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迟冬这几个民宿老板朋友里，胖哥是指挥大局的，比如说这次的活动就是他先倡议拉线的。海参哥和路老板，是万事懒得操心，但开团秒跟。大周和虎哥办事儿，一文一武。周岱玩儿票，体验至上。而山羊，无疑是军师般的存在，策划谋略都有他，在一群人里地位还不低。


    祝泗云之前觉得，这人是个聪明的，不显山露水。但现在，她收回这句评语。


    聪明个屁啊！


    祝泗云忍不住翻白眼。


    当朋友算计，当合作又谈感情。暗中摆一道儿，路老板不想撕破脸，还只能忍下这闷亏，这事儿到这儿也就截了。


    哎~


    人家偏不。


    非得来刷存在感，当自己是仙人掌，东刺一下西扎一扎的，不知道试探个什么劲儿。


    祝泗云真的是……她要能容忍山羊这德行，就能立马挤上莲台当菩萨了。


    至于山羊是否骑虎难下，干她鸟事？


    祝泗云表示，她兴趣不大。


    路老板可能是觉得她表现良好，大手一摆，大气的表示，那奇趣蛋的几块钱不必还了。


    祝泗云滴开房门，白眼翻了半个，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她心说，本来也没想要还好吧。


    夜市还没收摊，但争分夺秒赶路而来的旅客，还是选择了泡面。


    架子上摆着不剩几桶了，瘦猴儿撅着屁股顺手给刚搬回来的拆了摆上去，他勤勤恳恳，老板在旁边咬着支烟，悠闲的说：“废这事儿，让他们从箱子里拿呗。”


    瘦猴儿看看自己刚摆了一半儿的泡面桶，又看看他，心说早不说。手里抓着的一桶面，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放回箱子去，还是放回货架。然后，他选择放进自己嘴里。


    “你晚上没吃？”


    路迟冬站在旁边看他挤调料包，牙疼似的问了句。


    “吃了啊。”瘦猴儿头也不抬的肯定回答。


    然后就听他路哥说——


    “那你还拆我一桶面。”


    “……”


    瘦猴儿瞪着眼抬起头，表情受伤，手啪啪的拍着泡面箱子，振聋发聩的提问：“谁一路给搬回来的？”


    路迟冬吊捎着眼皮，“有脸说？”


    他搬的水比这泡面沉多了啊。


    瘦猴儿呲牙乐，“你还给小祝同志买那蛋，那小玩意儿比这泡面贵两倍呢！她还吃了铁板鱿鱼串儿，我就差去舔签儿了！”


    路迟冬听得眉头一皱，纯给恶心的。


    瘦猴儿越说越觉得亏大发了，手里的泡面桶一放，往货架摸去，给自己整了个豪华版泡面，热水一冲，叉子一摁，盖住了蒸腾的热气儿。然后捣他一肘子，“嗳，你也来一桶，真香。”


    路迟冬轻嗤一声，不为所动。


    两分钟后，祝泗云兴奋的拿着蛋里拆出来的黄头发、蓬蓬裙的公主，跑过来炫耀，虽然以她浅薄的动画知识根本认不出这是谁。


    拖鞋啪嗒啪嗒，脚下突然刹车，停在了二楼台阶上。


    祝泗云表情一言难尽，她嘴唇张合几下，没憋住：“……至于吗？俩人嗦一碗面？”


    瘦猴儿愤慨，手里的塑料叉子狠狠一扔，“全给他嗦了！老子就喝到口汤！”


    路迟冬半点儿没有欺负人的自觉，嘴巴里还嚼着半根儿火腿肠。


    祝泗云“啧”了声，表情很是看不上。


    五分钟后，‘春树下’老板带着员工，在大厅开了个泡面会议。


    Mike是个腼腆但爱热闹的男生，跑去买了一大兜零食回来。


    “吸溜吸溜……”


    “嗳，”路迟冬侧首朝某人道：“文明点儿，别出声儿。”


    祝泗云此刻的形象有些割裂。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滑不溜丢的睡衣，长发用抓夹随意挽起，潦草不羁。脸上的泥膜洗了，露出一张莹白的脸。气色看着挺好，肌肤白里透红。按照逻辑性为，她应该是往梳妆镜前一坐，哎——像贵妇似的捣鼓她那些瓶瓶罐罐。


    可此刻，这女人像个混迹街市的小流氓，趿拉着拖鞋的脚丫一翘，袖子一撩，一手鸭脖一手泡面，吸溜得毫无形象，接地气儿得过分。那双嘴唇被辣得艳红饱满，微微张着吸气。


    路迟冬怔了下，挪开视线。


    面前的泡面变得索然无味，他想抽支烟。


    Mike是真的开心了，拉着老板和哥哥姐姐陪他看恐怖片。


    路迟冬：“想看你们自个儿回屋看去，这要有人进来，再给人吓个好歹。”


    “都快十一点了，要回来的早回来了，哪儿还有人。”瘦猴儿啃着对儿鸡翅说。


    “万一……”


    瘦猴儿：“别万一了，快挑一部，我都多少年没看过电影了，整得还有点激动。”


