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霆搬着那个巨大的陶土花盆，视线落在南久身旁的两个行李箱上：“你怎么回来了？”


    “不能回来吗？”南久盯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臂，提醒道，“一直搬着不重？”


    宋霆这才回过身，将花盆放到茶堂内。老爷子听见动静，拄着拐杖从躺椅上站起身。


    南久穿着一套运动装跨进门槛。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在脑袋后面晃荡，轻盈的身形走远看像个小姑娘。


    南老爷子出声问：“谁啊？”


    “我，”南久逆着光的身影逐渐清晰，“爷爷，你现在视力也不行了？”


    南老爷子走前两步，见她大包小包的阵仗，眯起眼睛：“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


    “衣服多嘛！”她费劲地提起行李箱越过门槛。


    宋霆放下花盆，回身从她手上将行李箱接进茶堂。


    南老爷子伸头往茶馆外头瞧了眼：“你一个人回来的？”


    “不然呢？”南久热得出了汗，她拉下拉链，“我一个人回来还不行？你还想要几个人回来？”


    她的目光扫过宋霆紧盯着她的视线，抿唇一笑，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往偏房走。


    推开房门，南久傻眼了。偏房里面空空荡荡，那张大床没有了，只有一张八角茶桌摆在正中央。


    她倏地回过头去：“怎么回事，床呢？”


    “扔了。”南老爷子回她。


    “怎么就扔了？”


    南老爷子看向宋霆。南久的视线顺着爷爷也瞧向宋霆：“你扔的？”


    宋霆高大的身躯立在南老爷子身后，点了下头。


    “什么时候扔的？”


    “3月份。”


    南久掐指一算，3月份正是她带林颂耀回来见南老爷子的时候。也就是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把那张当初为她而买的床给扔了。


    南久站在偏房门口，差点被他气笑了。她不说话，淡淡地斜睨着他。


    南老爷子插了一句：“要么你晚上去住酒店吧。”


    南久将行李箱往偏房里一推：“不住，我打地铺。”


    南老爷子回头瞅了眼宋霆。


    宋霆望向厨房：“鱼好了，先吃饭。”


    南久回来赶得巧，正好到了饭点。


    宋霆将饭菜一样样端上桌，就听见偏房里面发出阵阵“吱吱嘎嘎、轰轰隆隆”的声响，那动静跟要把茶馆拆了一样。南老爷子拄着拐杖去瞅了眼，还没靠近就被一阵拖拽声吵得躲多远。


    宋霆


    放下筷子


    宋霆的身形立在门口将门框塞得满满当当。


    南久身子一斜靠在门内抬起眼睫看着他。宋霆收回目光对上她的眼喉结缓慢滑动对她说：“出来吃饭。”


    饭桌上南老爷子问南久：“工作日你不上班这个时候跑回来是有什么事？”


    南久语气轻飘飘地说：“回来啃老。”


    宋霆扬起视线眼神一寸寸地滑过她的脸颊。


    南老爷子嗤了声：“我都听小宇说了你一个包要上万块谁能养得起你？”


    南久眼尾扫向宋霆短暂对视后她复又扬起眉稍看向南老爷子：“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到你面前说我的事干吗？”


    “他前阵子才换了辆充电的车子说是要好几十万！”南老爷子道“他之前那辆奔驰都没开两年亏了十多万。我说了他两句他就说你花钱也大手大脚的。”


    “呵。”南久冷笑“我花我自己赚的钱他伸手问家里要能一样吗？”


    “你们两没一个省心的”南老爷子干瘦的手指将面前的炒虾仁往南久跟前推了推状似随意地问“小林呢？”


    南久目不斜视地夹着虾仁回道：“掰了。”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


    南老爷子神情怔了下下意识转头看向宋霆。


    “掰了”两个字像一阵强心剂极具冲击力地扎进宋霆的心脏。他感受到老爷子钉过来的视线被迫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神色里是无懈可击的坦荡。


    南久掀起眼帘目光缓慢地扫过低下头继续吃饭。


    南老爷子收回视线禁不住说她：“多大的人了？一天到晚想一出是一出。”


    南久笑着回：“那我再大在爷爷面前不还是个小孩嘛。”


    南久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她放下筷子拿出来看了眼：“我接个电话。”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茶柜那一头接通电话。


    “到了在吃饭呢。”


    “看你哪天休息我都有时间。”


    “行啊组个局你把那个谁一起叫上呗......”


