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时，律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


    这节是体育课——以往他最安静的旁观时刻，如今却成了心跳加速的期待。


    "今天练习排球垫球！"体育老师吹响哨子，同学们迅速列队。


    律习惯性地向保健室方向迈步，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拽住了手腕。


    "等等！"岳人压低声音，眼睛亮得惊人，


    "我跟小林老师说好了！今天你可以当我们的记录员！"


    他晃了晃手里的记录板，"就在场边，很近的！"


    律的瞳孔微微扩大。记录员需要站在球场边缘，比保健室的窗户近了至少二十米。


    他能清晰闻到橡胶场地的气味，看清每个人脸上的汗珠。


    "我..."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凤长太郎。


    金发少年站在排球网旁，冲他鼓励地点头，用口型说："没关系。"


    "来嘛！"岳人已经拽着他往场地走去，"你看，慈郎都醒着！"


    确实，橘色卷发的男孩正揉着眼睛站在发球线，手里还抱着个排球打哈欠。


    阳光灼热地烤着后颈，律接过记录板时发现掌心已经渗出细汗。


    以往这种距离，他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移动。但现在——


    "砰！"岳人一个漂亮的发球，排球划出清晰的弧线。


    律不自觉地跟着球的轨迹转头，甚至能看清球面旋转时花纹的变化。


    "安培同学，"凤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声音轻柔，"要记下这个好球吗？"


    律这才惊觉自己忘了记录。


    他慌忙低头写字，却听到凤带着笑意的补充："你刚才看球的眼神，很像第一次发现甜食的慈郎。"


    场上的岳人突然一个鱼跃救球，整个人扑倒在律脚边，扬起一小片灰尘。


    "看到没！我的超级救球！"他仰起头，脸上沾着草屑，却笑得灿烂，"律你记下来没？这绝对是今日最佳！"


    "胡说什么！"后排的女生抗议，"明明刚才凤君的发球更标准！"


    争论声中，律低头在记录本上认真写下："11:03，日向同学救球成功。"


    笔尖顿了顿，又添了朵小花在角落——这是他从不会在保健室记录本上画的东西。


    ˉˉˉˉ


    放学后的夕阳将废弃球场染成蜂蜜色。律站在铁丝网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里的深蓝色挎包。


    三个伙伴已经在场内热身，岳人正试图把打瞌睡的慈郎摇醒。


    "安培同学。"凤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支球拍，"要试试吗？"他递出那支较轻的，拍柄上缠着崭新的吸汗带。


    律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放下书包，取出那个折叠整齐的深蓝色挎包。


    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慢慢展开包身，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东西——从体育器材室借来的旧球拍，还有那颗见证奇迹的网球。


    "我...准备了这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岳人的尖叫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我就知道！你果然偷藏了球拍！"


    他飞奔过来，却在最后几步猛地刹车，难得体贴地问："要...要我先示范吗？"


    律摇头。他拿起球拍，熟悉的重量让手腕微微下沉。


    昨天的记忆瞬间复苏——拍线震颤的触感，球体反弹的力度，还有那种冲破桎梏的自由。


    "我想...自己试试。"他说。


    第一个球弹得很歪，第二个直接砸到了自己膝盖。


    但第三个球终于"啪"地一声，划出低矮却笔直的轨迹。


    岳人欢呼着去追球时，律低头看着发红的掌心，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不是礼貌的嘴角上扬，而是真正咧开嘴的，能感受到春风灌进齿缝的笑容。


    "接得好！"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律抬头，看见金发少年正把昏昏欲睡的慈郎扶到长椅上。


    慈郎怀里还抱着球拍，迷迷糊糊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夕阳西沉，四个影子在球场上渐渐拉长。其中一道新加入的影子，虽然动作还很笨拙，却已经能稳稳地接住伙伴们特意放慢的来球。


    那颗磨损的网球在暮色中来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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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像一颗永不坠落的星星。


    当第十七个球终于稳稳地落在律的拍面上时，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陌生的震动——那是他自己发出的、短促而明亮的笑声。


    岳人立刻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蹦了起来：


    "你笑了！你居然笑出声了！长太郎快看！"


    凤长太郎正扶着又要睡着的慈郎，闻言转过头，金发在夕阳中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安培同学，你的——"


    律低头，发现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已经卷到了手肘。


    在那片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上，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从内侧蜿蜒而过——那是去年手术留下的痕迹。


    以往他会立刻拉下袖子，但此刻，他只是轻轻摸了摸那道疤，然后抬头迎上凤担忧的目光：


    "没关系。"他顿了顿，"已经不疼了。"


    岳人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卷起自己的裤腿："看！我也有！去年摔的！"


    他膝盖上果然有道月牙形的疤，在蜜色皮肤上泛着白光。


    就连半梦半醒的慈郎也迷迷糊糊地掀起衣角，露出腰侧一道浅浅的痕迹："爬树......"


    凤无奈地笑着摇头，却也跟着挽起裤管。四个伤痕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某种神秘的契约印章。


    "所以，"岳人用球拍轻轻碰了碰律的拍子，发出清脆的"叮"声，"明天还来吗？"


    网球在律的掌心微微发烫。


    他望向远处——保健室的窗户依然在那里，玻璃反射着最后的霞光。


    但此刻他站在这里，站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站在伙伴们温热的目光中央。


    "嗯。"他点头，把球高高抛起。这次没等它落地，岳人已经欢呼着扑了过来。


    四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融成一团，分不清是谁先抱住了谁。


    那颗网球从他们相触的指缝间滚落，在水泥地上弹跳着，最终停在一株破土而出的蒲公英旁边。


    嫩黄的花朵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见证着这个伤痕累累却闪闪发光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