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生与文鳐在崖边枯坐一夜。她们看着黑夜被阳光驱赶，地平线先是亮起一条白线，慢慢的，黄色的暖光顶开了夜幕，红与金在天空中铺开渲染，照亮了少女的脸颊。


    “先回去吧。”季浮生深吸一口气，她对文鳐说，“剩下的再看情况。”


    文鳐对此没有异议。


    可即便如此，季浮生还是没那么想回去。她故意拖慢脚步，与文鳐慢悠悠地往回走。


    “生生，不去捡《山海经》吗？”文鳐也没催促，祂犹豫一会儿，捡了个问题问她。


    季浮生这才想起自己一怒之下扔出去的书，她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让祂们去捡好了，我现在还是不想和祂们说话……”


    “那就不理祂们好了，反正都活了这么久，不需要人陪着。”


    “哈哈，也是呢。”


    一人一鱼从清晨走到傍晚，才走回了洞穴。白泽、金乌和相柳都聚在洞穴口，似乎一直在等她。


    见季浮生回来了，白泽走了过去。少女偏过头，从祂身边绕过去。


    “浮生，我知道你很生气。”白泽不得不拦住她，“但是我给你带了一些礼物，你不先看看吗？”


    昨天才跟白泽发了脾气，今天就接受白泽的礼物，季浮生有点拉不下脸。


    看出了季浮生的犹豫，白泽闷闷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个包容的大姐姐：“没关系，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这些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是礼物一定会让你高兴一些。等你不生气了，再告诉我，好吗？”


    季浮生还是不说话，但神色间显然有些松动。


    白泽轻踩地面，一个大箱子出现在季浮生面前。在白泽诱哄般的语气下，季浮生最后还是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一些种子，还有一大袋……白盐？！


    季浮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世界有白盐？这些种子是做什么的？”


    这些问题白泽可以回答：“有但是没那么多，而且大部分都没有被发现。制作白盐的工序她们已经遗忘了，不过它一直存在于我的脑子里。这些种子都是你那个时代常见的蔬菜种子，是我用一些特殊手段保存下来的。”


    “你需要做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多，那些被遗忘的工艺、手法你都可以来问我。”白泽轻声说，“现在，你可以把一些种子种下去，能吃到熟悉的菜品，对你来说也算一种安慰？”


    季浮生沉默着点头，她抓了一把种子，走到了菜地里。将种子种下后，她又返回了洞穴，仍然是一副不太愿意沟通的模样。


    异兽们都活了千万年，不会与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计较，尤其这件事想一想确实是祂们的不对。


    见季浮生去补觉了，文鳐便将她把《山海经》扔了的事情跟三兽说了。相柳趴在石头上，闻言甩了甩尾巴，地面轻微的震动过后，《山海经》重新出现在了洞穴口。


    “你们终于把我弄回来了！我都差点以为她不要我们了。”书灵委屈道。


    金乌开口：“她不会那么做，你就算不记得，也感觉得到。”


    “……呃，大概吧？有一点感觉。”书灵不太确定，随即它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过昨天她是真的生气了，你们哄好了没有？”


    “送了礼物，看上去好些了，不过还是有些生气。剩下的要她自己消化。”白泽说，“她如果一直想不开，无论我们怎么劝导都是无用功。”


    皆是沉默，如果不是因为季浮生和《山海经》，祂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和谐。


    文鳐守在季浮生新种的种子边，看着这些种子发芽抽条，开花结果。


    一天一夜没休息，季浮生是真的累了。她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十点多。


    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了星际商城。本来昨天就要做的事情，硬是因为白泽和她自己的原因给耽误了。她把设计图扫描成电子稿，发给了压缩房屋机器人。


    房子整体是古风的，房梁、屋脊、走势结构无一不还原。为了让房屋更接近古代风格，季浮生还特意在星际商城中挑选了接近木头的材料和颜色。考虑到星球上的环境和季浮生居住的时间，她选择的都是好材料，而好材料对应的就是高昂的价格。


    她给自己设计的房子面积足够大，除了她自己的卧室、书房、客厅等，还给文鳐等异兽预留了属于祂们的空间。如果有需要，她还可以在房屋原本的基础上继续向两边、前后继续扩建。


    大约是第一次见这么复杂的房屋设计图，季浮生的设计图发过去后半个多小时了仍然显示材料正在计算中。不想耽误事，季浮生干脆下床去做饭、种地去了。


    下午季浮生终于收到了回复，建造这样一栋房子的所需材料极多，价格也如她所料想的一样高昂，甚至比她预期的价格还要更高。如果决定建造房子的话，她将再次回到一贫如洗的状态，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她可能不能够及时应对。