    南老爷子摇了摇头对宋霆道：“就让她睡地铺看看她能待得住几天。保不齐是跟小林闹别扭跑


    回来的，她这心思是待不住家的。你拎清楚点，不要什么事情都由着她。


    宋霆眼眸微垂，不轻不重的“嗯了声。


    南久侧过视线，瞥向饭桌，唇角略勾。她聊了几句，挂断通话。


    南老爷子爱吃鱼，但自打上回被鱼刺卡了差点送去医院后，宋霆就比较谨慎。尽量买些桂鱼、鲈鱼这些刺少的鱼回来，把刺剔了再给老爷子吃。


    南久走回餐桌时，宋霆面前的鱼已经剔好了刺。南久端起碗，自然而然地朝他伸了过去，眼神瞥着剔好刺的鱼肉。


    前一刻，南老爷子刚叫宋霆不要由着她。后一刻，南久便当着老爷子的面，将我行我素进行到底，直接把宋霆推入两难的境地。


    宋霆掠了眼她伸直的胳膊，不紧不慢地拿起盘子，手腕一转，将鱼肉倒进南老爷子的碗里。


    南老爷子瞅着南久一脸不痛快的样子，眼里浮起笑意。南久刚要收回碗，宋霆手腕再次一转，将另外一半剔好刺的鱼肉给了南久。


    南久脸上的不痛快荡然无存，笑眼盈盈地抬起头直视着南老爷子：“还是宋叔会端水。


    宋霆剜了她一眼：“吃吧，少气你爷爷。


    南老爷子冷哼一声，拿眼神敲打向宋霆。宋霆仿若没瞧见，低头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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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南久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收回手臂时，顺势摸了摸肚子。


    宋霆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腹部，停留了几秒。


    晚上，南久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出来，挂进衣柜里。宋霆拿了把大剪子去茶馆门前修剪那几盆绿植。南老爷子则靠在柜台旁边的躺椅上，打开茶堂墙壁上挂的液晶电视，看起新闻联播。


    茶堂内充斥着主持人播报新闻的声音，不时掺杂着剪刀开合的“咔嚓声。


    南久的脑袋忽然从葱郁的叶片后探出来：“这边都枯了，把剪刀给我。


    宋霆动作微顿，目光落在她弯下的腰线上。他伸手递过剪刀，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背。


    “你......宋霆盯着她，表情里带着几分审视。


    “我怎么了？南久挑眉看他，眼尾勾起浅浅的弧度。


    “怎么突然回来了？


    南久唇角漾开笑：“你觉得我能因为什么回来？


    说话间，宋霆已经将她从头到脚又打量一遍。她向来偏爱勾勒身材曲线的衣裙，今天却套着宽大的运动装，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你跟他？


    “咔嚓一声，枯枝应声而落。南久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断干净了。


    南久蹲下身，剪刀探进深处的枝桠。


    宋霆注视着她发顶的旋，忽然开口：“刚才吃完饭，我看你在揉肚子，不舒服？


    “嗯？南久茫然抬眼，“有吗？


    宋霆的目光沉了沉：“这次打算待多久？


    南久歪头看他，笑里带着钩子：“你想让我待多久？


    她将剪刀还给宋霆。宋霆的手掌覆了上来，将她微凉的手指紧紧缠绕。掌心相贴的瞬间，他指节收紧，眼底暗涌着克制的情愫。


    南久眼尾扫过不远处的南老爷子，声音压低：“不是让我少气爷爷吗？


    宋霆唇角牵起若有似无的弧度，松开手搬来藤椅：“坐着。


    “我站着挺好。


    “陪我待会儿。


    南久顺从地坐下身，托腮看他修剪枝桠。剪刀开合声与新闻播报声交织，宋霆偶尔抬眼，撞见她的目光从新闻的画面飘向自己。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握剪刀的手，看着他喉结的弧度，冲他莞尔一笑。叶片拂过宋霆的手背，痒痒的，亦如他的内心深处。


    南老爷子视线略斜，盯他们瞧了眼，清了清嗓子。


    南久唇角的笑意散开，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茶堂的电视关了，地上剪断的枯枝被收拾干净。


    南久洗完澡走出浴室。阁楼的灯光流泻而下，在木质阶梯铺成一条柔和的光毯。她驻足片刻，迈上台阶。


    宋霆坐在书桌前，听见木质台阶传来细微的吱呀声。他的目光转向楼梯口，那道光晕里，脚步声渐近，却在转角处戛然而止。预想中的身段始终没有出现在光影交界处。


    宋霆起身走向门边，却听见脚步声轻轻折返，走下了楼。