莉莉丝顿觉有趣，迅速佯装可怜：“你是怎么知道……”


    “我好害怕……我们的事不会被您妻子发现吧。”她紧拽着崔斯坦，一派不舍，“崔斯坦大人，您不会不要我了吧……”


    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兴奋顽劣的光，明知她是故意的，崔斯坦却依旧心脏狂跳，情难自禁：“只要你。”


    莉莉丝无辜地看向安珀，眨了眨眼，将她气得转身就走。


    而德里克望向莉莉丝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在轻声道了句抱歉后，便跟着安珀匆匆离去。


    莉莉丝过够了瘾，拉着崔斯坦的手，得意道：“这下安珀不得气死了。”


    崔斯坦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有些不解：“告诉她什么？”


    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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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直勾勾地盯着她：“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妻子。”


    “可是这样多有意思啊，等她哪天发现……其实我就是你的妻子。”莉莉丝不以为然，“光是想想她吃惊的表情，我都特别兴奋！”


    崔斯坦却垂下眼，认真道：“我不希望别人看轻你，哪怕只是暂时的。”


    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莉莉丝的心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明明她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目光和评价，可是……没有谁会不喜欢被珍视的感觉。


    她捏了捏崔斯坦的手，笑道：“因为这个难受啦？”


    崔斯坦嗯了一声，冷静补充：“我也不喜欢别人看你的眼神，很不喜欢。”


    “谁看我？”莉莉丝思考片刻后，迟疑道：“德里克？”


    她没有自恋到认为德里克会抛下安珀，对她一见钟情。但事实证明，德里克似乎确实对她怀揣着其他心思——无关情爱，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总是注视着她，甚至在目光相撞时也毫不收敛，令她感到……恶心。


    崔斯坦张口，语气冷淡地吐出一连串人名：“德里克，索尔，莫里亚蒂，妮拉……贝芙丽。”


    莉莉丝：“…….”


    索尔和莫里亚蒂是曾对莉莉丝公然示好的精灵族男孩，或许妮拉是因为经常见面？但……贝芙丽又是怎么回事？


    她甚至没有单独和贝芙丽见过面。


    “又在胡乱吃醋。”莉莉丝总结，“你总是这样。”


    崔斯坦陷入沉默。


    “可是，上次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别人了，你只希望我开心。”莉莉丝挑了挑眉，“你希望我开心，但你现在看起来……很不开心。”


    “为什么？”


    她似乎真的很苦恼，望向崔斯坦的眼中满是懵懂和困惑。


    崔斯坦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猛然狠捏了一把，痛得几乎窒息，险些难以维持住面孔上平静的表象。


    他被妒火烧昏了头脑，险些忘记自己并没有质问莉莉丝的资格——她本就如此反感他的控制欲。


    眼前的莉莉丝扬着巴掌大的漂亮脸蛋，眼中除了困惑，还有……期待。


    她在期待自己说些什么？


    说自己没有不开心，说自己会放手，说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永远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她看起来是如此信任自己。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是真的像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度。


    爱怎么可能无私？


    结界内无法使用通讯阵，崔斯坦冷静地想着，遗忘咒的范围或许不够精准。


    他应该在出谷后立刻给奥莉安娜传讯，让她配一副遗忘之水——没有副作用，也绝不能忘记他的遗忘之水。


    过了片刻，崔斯坦压下混乱的思绪，语气平静：“这并不冲突，我爱你就行了。莉莉丝，你永远拥有支配我的权利。”


    莉莉丝有些想笑。


    真能装，还不冲突呢，分明自己多看旁人一眼他都能发疯。


    她故作惊喜道：“是吗？那太好啦！”


    崔斯坦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他倾身向前：“所以，你是……又喜欢上谁了吗？”


    “这你也要管啊？”莉莉丝毫不退缩，轻飘飘地开口挑衅，“你不是爱我爱得死心塌地，就连我喜欢别人都能接受吗？”


    空气瞬间凝固。


    呼吸交错间，气氛紧张而暧-昧，好似只差一粒细微的火星，便能将一切彻底引爆。


    崔斯坦的面容如冰雕般冷峻，线条紧绷着，一双黑眸沉得如同沉潭，浑身弥漫着骇人的低气压，俨然被气得不轻。


    下一秒，他的声音疏离得仿佛来自遥远天边：“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