    而且建造其它的房子需要的时间在一个星期左右，季浮生的这套房子建完需要至少一个月。


    犹豫很久，季浮生决定问一问白泽的意见。


    “你会在这里停留很长很长的时间，一个合适的住处是非常有必要的。”白泽说，“不会发生其它的意外的，你可以放心。”


    季浮生向白泽道了谢，转头就付了钱。


    材料会在三天之内和建造机器人一起运送过来。


    时间在双方近乎零交流的状态下流逝，季浮生仍然在坚持直播，但连粉丝们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好，劝她不必这么坚持，可以停播休息两天。


    不过异兽们对季浮生多有帮助，她的态度也在逐渐软化。尤其在她吃到没有苦味的盐炒出来的辣椒炒肉之后，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态度也更加温和了些。


    时机已经差不多了，白泽又给季浮生送了一些种子。


    她终于愿意在没事的时候和异兽们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僵持了半个月的冷战宣告结束，天气也正式热了起来。不知道是这片地区的环境有所改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季浮生感觉这里的温度没有以前那么炎热了。


    在某天直播结束后白泽主动提出帮季浮生接管讲故事的模块，季浮生脑子里记得清楚的故事也差不多也要讲完了，闻言欣然接受，然后她就听见了白泽短暂停顿后对她说：


    “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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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明天你能和我一起出门一趟吗？”


    房子已经在建，季浮生观察过，机器人依靠着既定的程序，不会出现别的问题。白泽开口邀请，她也有些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秘密是什么——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也许这一次祂所说的秘密和她有关呢——于是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怀抱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季浮生躺在床上，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她翻来覆去，脑子里塞满了各种胡思乱想，直到强烈的困意将一切覆盖。她闭上了眼睛，呼吸悠长。


    文鳐守在她的床边，也受到困意的侵袭，跟着睡了过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我们的破绽还挺多的。”相柳直起身子看向洞穴里沉睡的模糊人影，低声道。


    “她很敏锐，而且白泽是故意那么说的，她大概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些事吧。”顿了顿，金乌又说。“明天就得被迫接受了……这样真的好吗？我们才刚和她缓和了一些。”


    白泽道：“她想知道，哪怕我们不说，她也一定会自己去探索。我们只是将考试变成开卷考，仅此而已。她成长的速度越快，就会越接近她想要探寻的真相——对我们都有利，为什么不这么做？”


    “待未来寻回烛九阴，她就能在两个时代来回穿梭。她会为这个时代带回她们的历史。”


    “应该也要花很长时间。如果不是直播，她的进度也未必会有这么快。”金乌摇头，“那些沉睡的家伙慢慢开始苏醒，你猜是回来的多还是在外潇洒的多？如果祂们作恶，浮生恐怕赔的比赚的还要多。”


    白泽温和一笑：“没关系，祂们欠下的让祂们自己偿还，如果耽误了浮生，我想会有兽去教训祂们的。”


    “你说那几个护崽的老母鸡？”相柳吐了吐信子，“祂们要是醒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回到这里。那时候会有多热闹？”


    “祂们回来，你就完了。”金乌道，“你猜祂们会不会知道你做的那些事？”


    相柳一僵：“那又如何，我后来不也算将功折罪了？再说，我堂堂相柳，难道还怕祂们？”


    金乌与白泽摇头：“单打独斗你们五五分，可你和祂们算群殴啊。”


    夜晚在三兽的闲聊之中溜走。


    大概是心里装了事，季浮生醒得格外早。她干劲满满地做饭、种地、收获，然后坐在桌边享受完早餐，便带着期待与好奇地来到了白泽身边：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然可以。”白泽轻轻蹭过她的脸颊，伏低了身体，“上来吧，这样快些。”


    这是季浮生第二次坐在异兽的身上。上次文鳐带着她从深坑飞上来，体验了一把在夜晚翱翔的感觉；这次白泽带着她去往未知的目的地，将毒辣的阳光与干燥的烈风隔绝在外。


    她们正在深入这颗星球。荒芜的沙漠逐渐从身边掠过，一些坍圮的断壁残垣出现在视线里。


    原来这里曾经有过文明的痕迹，只是荒芜将这些文明吞噬驱赶。季浮生坐在白泽的背上，看着这些被时光侵蚀的低矮的、被沙尘覆盖的建筑，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这里原本是有人居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