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暮色冲淡了几分戮默平日的冷寂，他背对着夕阳，面容笼在淡淡的阴影里，唯有一双清冷的眼睛，在她出现时便精准地望了过来，也瞬间有了温度。


    两人隔着数十步的距离视线相接，李慕婉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仿佛有根看不见的弦被轻轻拨动。


    额头上的莲花额钿也似有感应，发出微弱的灵力波动，浅金色的光晕在肌肤下若隐若现，随着她紊乱的心跳一起脉动。


    她定了定神，加快脚步走过去，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师兄，等很久了吗？”


    戮默微微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掠过她眼下因这几日用心过度而生的淡淡青影。


    那抹青影很淡，若非他看得仔细，几乎难以察觉，却让他的心微微揪紧。他声音低沉平缓：“我刚到，婉儿进展如何？”


    “我将师兄备好的辅材又重新分拣试炼了一遍，”李慕婉说起丹方，眼眸便亮了起来，语速也轻快了些，带着与人分享思考成果的雀跃：“按照我修改的绵长之意，调整了药草的次序和投料火候的节点。”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取出这几日记录疑难与思路的玉简，递了过去。递出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戮默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戮默接过玉简，神识扫过其中繁复却条理清晰的记录。玉简中不仅有文字推演，还有她用灵力勾勒出的药性相生相克图谱，娟秀字迹间透露出的专注与灵气，让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柔和。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将玉简递还：“不急，先稳打根基。根基不牢，高楼易倾。”


    “婉儿明白的，师兄放心。”李慕婉点头，将玉简小心收好。两人之间因这共同的目标，比往日更多了一份无需多言的默契。


    她偶尔抬头看他时，会发现他其实一直注视着自己，那种专注让她既安心又有些微的慌乱。


    说完，两人并肩沿着山道缓缓走着。夕阳从背后给他们投下长长的影子，在山道石阶上交缠在一起，随着步伐时而分开，时而重叠。


    山间有晚风拂过，带着丹峰草木和丹药混合的独特气息。


    李慕婉侧头看了戮默一眼，他目视前方，侧脸在暮色中轮廓分明。她轻声开口：“师兄，为何你来的时候，溯莲会有所感应？


    戮默脚步微顿，沉默了几息，才缓缓道：“可能是因为我曾经想让它认我为主。”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


    “为何你想让它认你为主呢？”李慕婉追问，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答案或许会触动什么。


    “它来自于我非常重要之人。”戮默的声音更沉了几分，目光望向远处山峦，仿佛透过层层时空，看到了某个遥远的过去。


    非常重要之人，这六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李慕婉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情感。那种情感深沉而悠长，满满都是爱意，让她想起之前他提到过的有人，应当是同一人。


    她心里涌起一阵说不上来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好奇：“她是你的爱人吗？”


    听了她的问话，戮默蓦地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看向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痛楚、有眷恋，有几乎要溢出的深情，还有深深的克制。


    是我的爱人，是你啊，婉儿，你就是我的爱人，生生世世是你，一直都是你……


    这句话在戮默喉间翻滚，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任自己和她在无数轮回中走过，尝遍了世间的爱恨情仇，生死离别，再不是那不懂情爱的杀戮与默灭本源。


    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不敢答是，怕她误会这份感情属于旁人，两人刚刚走近的关系又要生出间隙。


    又不敢答不是，因为他从不会对她撒谎，一丝一毫也不愿。


    最终，他只能将翻涌的情感强行压下，捏紧藏于衣袖下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却竭力保持平静：“婉儿，以后有机会我自会告诉你。”


    李慕婉抬头，回望他的双眼。他眼底是一片近乎破碎的坦诚，那种克制与隐忍让她的心也跟着揪紧。刚刚那一丝失落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疼惜。


    她轻轻颔首，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嗯。”


