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宋时蕴将两人指认给我的瞬间，李叙白就向着我们的方向看来。


    对于我们这群做练习生的人来说，旁人的目光只要稍稍停留一眼便能够瞬间注意到。


    况且我和宋时蕴的位置并不算隐蔽，李叙白在我视线扫过去的瞬间就发现了我们两个人的存在。


    发现我们两人后李叙白自然地退开一步，把他身边那人的面容和身形全部都展示在我的面前。


    那像是故意做出的动作，往后退的同时嘴角甚至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面颊上的酒窝深深地刻出痕迹，平白无故衬得那张娃娃脸带了点天真。


    我无意去看他身边女生的模样，尽力克制着自己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身旁的宋时蕴。


    没想到宋时蕴这傻子还在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平白辜负了一脸精明的猫样，一点都没注意到李叙白投过来的眼神。


    我忍无可忍地刮过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收回自己的笑容，重新强装着一脸严肃地望向李叙白。


    但无论怎么看，宋时蕴脸上的镇定都带着一种心虚，紧闭的唇瓣之间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的目光还没完全从宋时蕴的身上收回，李叙白便又先一步向着我打了招呼。


    “好巧，”他看着我手中的东西，面上的笑意没有撤去，轻飘飘地看过我一眼，“是下来买水的？林祐真不在吗？”


    他完全无视了一旁宋时蕴的存在，只和我打了招呼，不知为何顺带提起了有着充分不在场证明的林祐真。


    “是啊，我帮他一起买的。”


    我举手示意另一瓶饮料的存在感，回应后便想转身就离开，无意参与进旁人的事情中。


    李叙白和我只是点头之交，他身边的女生我更是从来没有在公司里见过，我没有义务去再进一步探索这件事情。


    况且我也的是路过，手里的东西就是证据。


    可步子还没迈出几步，站在一旁的宋时蕴就拉住我的衬衫下摆，忙不迭地从面前的冰柜里拿出了一瓶和我手上所拿一样的饮料，一并塞进了我的手里。


    宋时蕴小声说道：“......哥，我也想喝。”


    他习惯性地驼着背，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还没完全褪去稚嫩的面孔带着点请求。


    勉强算得上是清秀的外表平白无故的泛着点可怜的意味，活像猫一样上扬收窄的漂亮眼尾没有一点狡黠的意味，其中满是笨拙。


    他像是在期待我做出点什么，也像是在期待着我带着他离开。


    我沉默着地低头，从便利店内的顶光投掷的阴影之下，一时无法分辨他的情绪。


    我说不清宋时蕴到底在想什么，他就像个外星人一样，大哭和讨巧来的毫无征兆，内敛又情绪化的复杂表现宛若平地买下的哑雷，没人说得清到底什么时候会爆炸，落得的结果实在是让我措手不及。


    怪不得林祐真说公司里奇怪的人有很多。


    我心中叹了口气，看着那双隐隐泛着水光的眼睛，准备接下那瓶饮料。


    却没想到李叙白先我一步做出了反应。


    李叙白面带惊讶地看向刚才出声的宋时蕴：“原来你也是和赵修研一起来这买水的吗？”


    他面上的笑容不减，拉了拉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对着对方指了指宋时蕴的位置。


    他语气轻飘飘的，腔调没有故意拿捏，漫不经心地带着促狭的表情：“这是预备出道组那位年纪最小的宋时蕴，和大家相处的都很好呢，staff们也很喜欢他来着，实力很强的。”


    女生的视线一下子投了过来，第一时间朝向的是我的方向，发现我在故意垂下眼睛躲避后又看向了宋时蕴。


    她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声音轻柔又黏糊，尾调故意上扬的样子，听起来像是调笑一般。


    我余光瞧见她笑弯了眼睛，指尖轻轻探出点了点我的方向：“是他吗？”


    李叙白熟稔地伸手覆上女生的手背，往前送了送，偏转到宋时蕴的方向，带着点亲昵：“不是啦，是他呀，看不出来吗？”


    女生说道：“真的吗？仔细看看的确很小啊，还是小孩子呢，而且感觉不是很像实力很强的样子？”


    她以着正常音量说着话，眼睛总算看向了宋时蕴的方向，面上的神色飞扬，有克制不住的笑意。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宋时蕴凑近我站着的身体已经陷入了一片静止，就连着呼吸声都悄无声息，只有单薄胸膛的微微起伏才能捕捉到他的气息，垂下的睫毛更是抖个不停。


    我心里不紧不慢地打着拍子，低下眼睛心不在焉地描摹起他的神态。


    宋时蕴总是一幅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往下垂的眉毛天生带了点忧郁，回避着所有人的目光，此时当然也不例外。


