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相见
作品:《活到明天》 “咔哒”一声,轻轻地,门开了。
索菲担忧地看着角落的科林斯。那个本就微微颤抖的女孩似乎在听到门锁声后晃动得更剧烈了。
然而朱蒂斯还杵在原地,索菲着急地戳了戳朱蒂斯的手臂,才发现她抖得不比科林斯轻。
索菲侧身看了眼朱蒂斯,才发现泪水已淹没她的面庞。她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眼泪无声地涌出。索菲看得很难受,明明是非亲非故的两个人,可为什么自己也有流泪的冲动呢。
朱蒂斯接连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匆匆地用袖口把脸擦干净。她看着角落里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迈出了日思夜想的那一步。
但随着朱蒂斯靠近,科林斯表现得越来越反常。她甚至用稻草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全身倾斜和屋角形成了完全密闭的空间。
朱蒂斯的步伐落得很轻,她不知道科林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脚步声表现得这么惶恐。但下意识的,她不愿看见科林斯受惊的样子。所以短短一段路,竟走了三两分钟。
当终于到达科林斯身后时,朱蒂斯弯腰轻柔地拍了拍科林斯颤动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科林斯,我来接你了。”
但科林斯没有反应。
朱蒂斯又拍了两下,科林斯仍然没有应答,只是肩膀耸起,头向内缩,试图把自己完全包裹起来。
科林斯睡着了。
朱蒂斯有些恍惚,她看着眼前惊恐的科林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从前。从前,科林斯打碎了锅碗瓢盆怕被责骂也会把自己裹成一团埋在被子里,假装不知道。只是当时的情节远没有现在严重。
她想科林斯是在夜以继日的惊恐中昏厥的,否则不会在睡梦中都对脚步声这么敏感。那群该死的人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的妹妹经受这样大的苦楚。
朱蒂斯心如刀绞,愤怒与悔恨在心中交织。她强硬地将科林斯背对着的身体掰正,转了个方向,然后按住科林斯的肩膀摇了摇,又轻轻地说了一次,“科林斯,我来接你了。”
科林斯神智不清,费劲地睁开疲惫的双眼,看清眼前来人后,虚弱地说:“姐姐,你最近好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已经有点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
朱蒂斯哽咽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晚来的,科林斯。”她捧着科林斯的面庞,额头抵住额头,温热的泪水共同划过两人的脸。
她无法控制地低声抽泣,科林斯消瘦枯槁的面容让她几乎心碎。
科林斯茫然地看着朱蒂斯,手足无措地抹掉朱蒂斯的眼泪说:“不要哭了,姐姐。我没事的,我很好的。”她用力地扯出一个笑,佯装轻松地说:“我希望可以一直做你的妹妹,当你的妹妹真好。即使只能在梦里见到你,我也感到幸福和知足。”
朱蒂斯拉住科林斯的手,猛地起身,科林斯踉跄地跟着站起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被打开的门还有门口背对着她们的高壮身影。
“科林斯,我们走。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过这样的生活了。”朱蒂斯握紧科林斯的手,无比坚定地说。
“好啊。”科林斯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的,像小时候一样。
朱蒂斯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把所有眼泪都吞回去。她知道,只有再次见到明天的太阳,才能让科林斯知道这不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索菲的眼神长久地落在回廊远处的尽头。
从朱蒂斯进去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就不值钱地掉。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科林斯,但至少不应该是怜悯,不是吗?
索菲笔直地站立着,时不时抹两把眼泪。她可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在哭,姐妹重逢的场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况且那是科林斯……
“我们走吧。”朱蒂斯声音沙哑地说。
出神的索菲被吓了一跳,连忙清了清嗓子回应道:“噢,好的好的。”她悄悄地偷看余光里被牵着的科林斯,只感到悲凉和后怕。
索菲在前面走着,朱蒂斯牵着科林斯走在后面。
索菲低着头闷声走路,这条长廊让她好不舒服,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那些四四方方的小窗户。
科林斯就不一样了,她好奇地摇头晃脑,路过每一间牢房都要探头看看里面的人。
朱蒂斯不理解,但仍旧什么也没说。
直到快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科林斯才拽着朱蒂斯停了下来,憧憬地问:“姐姐,我们能把她们也都救出来吗?”