    她相信他，没有缘由，就是相信。


    就在此时，李慕婉忽然感到体内灵力一阵翻涌，丹田处的气旋开始加速旋转，灵气在经脉中奔流的速度骤然加快。


    这是境界松动的征兆！


    三日前，李齐庆就发现她将要达到凝气四层，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许是她这几日研究那丹方，对天地灵气与自身法力的理解更上一层楼，受益颇多。


    她惊喜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师兄，我的境界要突破了！”


    她的天分自然比不上戮默和李齐庆。戮默当年一日筑基，作为千百年前横空出世的修道天才，惊动了整个朱雀星。楚国的洛河门实在容不下这尊大佛，朱雀子甚至遣人传话，愿收他为弟子，邀他拜入门下。


    但不知为何，戮默让来人递了一枚玉简给朱雀子后，就再无下文，也再无其他人来扰，他依然留在洛河门，如常修炼。


    李齐庆作为精英弟子，虽赶不上戮默那样，但不到一年就已达到筑基，也是洛河门内最优秀的那一批。


    而她作为丹修，现在达到凝气三层已属升级较快，但她和其他修士一样，每次突破都需闭关静修，以免灵气波动太大造成反噬。


    她看向戮默，却见他一脸了然，应当是早已发现她的灵力波动。


    “那我去闭关了。”李慕婉说完便施礼道别。这里离丹峰大门不远，她需尽快回自己的小院准备闭关。


    戮默关切道：“凝气四层是灵气化液之始，需稳固根基。你的聚灵阵可还够用？”


    李慕婉想了想：“应当够的，上月刚换过阵石。”


    戮默从储物袋中取出三枚泛着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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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灵石：“这是紫晶灵石，灵气更纯。置于阵眼，可助你平稳过渡。”


    李慕婉接过，触手温润，灵力充沛远超寻常灵石：“师兄，这太珍贵了。”


    戮默淡淡道：“用在你身上，便不算珍贵。”随即留在原地，目送她转身离去。


    李慕婉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线金光正缓缓沉入山后。


    戮默仍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孤松，静静望着她离去。晚风吹起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寂。


    那一瞬间，李慕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忧伤，仿佛也有这样一个身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等了她很久很久……


    这感觉来得突兀而强烈，让她的心脏骤然收紧，眼眶莫名发热。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奔向他，扑到他怀里，告诉他：我就在这里。


    这念头如此强烈，她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以至于她几乎不假思索，便定下脚步，转身往回跑去。


    当然，她只是奔向他，没有真的扑进他怀里。


    但当她跑到他跟前，气息微乱，脸上因奔跑而泛起淡淡红晕时，她还是感到了几分羞赧。


    她有些拘谨地理了理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找了个回来的理由：“师兄，三日后我可能还没出关，你不必等我，六日后你再来吧。”


    话虽如此，她的眼神却泄露了更多，那是一种不舍，一种依恋，一种她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牵挂。


    戮默看着她奔来的身影，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在他的眼中，李慕婉的动作变得极慢，向他靠近的过程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


    她身上的蓝色纱裙被风吹起，衣袂飘扬如蝶翼，柔顺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几缕碎发拂过她光洁的额头，她的眼中映着天边最后的暮光，明亮如星。


    和整个世界静止相对的是，戮默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在胸腔里如擂鼓般加速跳动。那声音如此响亮，仿佛要冲破一切桎梏。


    待李慕婉在他面前站定，气息微喘，戮默眼前的一切也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晚风继续吹过松林，远处传来丹峰弟子晚课的钟声，暮色更深了。


    戮默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看着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清澈的光芒，心中的情感几乎要决堤。


    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克制着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再不放开的冲动。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最终只是轻轻抬起，为她拂开一缕仍贴在颊边的发丝。


    动作轻柔，如对待稀世珍宝。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婉儿，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师兄……”她轻声唤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戮默收回手，递给她一枚玉简：“凝气四层是灵气化液的关键，突破时无比稳固根基，不可急躁，若有异状，捏碎这枚玉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