    他看起来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除了不矮的个子之外，哪哪都是。


    我停下慢吞吞在他身上移动的视线，伸手用着腕口按下他拉着我衣服下摆的那只手，矮下腰轻轻凑近他，以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询问：“你想走吗？”


    宋时蕴听见了我的声音，先是身体猛地一打晃，再慌慌张张地小心抬头，扯开一个笑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着先前的话：“哥，我们去收银台付钱吧，这次该我请你喝水了，带祐真哥也可以。”


    他把话说完就使劲努着嘴，表情僵硬，眼眶周围泛着红，坚决不肯再出声说话。


    他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只是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都带着几分艰难的意味。


    我转头看了看已经在转头和着旁边女生说着什么没再管我们俩的李叙白，再低头看着身边站着的可怜巴巴的宋时蕴，收起自己的不以为意，一时不免感到一些头痛。


    这都是游戏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展开？


    我心里叹气。


    「偶像」游戏中所包含的超现实原来不仅仅指的是练习生体验课，还有着百分百还原的练习生生活吗？


    我这才发现，我再也没法以着外行人的角度来看着一切，且对于偶像的那些滤镜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隐隐碎裂。


    第一周的平静生活就像是把我骗进游戏的诱饵，那位自扇巴掌的路人练习生就像是导火索，直到今天才算是彻底爆炸，把着所有幻想全然打破，暴露出的真实面目才是「偶像」游戏的真相。


    索性我自认早已有心理准备，在宋时蕴小心翼翼抬头，梨花带雨地再次看了我一眼的时候就做好了下一步打算。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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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计划的很好，两手拿着三瓶饮料就向着收银台走去，没再管身后的人，但我的脑海一直都未曾停止思考。


    说真的，这件事真的和我有关系吗？


    李叙白不过把我当作一个缺口，宋时蕴又把我当成了一把保护伞。女生故作不解的样子算是半个李叙白的合伙人。


    那我呢？一个平平无奇真的只是下来买水的无辜路人，一个被强迫性地拉入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僵局的旁观者，一个不得不拿着三瓶水结账的倒霉练习生。


    不对，或许我真的错了。我压着眉闷头往前走着。错就错在这个周目在这个公司里做了空降练习生。错就错在多管闲事的第一步。


    我心里的想法乱飞，步子迈的很大，再没心情维持表情，面无表情地来到了收银台。


    便利店的店员也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把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面上也没什么动静，直到我“哐当”一下把饮料全放在了收银台上，对方才抬眼扫过来，停下了手上整理前台的动作。


    店员快速地对着一瓶饮料扫了三下，小票叮咚结出。


    “一共十八元。”


    我原想掏出手机来支付，但刚伸出手就被背后的宋时蕴挡住。


    宋时蕴把游戏中的潜行技能点到了满分，默不作声地就尾随到了我的身后。


    我被他拦下了动作，于是提前用袋子把三瓶饮料装起来，在一旁看着宋时蕴付钱的动作。


    没想到宋时蕴在我的注视下动作变得更加慢了起来，没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反而是手抖着拿出了一大堆零钱，数了两张送到店员的面前。


    我心情复杂起来，看着宋时蕴又怯怯地收回找零放进他那个绿色青蛙的小钱包里，无力地闭上眼睛，用劲捏了捏塑料手把，再睁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


    出了便利店走去公司的路上，我拎着手上的一袋子饮料，后面再挂着一个宠物小精灵似的宋时蕴，沉默了一路。


    直到上了电梯，我才说出第一句话。


    “去几楼？”


    我已经按下了一层，那是常用练习室所在的楼层。


    公司内有四层是专门分给练习生的，男女对半分出两层，不允许互通乱窜。


    宋时蕴偷偷瞥了眼我的脸色，接我手上的袋子，再轻轻捞出一瓶饮料开了瓶盖再递给我，没有开口，只是默认了和我去一层。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开口：“干什么？是不是还想和我在一间练习室练习。”


    宋时蕴身上的衣服明显不是练习时穿的，临时其意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追着我一路过来的。


    我懒得再揣测心思，干脆直接问他。


    但还没等到宋时蕴的回答，我的手机便提前亮了屏幕。


    是李叙白发的信息。


    【李叙白：刚才的那个女生觉得你很好看，想要你的好友。】


    【赵修研：。】


    我无语地甩过去一个句号，没有添加他推荐的那个联系人。


    在游戏里除了必要的社交，我还不想牵扯到别人。


    再一抬头，我又对上了宋时蕴的眼睛。


    宋时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手机，低着声音问：“是不是李叙白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