朱蒂斯楞了一下,前面走着的索菲也随之停下。
“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把这些门都打开吗?”科林斯甜甜地问。
索菲回头和朱蒂斯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听见朱蒂斯的回答——
“好。”
索菲闻言快步踏出了那扇大门,走到了面目全非的巴里面前。她忍着恶心,蹲下身子,闭眼然后伸手。
但没有摸到巴里身上的破布,而是被另一双手堵截了。
“我来吧。”朱蒂斯推回索菲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退后。
索菲没再挣扎,向后和科林斯一起站着。
“你是索菲吗?”
?面对科林斯突如其来的提问,索菲困惑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
索菲更困惑了,她望向科林斯,眉毛紧锁,面色担忧。
科林斯还未说话,便被朱蒂斯打断了。
“走吧。”朱蒂斯的手上捧着一大堆从巴里身上和桌洞里边搜刮出来的钥匙。她把钥匙捧到二人面前,科林斯和索菲自觉地各拿走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锁和钥匙的对应顺序无从得知,我们只能一个一个试。我们三个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开始试,索菲你从左侧前头开始,科林斯你从右侧前头开始,我会从后面开始。”
索菲和科林斯郑重地点点头。
“对于那些打不开的锁,我们最后再汇总一次做最后的尝试。但请注意,对于那些配对上、可以打开的锁,悄无声息地拉开一个门缝即可。我担心引起太大的动荡。”朱蒂斯看着她们,冷静又不容置疑地说。
她们三人对了对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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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开始分头行动。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但也谈不上多累,只不过是一次次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不行就换。
里面的女人大都处于昏厥状态。她们以相同的姿势蜷缩在相似的角落,所以对这三人的行动一无所知。
每打开一扇门,索菲就激动得手抖。
她看着那些即将被送上审判席位的女人们,为她们尚存的一线生机感到欣喜。只要有人发现了这扇虚掩的门,只要她发出了逃离的声音,那么希望的野火将会烧遍整个磨金塔一层。
她衷心地希望这些女人们有重生的机会。
至于磨金塔的上层呢,她倒是希望有真正的烈焰来灼烧那群罪大恶极之徒。想必此时此刻约翰就在上层的某个监狱里提心吊胆地等待审讯吧。
我在解救痛苦中的女人,而相隔一层的你正被痛苦焚身。这样以约翰之痛苦而得到的快乐让索菲很是满足。
科林斯有些飘飘然,她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生锈的钥匙,然后插进锁孔,转开,留下一个小小的门缝。
脑海里出现罗格和史密斯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们想要的钥匙此刻正被我牢牢地握在手心。而我会用这些钥匙去打开她们求生的门。
科林斯很高兴,今天的梦是她进磨金塔以来做得最好的一个。有朱蒂斯,有索菲,有钥匙,并且自己真的像瓦克达所说那样变成了一个可以影响世界的大人物。
她并不是贪心的人,但仍旧边走边想,如果这样的梦可以做得再久一点就好了。
朱蒂斯疾步到长廊的另外一头,相向地做相同的事情。
她用力去记住每一个小窗格里的女人的模样。
她要让这痛苦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不能忘记,绝对不能忘记。只有痛苦,只有深入骨髓的痛苦,才能让她永远坚持在这条路上行走。
这条没有回头路的路。
她听到过很多关于磨金塔的传闻。但毋庸置疑的是,磨金塔的一楼只关女人。她们大都因背叛丈夫或其他小事而被起诉,当然最多的罪名还是女巫。
曾经的朱蒂斯只会想绕着磨金塔走。她没有兴趣了解这些人的生平,这与她无关。
但当那些飘在风中的话语变成跳入眼睛里的人时,朱蒂斯想,没有人会无动于衷。
背叛有罪,撒谎有罪,待人恶毒有罪。
朱蒂斯并不否认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但始终令她感到愤怒和恶心的是,既然是约束,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地带上枷锁。
为什么巫术害人这个罪名大多时候都被安在女人身上。
为什么女人不能自由地选择婚姻的去留。
为什么言辞恶毒被视为诅咒,但日常家庭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打骂却从未被提起。
再怎么愚钝的人,应该也能发现这之中的不对吧。朱蒂斯想,只是为什么他们都默契地什么也不说。
朱蒂斯看着远处向她走来的索菲和科林斯,笑了笑。
没关系,他们不说,我们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