    路迟冬深吸口气，又咽下了。他屁股一抬，想走。


    Mike今晚格外胆儿肥，给摁下了。


    仗着人多，这小孩儿把大厅的两盏大灯都关了，想了想，又把自己旁边书架前的落地灯打开了，柔和的光只包着他一个人。


    “……”


    几双眼睛瞪他。


    Mike腼腆笑，“是灯太小……”


    祝泗云在几人凑头挑片子时，吃了一包麻辣牛蛙。旁边一只手递来罐咖啡，她瞥了眼说：“不喝，我还想睡个好觉。”


    路迟冬觉得她这话挺可笑。


    大半夜的看这玩意儿，还睡个屁。


    他收回手，自己仰头灌了口。


    几人挑了部老片子，看投影画质就知道。


    祝泗云抓着个鸡爪子啃，目不转睛的看了五分钟，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她好像看过。


    进度条拉到十分钟，第一展恐怖画面出现了。


    祝泗云余光里，左边的影子好像抖了下。她扭头，微弱的荧幕光线落在路迟冬脸上，明暗交错，显得那张脸颌线落拓凌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他抱臂端坐着，眼眸睁开狭长的缝隙，目光落向屏幕，脸上的恹色有些重，像是在嫌弃——就这？百无聊赖，食之无味。


    祝泗云啪嗒吐出一节鸡骨头，小声说：“你抖什么？”


    路老板眼风没动一寸，目不斜视的冷冷吐出俩字儿。


    “放屁。”


    “……”


    祝泗云没憋住，噗嗤乐了。


    刚营造的恐怖氛围，被这清音铃似的一声笑意打破，顿时散了个七七八八。


    几双眼睛朝她看过来。


    祝泗云老实了，“不好意思。”


    观影继续。


    祝泗云却是没那么认真。


    这片儿她确实看过，在高中的时候。可能是课业压力太大，压得学生发疯，趁着中午午休时，窗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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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然后就开始放恐怖片，看得心跳急速，手脚发麻，下午继续上课，半点儿不带困的。


    祝泗云中午懒得回宿舍，每逢放片儿她必在，听着这惊悚的背影音和满教室紧张害怕的呼吸声埋头淡定写题目。


    至于路迟冬那群人，中午时间多半是在篮球场。不过，也有例外。


    那不是，开门就撞上了鬼。


    该说不说，那老教室的开门声，像是敲开了一众同学的脑壳。尖叫声此起彼伏，某人扫了眼投影上女鬼，脚下不打盹儿的转身就走，多一秒都没留。


    时隔太久，祝泗云还真的是忘了路迟冬怕鬼。


    在他第三次攥紧那罐咖啡时，她默默的把桌上的手机拿远了些。


    路迟冬察觉到，朝她瞥了一眼。


    祝泗云笑眯眯，明知故问：“害怕吗？”


    路老板回她一声嘲讽的轻嗤，然后将头扭回去了。


    装得跟真的一样，祝泗云撇嘴，憋不住冒坏水儿了。在第二只鬼出现时，她悄摸摸的伸手，触碰那挺拔的脊背。


    那件被穿得软塌塌的T恤下，背脊骤然紧缩，路老板打了个颤。


    祝泗云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的嘲笑，某人怒目瞪来。


    几乎是同时，旁边长凳拖拽摩擦地面，刺啦刺耳的一声。


    Mike没被小夜灯护体，和大洋一人抓着瘦猴儿一只胳膊抱紧，三人缩成球团着。


    额……瘦猴儿倒是不缩，可奈何他矮，放在里面还挺融洽。


    瑶瑶哐哐拍大洋，“你闭眼干嘛，快看！来了！”


    大洋哆嗦得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给他把耳朵堵上。至于抬头看那惊心动魄的大鬼出场，那是不能了。


    各有所司，这边儿的小捉弄没人注意到。


    祝泗云憋笑憋得肩膀直颤，正要一脑袋扎到桌上闷着乐，手突然被攥着了。


    当视觉变得微弱时，其他感官就变得强烈，难以忽视。


    路迟冬的体温比她要高，所以在抓紧时，祝泗云有一瞬被灼烫的错觉。干燥，宽阔而修长，骨骼感，所有的感官都在告诉她，这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在握着她的。


    两人渐渐开始通传的体温，祝泗云好像并不反感。


    她小声：“你干嘛。”


    路迟冬目不斜视的看着鬼片儿，嘴唇张合，语调冷嘲：“省得你闲得作妖。”


    “……”


    他们坐着一条长凳，但挨得并不亲密，中间隔着小臂长的距离，而此刻紧握的手垂在两人空隙，仿佛藏进黑夜。两人屁股谁都没挪一点，以至于这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


    但路迟冬没松手，祝泗云也像是戴上了那顶“作妖”的紧箍咒，没一脚给他踹出去。


    光线明明暗暗，无数的鬼包围了那座校园时，旁边刺啦挪动，瑟瑟发抖。而祝泗云和路迟冬始终没动过，安静得像是不存在。可只有他们自己，能感受到那股暗涌。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


    几个人脑袋被鬼占据，反应了足足有十分钟，然后扭头——


    默契得诡异。


    “啊啊啊啊啊！！！”


    饿得睡不着，出来买泡面的旅客，屁滚尿流的爬走了。


    “……”


    半分钟后。


    大洋心情美妙的感叹，“比我还胆儿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